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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BISTRO LATITUDE,这是家法国餐厅,菜做的也没说那么好,只是她喜欢西餐厅的格调。大概是所谓的小资,其实她一直都弄不大明白这两个字的真正意思,总觉得是安妮宝贝。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法国菜的,NANAIMO的学校里,厨师专业只有法国料理,那是全加拿大最好的法式厨师资格证了。因此学校的cafeteria免费提供实习场所,早中晚三餐统统法国菜。星期五最棒,中午有特价,任选三荤两素,只需$10.99打税。她贪便宜,每周必去。
      走进了BISTRO LATITUDE,扑面而至的法兰西风情缭绕在纱幔氤氲里,依稀可见满墙满墙的笑脸照片,几分复古,沙发的颜色也取得暖色系,橙与红,在夏天看来倒也觉得热。耳边是调子低低的法语歌《A LA CLAIRE FONTAINE》,忧伤的旋律,伴着一则古老的爱情传说……窗外阳光很好,非常适合晒日光浴。所以她选择了二楼的露天阳台,临着街市的那一侧,坐在高脚凳上看行人来去匆匆,潇洒走一回。服务生送上漂着玫瑰花瓣的水杯,热气蒸出花的香,冰冷的水,留住了花的魂。
      晓晨并没料到这位洋人帅哥服务生还会记得她,很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也不是没可能。上次官昱成为了讨她欢心而包了整间餐厅,动静闹大了,她在心里不禁告诫自己以后都不要来这儿,免得尴尬。蒋怡是第一次来,没什么主意,看着小黑板上的菜式也不甚明了,“晓晨,你替我点吧。”晓晨说好,因她不喜欢吃牛排,所以点了一客CHAMPVALLON式QUERCY地区羊排,又帮蒋怡叫了一客烤MAINE ET LORIE地区鸽子。前菜两碗龙虾忌廉汤,甜品暂且作罢,不晓得是不是还会有胃口,西餐的热量实在高。
      那服务生说着一口浓重法国腔的生硬中文,“祁小姐,需要开瓶红酒么?”
      晓晨摇摇头,她只是想吃个饭,而且她不喜欢喝酒,可是吃西餐不配酒又好奇怪,想起来那一瓶94年份的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只喝了一点点,便说:“不用麻烦了,就上次开过的那瓶LAFITE吧。”
      服务生的蓝眼睛转了下,面露难色,慢吞吞的说:“对不起祁小姐,那瓶酒已经被官先生喝掉了。”
      晓晨没作他想,微仰的脸被日光一刺眼睛都睁不开,眯缝着看人真是无礼,赶紧说:“没关系,那就随便开一瓶ROSE吧,不拘哪个年份的。”
      蒋怡知道这种地方的酒贵的吓人,不晓得翻了多少番,她自然不好意思让晓晨多破费,忙说:“算了,等会儿还要回公司复刘总的话,就别喝酒了。”
      晓晨本就是为蒋怡叫的,听她如此说,也作罢。换了两杯柠檬苏打。不一时,服务生将苏打水送来,兼着一份香喷喷的黄油面包。晓晨含笑道谢,却见官昱成挽着姚桑桑从那边玻璃房走过来,一时懵住。光线晴好,他只穿了身白色休闲装,像是刚出海回来,似乎有风,卷着一股海腥气轻轻飘来,夹着馥郁酒香。原来……那瓶酒被他和姚桑桑给喝了。她觉得心里堵的很,就像属于自己的玩具被抢掉,又被拿到她面前来展示。硬是把头偏转开去,不再看他,眼不见心不烦。街市上很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可与她,就像是两个世界,她早不再是花月正春风了。
      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到街市上的不相干里面,仔细地从吵嚷的人声车声间,去分辨那隐在其间的歌。其实也分辨不出什么,高天云淡,可她的心沉沦在苦海,独自行舟。陶山石、陶太太、官昱成、姚桑桑,大概他们已经度到了彼岸,唯有她,唯有她一个人在挣扎。看不开,也放不下。
      那首《A LA CLAIRE FONTAINE》似乎被音响调开了声,风中满是这歌的聆唱——
      A la claire fontaine
      M'en allant promener
      J'ai trouvé l'eau si belle
      Que je m'y suis baigné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
      蒋怡突然站起来,招手,“表姐。”
      姚桑桑向左边儿一瞧,惊喜地说:“小表妹。”朝蒋怡走去。官昱成却没有陪同,他找了个藤椅坐下,静静望着被遮阳伞隔远了的祁晓晨的背影。不是不意外,她的朋友、他的女伴,怎么都纠结到了一起?她从不愿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何况是现在?!郁闷仿佛结,横在心间。他真是不理解她在想什么,给他打电话不说话,遇见了又这样……在一起像做贼,分开了根本不认识,要不是有淳于蜓给他作证,他恐怕都不信自己曾是他男友。可女人也不都她这样别扭的呀,姚桑桑,多温柔多和顺多体贴……
      姚桑桑一身黑色套装,更显明眸皓齿,她指指不远处的官昱成,对蒋怡开始胡说八道:“我男朋友。”蒋怡素知这位表姐喜欢夸大其词,不过应景的点头。姚桑桑又说:“他在海上被我一个肚子饿的电话给叫回来……”
      晓晨不知为何,听见这话,心先是一落,后又是一起。脑海中的思绪纷乱,竟想着原来不是她,居然不是她……那会是谁?是谁都与她无关吧!姚桑桑还在那里说着什么,“……我和他吃过了,只是过来看看风景……”字字飘忽,句句遥远,她感到自己有些晕眩。还好服务生可怜她,按她的习惯,适时送来了前菜和正餐,这下姚桑桑该走了吧,该还她耳根清静了吧?
