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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豪车惊魂8 ...

  •   谢隐十分庆幸昨晚把这个案子最重要的一环想通了,不然单凭一份存疑的流水单真的很难撬开李莘的嘴。

      因为第二次见面,李莘已经是有备而来。李凤臣李莘请了个律师。

      办案多年,尽管警察和律师都作为法律体系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二者也大都秉持着还原真相的初衷,但谢隐面对这种情况,仍旧有很强的不适感。

      不适归不适,毕竟法律允许,谢隐也没法子。

      “谢警官,我当事人对于她所不了解的情况有权保持沉默。”这大概是这位四十岁出头,名叫郭璞的律师说过最多的一句话。谢隐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这家伙当年参加司法考试,背会的第一句话可能就是这句。

      韩易在旁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倒是谢隐不急不忙,将李莘的银行流水单递了过去。

      “李莘同学,请问为什么在去年12月之后,你的提款规律发生了巨大变化。12月发生了什么,让你需要多花了2万元钱?接下来又有那些支出,让你每个月多花5万元?还有······5月份之后,你为什么都没有再提过钱?”

      谢隐近乎一字一顿说完这段话,语速放得很慢,看似为了条分缕析说明问题,实则那双鹰眼正观察着李莘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李莘还没等听完这段冗长的提问,双眉便微皱,先是表现得很茫然,再后来,就是一副莫名其妙表情。她看向郭璞,轻声问道:“这有什么问题么?”

      郭璞则抬手示意李莘稍安勿躁,旋即转头问谢隐:“谢警官,银行流水作为我当事人的隐私,你们有何依据随意调取?”

      谢隐不紧不慢喝了口温水:“这位律师,姓·····哦姓郭。郭律师,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公安机关因侦查、起诉、审理案件,需向银行查询案件直接有关的个人存款时,向银行提供立案通知单和正式查询函即可。有关单位和个人应给予配合。”

      说到这,还没等郭璞回话,谢隐继续说:“相关手续我们公安机关已经存档,他日案件完结,提起诉讼时会给检察机关送卷的,合不合法合不合规,自有检察机关裁断。自然不劳烦郭律师操心,郭律师也讲究权力,那你也应该知道自己操不操得起这份心。”

      郭璞被有理有据地怼了回来,只能摆出一副“你们自便”的表情。

      谢隐也不急着说案子,他轻轻舔了一下唇角,眉梢微挑,扯开笑意,意味深长地说道:“郭律师,我们带着镣铐跳舞跳得久了,怎么舞姿优美还不受伤,比你们门儿清。”

      韩易一旁观战,被头儿这一段反击震得格外提气。他看着谢隐最后的那个微笑,由衷觉得他家头儿那双本就带桃花的眼睛笑起来可真好看。刚刚要让女孩子们看到这一幕,估计得被迷得个七荤八素来。

      可真真切切坐在这里,目击一切的女孩子,李莘,却丝毫没有兴致观赏这位警官的美貌。她见律师也没话可说,神色上明显不安起来。她干巴巴地说:“就日常生活,买衣服,买包,买学习资料······不自觉把钱花超了,这也犯法么?”

      谢隐“啧”了一声,从韩易面前拿来一个档案盒,食指轻点了几下,不紧不慢,韵律十足。

      “李莘同学,湖岸中学是一个管理有多严格的学校,你比我们清楚。即便是周末,没有教师的假条,你都出不去。这么小的活动范围,精准的时间线,你觉得我们作为警察如果想要调查你的消费状况,真的查不到么?”

