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哥华到多伦多》苏苏果·弃

28、chapter 10

　　他没听明白，“什么？”
　　她轻轻摇一摇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了，他终是要走，她也终是挽留不住。脸颊贴在他胸膛上，眼泪早将他的衬衫打湿，夏天衣服的料子，轻且薄，她似能透过这一片湿痕，感受到他肌肤的热度，以及那热度里一颗狂跳的心。
　　就这样，他把她的痴恋给终结了。愿意不愿意都好，终归是结束了。他走了，带着她全部的感情走了。夏季的风很暖，很暖……她的心却碎成了一片片，慢慢结晶，凝成太平洋上一座冷冷的冰山。经季风一拂，又融化了，是她悲泣的泪。
　　泪滚泪，却也滚不出鲛族的公主……无人珍爱！
　　他就那么走了，毫无一丝留恋，也对，他的家庭他的事业全在国内，她又算什么呢？她什么也不算！尽管她也想装洒脱的去送行，满不在乎的跟他道别，可她就是做不到……她躲在宿舍里哭泣，耳朵却控制不住的探到了门外听那走廊里的动静，三三两两去送别的人，一阵阵的喧嚣热闹……好像都与她无关。
　　午后的太阳光，无遮无拦的射进屋子，窗户就在她正对面不远处，朝西的方向，她被笼罩在融融暖意中，可心早被那冷山冻伤。眼泪仿佛由坟墓中流出，为那些不曾说过的话以及不曾做过的事。他真的走了……意识到这一点便不由自主的恐慌起来，犹如陷落进无底的黑暗……是否这一生，她的世界里再不会有他？
　　昨天她还在他怀里，今天就成各自天涯。她要如何接受？她又怎能接受？接受那从今而后隔着的一整个太平洋嘛！
　　她同他，就真的没缘么？仅限相遇与相识……连相思相望都谈不上！心里的苦闷，无从发泄！淳于蜓不在宿舍，她连个说话的人她都找不到……可她有一肚子的憋屈啊！谁又能为她分担？没有人……她有的只是她自己，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饮着难耐的寂寞，从白天到黑夜，她都在承受这寂寞的煎熬……
　　她快崩溃了，再这么一个人待着，她真会崩溃！于是换了衣服出门，她只想扎进热闹的人海。她需要热闹来冲击那份寂寞，哪怕是暂时的忘却……午夜阑珊，梦境初始，大地一片静悄悄，唯酒吧里的人仍在狂欢，特别是有table dancing可观赏的酒吧。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往往也是暗夜里灯红酒绿的精魂所在，亦是茫茫人海奢靡淫烂的热闹聚集地！
　　随便拣了一家，她推门而入，那乱糟糟的场景差点吓着她，都什么跟什么，乌烟瘴气！这儿会是万鹏所讲述的地方么？每周，他们都必然光临的地方……有趣么？音乐吵嚷的耳朵几乎都要聋掉！灯光亦缭乱，明暗交错，瞬息万变，眼球根本不能消化，直想流眼泪来润滑，还有那些脱衣舞娘……谄媚的眼风、妖冶的香吻，以及那疯狂扭动着的楚楚腰肢，不时开合的放荡双腿……白生生的皮肉，又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每张台子的四周，都挤满了人。欢呼着、喝彩着、鼓掌着……一张张的脸全是兴奋，眼睛瞪的大如铜铃，生怕错过任何细枝末节。她不懂，这简直……这简直就是一场卖弄风情的污秽交易，令人作呕！陶山石，他真的每周都来么？来看这些脱衣舞娘的身体，抑或色相……不会的，他不会的！
　　不由压了一口气在胸口，阻塞呼吸……她艰难的看着台上台下，却无法融入。音乐声越来越尖锐刺耳，而周围一切又配合着像群魔乱舞，似乎不在人间。有服务生过来问她，“喝什么？”她借着桌上的微弱的烛火看那酒单，却一点也看不明白，她从不喝酒的。依稀辨别出cocktails的拼写字样，随手往那栏目下一指，“就这个吧。”服务生微怔，重复道：“是这个么，absinthe？”她点点头，确认无误。
　　这absinthe含有70%的酒精，劲头自然足。甫一入口就辛辣无比，无数枚针一样，使整个口腔都麻木了，紧接着，才感到舌尖一点点的发胀，引的大脑神经都跟着发胀。她木孜孜的，却仰起了脖子，一下子把剩余的酒灌进喉咙。片刻，好似有一团火在身体里蠕动，催着脸颊滚烫，一股奇异的百感交集在心里荡漾，回味却隽永。