      姚桑桑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在她回头的一刻惊呼,“原来是祁小姐——”
      晓晨无法,堆起了笑,“你好。”蒋怡很奇怪,“表姐,你们认识?”姚桑桑解释,“双斯集团的酒会上见过一次,我还记得祁小姐的那根簪子真漂亮,在哪儿买的?”晓晨如实答,“我自己做的,姚小姐要喜欢,我也送一根给你。”姚桑桑倒是爽快,“那我不客气了。”又聊了几句,才走开。
      蒋怡叹气,“我表姐所谓的男朋友可真帅,晓晨,你看到了么?”
      晓晨拿起装黑胡椒的瓶子,往汤碗里拧了拧,细碎的黑胡椒颗粒洒下来,有点像黑曜石。她用勺子搅了搅汤,略带讽刺地说:“看到了,可我没看出有什么帅的?你没看见他脑袋小的……等过了中年一发福,还不是大身子顶着个小脑袋,要多不协调就有多不协调!这样的比例失衡,还叫帅?!”
      “咦,你怎么那样的刻毒。”
      晓晨一怔,她有么?官昱成现在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至于去刻毒他么?!他爱追谁追谁……切着羊排,手一直没停,最后才发现,刀子一直都划在那一截肋骨上。羊排只被切开一条窄窄的缝,露出粉红色的肉,有鲜嫩的肉汁流淌。原本铺在羊排上头指甲大小的马铃薯,都被她弄到了盘子边缘,十分狼藉。她气馁,放下刀叉,和缓着说:“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蒋怡,你表姐真漂亮。”
      蒋怡冷哼一声,面上带笑不笑的,语气也很怪,“她要没这点儿资本,能贴住那么多男人,还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这个表姐啊,心思重,城府深。晓晨,你瞧好吧,她现在的这一位,肯定大有来头。”
      晓晨淡淡地笑了,只作听不懂她话里的轻蔑与嫉妒,说:“能有什么来头,最多也不过是家里面当官而已,了不起祖辈爬过雪山,过过草地。”不想再把这问题探讨下去,喝了一口汤,才问,“双斯集团的广告,你打算怎么重做呀?”
      蒋怡一脸茫然,“不知道,没概念。”
      晓晨也没再问,低头慢慢去吃她的羊排了,切一块,吃一块。她很用心的切,也很用心的吃。耳朵里却无缘无故的飘起了《A LA CLAIRE FONTAINE》的歌——
      Sous les feuilles d'un chêne
      Je me suis fait sécher
      Sur la plus haute branche
      Un rossignol chantait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
      这部电影她看过,根据毛姆的同名小说改编,爱情在生死间徘徊,终究不能完满,克服了霍乱,克服不了人心……那时候还是官昱成陪着她一起看的,他还问过她为什么不看点喜剧片,轻松一下。官昱成……官昱成……她怎么又想到了他?或许是习惯了吧,这么久以来,习惯了有他的生活。一旦分手,多少不适应?反正她不爱他,这段过渡期,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她相信。但其他的人与事呢?夏日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挥泻着无边热力,周围又吵又闹,反倒给人一种奇异的宁谧安详。
      一缕一缕的晴光,在面前晃动,晃得他心神不宁,看到她的时候还好,自己够冷静也够平静,可怎么一出了餐厅的大门,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呢?满脑子都是她……姚桑桑下午还有个采访,不然有她陪着,时间也好打发些。莺声燕语,总能叫人暂时销魂,忘却一切。茶几上的手机响动,他伸手去接,明知道不会是她还是有几分失望,“岑静娴,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啊?官昱成你说,你心里想的是谁?”