      谢隐停顿一下,因为他看见李莘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即便桌上就有水,她却没喝一口。很显然,她已经无暇思考这么多了。她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了。

      谢隐继续:“我承认,这个工作量很大。但刑侦工作嘛,比这工作量还大的事我们也做过。端这个饭碗我们就得干这份活,李莘同学,你要相信警察的耐心是无限大的,但法律的包容度可是有限的哟。”

      韩易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很想告诉头儿。您老帅归帅,真不适合卖萌。

      李莘的双手不断互相揉捏着,她的目光飘忽不定,像是在急切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她轻咬下唇,良久没有说话。
      谢隐也不急,只等着她的焦虑发酵变大。

      用不了多久的,谢隐想。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份焦虑正在以几何速度增长。

      很快,就爆发了。

      李莘的双眼猩红,双目怒瞠欲裂,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不是说死人了吗?我花多少钱,和死人有什么关系!”

      郭璞站了起来,语气略带强硬地说:“谢警官,我建议就到这吧。你们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当事人的情绪。”

      谢隐嗤笑:“很抱歉,你当事人涉及的案子也影响到了我们的情绪。”
      他指了指韩易下巴上刚冒出来的一枚痘痘:“你看,这就是证据。”

      谢隐开完玩笑,话锋一转,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说没关系,我们就暂且当成没关系吧。那咱们说点和案子有关系的。”

      说罢,谢隐从档案盒中抽出一张照片来,“那么李莘同学,这个腰带扣,我想你该认识吧。”

      在目光落到照片上的瞬间,李莘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惊愕到近乎尖叫出来,但又好似有种强烈的意志力让她生生咽下了这份错愕。

      这一切都表明,李莘是认识这枚腰带扣的,也就说明李莘是认识死者的。可令谢隐不解的是,在短暂错愕之后,李莘的眼神开始变了。

      变得更像是······解脱,甚至是,欣慰?

      先前的烦躁不安,亦或是恐怖不已,都不见了。李莘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谢隐始料不及的。

      “不认识。谢警官,这是什么?”李莘的脸上开始有了笑意。

      “和你手串上一样图案的腰带扣,是死者的遗物。”

      李莘毫不犹豫地回答:“巧合吧,谢警官。我身上还穿着湖岸中学的校服,你不能说穿着这身校服死的人都是我杀的,对吧?”

      谢隐的大脑飞快转动着,李莘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在欣慰什么?她为什么解脱了?

      一个答案突然出现在谢隐的脑海里:她发现死的人,不是她关心的人。

      对,一定是这样。她所有的焦虑和愤怒都来自于对于死者是谁的不确定性,才会在知道答案的一瞬间,得到解脱。

      如此说来,李莘可能真的不是凶手。但也能证明,李莘一定知道,死者是谁。

      就在谢隐头脑风暴接近尾声,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如何走的时候,一旁坐了很久,几乎与办公室背景融为一体的看客——李莘的班主任却诈尸一样喊了出来:“这不是马老师的腰带扣么?”

      尽管李莘三缄其口,但谢隐也没想到,这趟湖岸中学之行,竟然还会有意外收获。

      班主任在仔细观察了腰带扣的照片之后,更加确定:“对,就是马老师的。我们年级的数学老师,马骏老师。”

      谢隐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问:“您怎么确定?”

      班主任:“马老师几乎每天都会换一套新衣服,很少见他穿洗过水的衣服,可偏偏腰带扣从来不换。我有一次还好奇问过他,他说有特殊意义。因此我还特意观察过几次,就是这个挺罕见的半展开山茶花图案。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的,也没见别人戴过一样的。”

      谢隐醍醐灌顶,对了,山茶花。

      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谢隐马上追问:“那马老师人呢?”

      “去京城参加一个数学研讨会了,请了7天假。”班主任对此很确定,“现在数学课都在上自习,每次我都会去班级看看。”

      谢隐:“哪天走的?”
      班主任:“6月9日上午,临走时还和我打了招呼。”

      6月9日······白超然给出的死亡时间,正是6月9日16时左右!