　　她的额头逐渐昏昏沉沉，却还知道正有陌生人来搭讪，遂礼貌的笑一笑，说：“我喝多了，不过我还想喝。你再请我喝一杯，好吗？”
　　说话间，陌生人像是多了不少，具体什么状况她也搞不清楚，大概很拥挤吧，不然怎么会总碰到什么，软不软硬不硬，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突然，她看到一条斜刺里伸来的手臂，明明就是想要躲，但她的身体却迟钝到近乎石化，眼见着那手臂以迅猛的姿态抓住自己的胳膊并往前一带，害她几乎跌倒。
　　轻微的失重感让她的神志回来了，情绪紧随其后，她气的直嚷嚷，“你做什么？”
　　“祁晓晨，我还想问你你在做什么？！”
　　竟是官昱成。他铁青着脸，一双眼睛也满是寒光，仿佛仇人相见的阴郁模样，一股气全撒在捏着她胳膊的手腕手指上，加一层重力，再加一层重力……晓晨只觉胳膊要断了，挣又挣不脱，“你放手，放手……我疼！”官昱成充耳不闻，一面拉她往外走，一面说：“你活该！不叫你知道点儿疼你也不会记住教训，这儿是你一个女孩子单独能来的地方嘛。”手上又一使力，狠狠的捏了下去，他真想捏断她的骨头！
　　晓晨被动的跟他在人群中穿梭，胳膊渐渐没那么疼了，可不多一会儿，她又像看到了海青，便下意识的点着头，嘴角略略弯着笑说：“你也来了啊，喝酒么。”海青顿时傻了，“祁晓晨，你还清醒么？”晓晨呵呵呵的又乐了乐，眼睛直呆呆的，说话时舌头有点硬的打结，“你才不清醒呢！”
　　官昱成咒骂一句，海青接着低声慨叹，“我看她也不清醒。”晓晨缓慢的摇了摇脑袋，为自己辩解，“我很清醒啊，官昱成，是你不清醒好不好，要不你怎么会跑到宿舍底下去罚站呢？”海青一愣，快速扫官昱成一眼，“你啥时候……”官昱成不等海青说完，就强行拽走祁晓晨，一路往门口方向去。
　　海青在后面喊，“你这就走了吗？”官昱成回头，“对，那两个都便宜你了，好好享用吧。祝你今晚□□！”海青没好气的回敬一句，“去你的，你是急着回去跟祁晓晨□□吧，就这么见色忘友的想累死我呀。还有没有良心……”
　　也许海青还说了什么，但听不清了，酒吧的门被遥遥的甩远了。夏夜晴朗的星空，隐隐发蓝，月亮像一块青玉，嵌在上面，周边是淡淡的浮云。官昱成掏出手机，给出租公司打了电话，叫一辆车准备送晓晨回宿舍。
　　夜风起，吹到人身上，有点冷意。晓晨不禁朝官昱成身上靠去，只这一个方向暖和，身体挨身体的瞬间，官昱成条件反射般的退出丈许，同时手也松开了她。四周倏然安静了，如同室外图书馆，两侧高高的建筑物，仿佛是扩大了数倍的电脑隔间。一间一间，灯全熄灭了，投下暗影。唯独他站着的地方有光亮。
　　晓晨继续挨过去，不带一点矜持的抱住他，将脸颊贴到他胸膛上，夏天衣服的料子，轻且薄，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肌肤的热度，以及那热度里一颗狂跳的心。她闭起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温馨，悠悠的说：“别走，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留下呢？别走好吗……我知道你经常来看脱衣舞，但这又有什么好看的，脱衣服谁不会啊，我也会，我也能脱给你看……可你怎么就不感兴趣呢？你对我……或许你对我从来就不感兴趣吧……别走了，留下来不好么？我求求你留下来……”
　　官昱成心下一顿，“晓晨，你……我没有要走呀。”晓晨闻言抬起头，嫣然一笑，那酡颜更是醉人，“骗人，我知道你要走的，如果我送你个礼物，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官昱成完全被晓晨给弄糊涂了，这番话看似对他说的，又不像对他说的，可……可他听着还真够受用。低头看着她，那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星月的光，真美。他忍不住想要去吻她，却竭力自持着问，“什么礼物？”
　　晓晨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仿佛点起干柴的火种，他瞬间释放出自己的渴求，借着她的吻，霸道的探进她嘴里，却尝到了好浓的一股酒味，细品之后十分甘香。她喝了什么？absinthe，这他都会觉得烈啊！祁晓晨，她在做什么？缠缠绵绵的吻，可她知道跟他接吻的是他么？
