《缘起银杏》刘尔珊

40、第四十章：此处开阔你莫怕

　　酉时两刻，巧玉终于又坐到饭桌前了，上顿饭是寅时三刻吃的，这会儿已经饿透了。巧玉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犹豫着不敢动筷。
　　荣井摒退伺候的宫女，走到桌边笑着解释，“严氏请放心用饭！王爷吩咐，您用饭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
　　巧玉朝荣井笑笑，柔声说，“公公，那我就开动了！”
　　巧玉只吃了七成饱就放下筷子，起身行礼。“公公，民女吃饱了。多谢王爷赐饭！”
　　荣井瞄了眼桌上的碗盘，忍着笑朝门外说了声，“进来吧！”
　　四名宫女脚步很轻地鱼贯走进来，悄无声息地撤掉碗碟，伺候巧玉漱了口，又端给巧玉一杯香茶。
　　荣井安静地观察巧玉，直到她喝了茶，笑着说，“姑娘随我去沐浴更衣吧！”
　　巧玉不敢拒绝，起身恭敬回答，“是！”巧玉沐浴更衣后，又上了伤药。
　　戌时一刻，荣井引着巧玉穿过连廊，来到一扇门前面。荣井朝着里面恭敬禀报，“王爷，严氏求见。”
　　片刻后里面传出朱高燧清冷的声音，“进来！”
　　“是！”荣井轻轻推开一扇门，侧身让出路，恭敬地朝巧玉做了个请的动作。
　　巧玉点头致谢，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进门槛。房间里离门几步远的地方安放着一架木质四扇屏风，对着门的这面用各色螺钿镶嵌出一幅写意山水画。屏风把内外隔绝，巧玉只好站在屏风外安静等候。身后传来很轻的关门声，巧玉全身紧绷，害怕地立在原地。
　　“进来！”朱高燧的语气明显和缓了许多。
　　巧玉不情愿地绕过屏风，缓步蹭进里面，站在一偶，低着头沉默不语。巧玉等了会儿依然没有动静，偷偷地抬起头查看。
　　朱高燧换了身天青色的窄袖便服，身姿挺拔地立在窗前安静地仰望天空，他的侧脸被柔和的月光包裹着。朱高燧忽然转头看向巧玉，眉宇间英气逼人，鼻梁高挺和那股英气相得益彰，但却生了双女人才有的桃花眼，一汪春水顾盼生姿，他的嘴边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看似矛盾的五官凑在他的脸上又是那么相得益彰、恰到好处。若不知道他的身份，定会把他错认成饱读诗书的世家公子。
　　巧玉屏住呼吸呆呆地盯着朱高燧。朱高燧扬起嘴角，给了巧玉一个大大的笑容。巧玉醒悟过来，双膝跪地，害怕地说，“王爷赎罪！民女失仪了！”说完话紧张地大口呼吸，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朱高燧快走过来用力扶起巧玉，关切地问，“疼吗？”
　　巧玉忍着疼退后两步，恭敬回答，“不疼。”
　　朱高燧沉吟片刻，柔声说，“随本王来！”
　　说完话率先出了后门，巧玉低着头紧赶几步，跟了出去。后门外是一处开阔的庭院，朱高燧立在院子当中。巧玉走过去，离着三两步的距离停住脚步。
　　朱高燧走近巧玉，轻声解释，“明日早朝后，本王要向父皇禀明今日之事。你位居头功，本王可以帮你求一个恩典。”
　　巧玉抬起头，吃惊地问，“可民女今日扰乱了秀女殿选？”
　　朱高燧笑笑，“若非你及时制止，今日可能会惊扰圣驾。”
　　“民女当时只是为了自保……”
　　“无妨！”
　　微风拂面，巧玉又闻到了安心的味道，整个人放松下来。
　　巧玉想了想，试探地问，“免死金牌、丹书铁券？”
　　朱高燧被逗笑，“这些，本王都没有！”
　　“要不就求皇上赏给严家一件龙袍？”
　　朱高燧吓了一跳，瞪了巧玉一眼，压低声音警告，“见龙袍犹见圣上，是你不想活了还是你们整个严家都不想活了？”