      官昱成呵呵一乐,顺杆儿爬,“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
      “得了吧,你这话要被陆新听见他非揍你,尽管谁都不信。官昱成,我们来说正经事,晓晨要回加拿大了,我想在她走前,我们同学聚聚,正好海青和岳笛他们都在大连,问问你有没有空?不过没空你也得来!”
      官昱成答应着,多少心不在焉,“你都发话了,我敢不去么,难道我不怕你家陆新飞过来揍我。”
      “那就把女朋友也带来吧,可不许说没有啊,你可是咱们这群人里的花花公子。”
      “哎,我的名声都是被你们给毁的。”
      “毁什么呀,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想当年,你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还用我数给你听提醒你?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孩子醒了我要去喂他点儿吃的。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拜拜。”
      官昱成也跟着说句拜拜,挂了电话。只觉心里烦,祁晓晨要回加拿大,对刘一说了,对岑静娴说了……指不定对多少人说了。他呢,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陌生人!她可真狠呐……胸口憋足了闷气,拿着手机就拨了她的号,响来响去也没人听,最后又进了留言信箱。一个字不差的话在重复着,“Hello, this is Sue, I’m not available at the moment, please leave your message. Thank you.”紧接着滴一声。
      四下里岑寂非常,仿佛掉进了一个被时空停驻的洞,石壁很远,周围只有茫茫空气。抓不住,一点儿实在的东西也抓不住!他没有对着留言信箱说话的习惯,冷冰冰的机器,换不来他半分情绪,只是被机器传染了冷。她可真狠,上午接到她的无声电话,他给她打回了多少个,但她始终用这留言信箱来对付他!算她狠,那他何苦来着要即刻返航?!
      这一段感情,辛辛苦苦的经营着,还是走到了今天。说分手不过一句气话,以为一段日子不见她自己就想通了,犯别扭能犯多久……现在看来,真应了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他还真是自讨苦吃,连去找她理论都没有能站得住的立场,但他还是去Serendipity广告公司楼下等她。等到自己先不耐烦,也没等到她。
      只好打她公寓里面的座机,响了三声,就听到她说:“你好。”他顿时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要接电话啊?”她说:“我不想跟你吵架。”声音里有一种淡漠,让他觉得自己发火发得莫名其妙,不由得气恼,按耐着使语速平缓正常,问,“那我打你手机你为什么不接?”
      “丢了。”
      “祁晓晨,你存心的是吧?”
      她似乎吁了口气,才慢慢说:“存心不存心都跟你没关系,官先生,我认识你么?”
      他怒极反笑,像看一场最最好笑的笑话,而笑话的对象不过是他自己。所以也嘲弄起来,“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你知道我是官先生?!晓晨,也许你的心是真想不认识我了,可你总该好好的去问问你的身体吧?”
      “无聊!”晓晨狠狠地扣上电话,想一想,又把电话线给拔了。官昱成就不能饶了她,分了手还来冷嘲热讽,什么意思?!她承认自己眷恋他的亲吻,他的爱抚,可这什么也代表不了,他们欠缺感情的真诚,只是被身体本能驱使着,相吸的也只有一副皮囊。
      拉开阳台的门,走出去,凝望着坐落于远处的丁香花园。传奇里的爱情,早已灰飞烟灭,现实里根本没有。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元稹的诗写的那样好,都不过是在开空头支票,何况她与他这样的世俗男女?
      爱情,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要天时地利人和都配合,缺一不可。要拥有太难,要持久更难!
      风吹到身上,有些冷,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回了卧室,继续躺在床上读她未读完的《Tender is the Night》,其实菲茨杰拉德的一生,要比他笔下的故事精彩的多,也凄惨的多。大概爱情,真的能成就人一生的辉煌,也能毁灭其辉煌。幸与不幸,只在一念之间。那么爱情的真谛究竟是什么?她困惑了。夜幕悄悄降临,天上没有月亮,零星的几颗星子在眨眼。微微的光,仿佛入睡前混沌的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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