      谢隐马上让班主任给马老师打电话联系。

      谢隐焦急等待结果,余光里扫到的李莘的表情,看得出来,她也很急切。

      对,谢隐的观察力告诉他,这是急切。区别于焦躁不安和冷漠无情,是一种单纯想要知道结果的急切。

      这个女孩背后的秘密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纹理混乱,头绪万千,让人琢磨不透。

      “电话关机了,没打通。”

      谢隐不再纠结是否能撬开李莘的嘴了,他和班主任老师一同匆匆赶往教务处,查询马骏老师的请假手续。

      教务处人员很快找到了一份数学研讨会的复印件,按照电话拨打过去,对方说,马骏老师压根就没有去参会!

      像在黑暗中摸索跌撞了几天后豁然有光的感觉,谢隐有种预感,这个马骏,一定和本案有关。

      ——
      马骏,男,35岁,未婚,硕士研究生学历,去年11月进入湖岸中学担任实习数学老师,现今尚未转正。李莘就是他的学生。马骏本人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姐妹,家庭条件一般,入职湖岸中学后一直在学校教职工宿舍楼里居住。

      6月4日,马骏拿着数学研讨会的邀请函到教务处请假。湖岸中学历来看重这类全国级别的研讨会议,一来学习先进经验,二来也为了给老师镀金,有利于宣传招生,教务处很快就批准了马骏的假期。

      谢隐查到马骏确实买了6月9日飞往京城的机票,但并未登机。据其他教职工说,这几日也没见马骏回过宿舍。

      时间惊人的重合。谢隐又将物证照片拿给几位老师看,他们也都证实这就是马骏的腰带扣。

      可在进一步询问过程中谢隐得知,马骏身高182,并且没有白化病,这和尸检结果严重不符。但查案还是要讲科学的,谢隐没有急着下结论,他们需要马骏或其亲属的dna比对结果,才能做进一步的判断。

      他把寻找马骏家属的任务交给卢晓明之后,自己和韩易仍旧留在学校,面对着难磨的李莘。

      当再一次坐到李莘面前时,谢隐没急着说话,饶有兴致地和那个烦人的律师对峙着。因为他感受到了李莘的急切。

      他等着李莘先开口。

      终于,城府没有她老爹深,经验没有律师厚的李莘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急切,先开口问道:“谢警官,我家车里死的人,真的是马老师么?”

      一双不太大的眼睛眨呀眨的,其中写满了好奇。

      谢隐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回去:“那就得问你了。你为什么认为你的数学老师,会出现在你父亲买给女同事的车里呢?”

      问题被抛回来,李莘措手不及。她语无伦次地回答:“或许他偷了车······对,我爸爸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我家车丢了。”

      很显然她是在回答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了父亲对她的叮嘱,但这也给了谢隐突破口。

      他乘胜追击:“一辆一键启动的车想要偷走,可不太容易哦,除非他有这辆车的钥匙。”

      谢隐故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李莘同学,你的数学老师怎么有你家车钥匙,这个问题,我想你不难回答吧?”

      郭律师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想让李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可让谢隐惊讶的是,这一次李莘没有理会郭律师的建议,而是和谢隐做了个交易。

      “如果我告诉你,他为什么会有我家车钥匙,请你告诉我,车里死的人,到底是不是马老师。”

      她急了,她急了······谢隐心中窃喜,也终于明白了李莘的急切纠结的到底是什么。

      她急于知道车里死的人到底是谁,她急于知道死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惦记的人。而这个人就是马骏!

      哪怕马骏并不是死者,李莘和马骏也一定和这起案子有着直接的关系。李莘现在提出交易,很有可能拿一个无关痛痒的答案来应付谢隐。谢隐热油里滚过的老油条一根了,还能让她糊弄了?

      事情发展到这,情势急转直下。谢隐不急,反而是李莘急了。

      谢隐唇角勾笑,怡然自得地收拾起桌上的资料,然后起身,“小姑娘,说与不说,都是你的权力。你说,我感谢你。你不说,我也查得到。”

      他大步走向门口,猛然间一回头,笑意更显:“哦对了小姑娘,再向你科普个小知识。我们警察,从来,不和任何人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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