　　巧玉被震慑住，害怕地用双手捂紧嘴巴，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盯着朱高燧。巧玉的样子实在可爱，朱高燧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朱高燧凑近小声说，“此处开阔，你莫怕！”
　　巧玉听懂了朱高燧话里的深意，松了手，继续胡思乱想。忽然脑子里又蹦出个念头，试探地问，“能不能请皇上给盐号赐名？”朱高燧不置可否，巧玉接着解释，“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可舅父就是不答应。要是皇上赐的，他就必须答应了。”
　　“你想的名字是什么？”
　　“味首！”
　　“我还‘畏尾’呢！”朱高燧好奇地问，“你可曾读过书？”
　　巧玉认真回答，“未曾开蒙。我母亲说女孩家读书无用，学会了料理内宅的事务，将来嫁个良人才是正途。”
　　“怪不得文墨不通！”
　　巧玉不服气地小声争辩，“咸味乃百味之首，咸味来自盐，严家的盐号叫‘味首’才是‘文墨最通’呢！”
　　朱高燧尽力在脑海中想象着，‘写着‘味首’两字的金匾高高地挂在盐号大门上，落款是‘永乐’二字’，旋即大声反对，“万万不可！”心里想着，‘若真如此，父皇的颜面何在！’朱高燧实在受不了巧玉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柔声问，“你不为自己求什么吗？”
　　巧玉不假思索地拒绝，“舅父对我很好，我什么也不缺。”
　　朱高燧不愿放弃，继续提醒，“赐婚？”
　　巧玉神色黯淡下来，轻声解释，“母亲离世前，舅父替表弟皓轩向我求婚了。”
　　朱高燧心里一惊，焦急地问，“可曾过了三书六礼？”
　　巧玉只顾着失落，没发现朱高燧的异样，轻声回答，“我要为母亲服丧三年，所以都还不曾。”
　　朱高燧会心一笑，柔声安慰，“你如此孝顺，你母亲定会含笑九泉。”
　　巧玉转头看向夜空，喃喃自语，“母亲为了盐号付出太多，”巧玉回想着母亲的过往，忽然想起父母是因银杏树结缘，轻声嘀咕，“要不就赐给严家两株银杏树吧！种在盐号门前……”巧玉还没说完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害怕地说，“这个也不好！万一树死了，皇上一生气治严家一个欺君之罪，怎么办？”巧玉皱着眉使劲地想，好半天才又有了一个主意，“要不赐严家一块下马石吧？这样大人们再来严府，在大门口就要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在他们进门前先煞煞他们的威风，让他们不敢一进府就耀武扬威。”
　　朱高燧盯着巧玉沉思片刻，柔声说，“就依你！”
　　巧玉笑着恭敬行礼，“民女替严家谢王爷！”
　　朱高燧忽然收了笑容，平静地说，“你暂时不能归家，”
　　“为什么？”话一出口，巧玉就后悔了，刚要行礼就被朱高燧扶住。
　　朱高燧松了手，低声解释，“明日本王面圣后，你是严巧玉或是陈薇，要看皇上的决断。”
　　朱高燧的话实在深奥，巧玉摇摇头，“不懂！”
　　朱高燧压低声音解释，“你如此出众，若皇上将你收入后宫，你便是陈薇！”
　　巧玉着急地辩驳，“可我本不是秀女！”
　　朱高燧迟疑片刻，握住巧玉的双臂将把她拉入怀中，轻声说，“君心难测！”
　　巧玉吃惊不已，挣扎着想逃离却被他抱得更紧。朱高燧把脸凑近巧玉，紧贴着她滚烫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本王驻守北平，远离京城，你唯有留在本王身边才安全。三年后你服丧届满，本王亲自护你回镇江成婚。本王可起誓，本王绝不勉强你！”
　　两个人离得极近，巧玉稍稍侧头，她的唇不经意地碰到朱高燧的脸颊，两个人都愣住了，吃惊地瞧着对方。皎洁的月光勾勒出两人柔美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