　　一把推开她，但双手依然恋恋不舍的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穿白底染墨花的小吊带，那带子非常细，轻灵灵的吊着胸前的叠层蝴蝶结，设计巧妙，若平视这蝴蝶结是向上堆去的，可他稍稍低头就能瞄到那内里乾坤……实在是令人大饱眼福又垂涎三尺……她这究竟要做什么？不认识她真会以为她是出来勾男人的，难怪刚才……一想起来就冒火，她怎么能允许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在她身上又搂又抱的讨便宜？！
　　他深吸口气，晃动了下她，十分严肃的问，“晓晨，看看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么？”晓晨噗嗤一笑，被晃的头更晕，“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你嘛。”这样的所问非所答，官昱成不觉面色一变，“祁晓晨，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晓晨愕然，慢吞吞的哦出一个字，看着他，只是看着他，以沉默来做无言的抗议。官昱成被气的大喝一声，“祁晓晨，你好！”晓晨又是嘻嘻一笑，“我当然好了。”说着倾身向前，再次扑进他怀里，手死死扯着他的衣角，哀哀戚戚的说：“你不喜欢我的礼物是不是，所以你觉得我不好，那你喜欢什么？请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
　　月光里星光下，她娇小的身体就在他怀中，暴露的吊带以及短裤，差不多也够他一览无余了。他的心有点痒，又有点飘，也许她真是出来勾男人的！她选择喝absinthe，不是为了壮胆，就是为了装疯。既然如此，那他不如……这想法一转就将自己给震慑住了，他不能，但他却想，想了那样久那样久……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不到有人投怀而不乱，况且，那投怀的人还是她！
　　她是自愿的，不然她为什么还在笑？
　　她肯定是自愿的！
　　这解释有些牵强，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办法送她回宿舍了，他只想把她带回自己的公寓，然后狠狠的将其丢到床上剥光……仅是想象，他就热血沸腾。立即把她打横抱起来，他再不愿耽搁片刻光阴，手臂紧紧的包裹着她，又在她耳畔低低的说：“晓晨，我喜欢你。”
　　晓晨欢喜极了，乐呵呵的接口，“那我就把自己送给你，好么？”
　　无疑，她的话给了他最强而有力的推动，他忙点头，“好。”顿一顿，故意说：“晓晨，我们一起去跳脱衣舞吧，你不是说你很会脱么，我也很会脱的。”
　　晓晨将脑袋歪进他颈窝里，胳膊自然的环上去，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没一句清楚，嘴角始终含着一缕笑意，神情却傻傻的，不太敢相信他会对自己说喜欢。这么长时间了，她的感情到底得到了实际回应，该感到高兴的，可哪里就像是不对啊。哪里呢？
　　四下里悄然无声，偶有汽车经过惊破天地。官昱成抱着晓晨，过了一条马路，又过一条马路，终于看到不远处他租住的公寓。临海港而建，环境优美，也是这城市设施最佳的公寓楼。夜色无边，深海里的灯塔朦朦胧胧，指引着渡轮的航向。而他心里的航向，却在打开门的刹那，面对墙壁上那一幅他同温缇的合影时，犹豫了、迟疑了……
　　温缇是他千挑万选的女友，也确实帮他搪塞住了家里，替他解决了父母丢过来的一切麻烦一切问题，他感谢她，甚至感激她……如果他趁她去温哥华探望朋友的这几天，就真背叛了她，那他又怎么对得起她？！可是晓晨……错了这次机会也许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他骗不了自己，他想得到祁晓晨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