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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正文完结 ...

  •   小年夜,豫王府邸。

      院子门口一对红纱绢布灯笼发出暖光,映照雪地彤红,空中飘来几丝若隐若现的丝竹声,舞乐喧喧。

      这是正厅在宴饮。

      后院厢房里,苏璟在房中焦急地不停踱步。

      一灯如豆。

      昏黄的烛光下山川舆图沟壑纵横,苏玉卿坐在桌前阅览,苏璟的脚步声响在耳边,扰得她心烦意乱,不禁蹙眉。

      不多时,外面传来踩雪声,雪夜里“嘎吱嘎吱”的声音极具有穿透力。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望向紧闭的门。

      “砰——”的一声响。

      寒气涌入,灯烛火光跃动两下,照在苏珝的垂头丧气的面上,“我们在义军中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陛下已经定了谋逆之罪,父亲他们在狱中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转身关上门,冻得通红的手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狱中千方百计递出来的信,给小妹的,父亲的绝笔信。”

      苏珝望向屋中二人,他们神色怔怔,望着这封信谁都不敢伸出手去接。

      “接啊!”

      苏玉卿犹豫着接过,边拆边听苏珝怒道:“吴胜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故意透露我们的身份……若不是陛下认定我们参与进起义军中,以父亲在京中的威望,怎可能连会审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下狱处死!”

      苏璟脸色灰败,苦涩地摇头,“我们如今身在起义军里,虽隐姓埋名,但到底参与其中,违背祖训,父亲定然不会原谅我们……”

      “都这个时候了,人家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造反,你有什么办法?不如听那吴胜的,一鼓作气打进京城,为家里人报仇!”

      帐子里没人说话,一片死气沉沉,苏玉卿拆开信件,纸上只有寥寥一句话:爹爹知道错了,原谅爹爹。

      鼻尖一酸,眼前一片模糊,耳边苏珝与苏璟的争执声也逐渐模糊。

      苏璟不愿毁了苏家世代经营的忠肝义胆的清名,苏珝一心要为家人报仇,兄弟二人争执不下,纷纷看向苏玉卿。

      苏璟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仅凭他们,是打不进京城的,”苏玉卿忽然撇开信件,振作精神道。

      她眼光瞥向前院正厅的方向,起义军占领豫王府邸后,头一件事就是进后院将豫王的娇妻美妾一并笑纳了,这些不成气候的军队在此处盘桓了将近半个月,日日宴饮,寻欢作乐,将攻打京城一事完全抛诸脑后。

      “现在吴胜为了收买人心,将土地全都分了下去,百姓拿到土地就会想要过安稳日子,再也不会向之前一样视死如归跟随,而起义的首领们已经陷入了销金窟、温柔乡,长此以往等朝廷回过神来,集结了军队来攻打,被俘虏只是时间问题。”

      苏珝一听,从头凉到脚,“你怎么不早说?那现在怎么办?”

      苏玉卿坐回凳子上,手伸向炭盆烤火取暖,炭火旺盛,她坐在那,整个人像沐浴在一片红光之中,“现在?现在他们只能靠大哥了。”

      “苏氏在军中多年,旧部故友遍布。军旅之人,最讲袍泽之情,只要大哥振臂一挥,以清君侧之名发布檄文,还怕没有人追随吗?那苏家这么多年不是白混?起义军打的是匡扶正道、扶危济困的旗号,有了我们苏家在军中的地位,就可以迅速建立一支如臂使指,所向披靡的军队。”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与彻头彻尾的乱党无异。”

      苏璟目瞪口呆,还在犹豫。

      苏珝反劝他,“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我们没路走了,二哥不是已经死在凉州了么?对吧?那个皇帝连自己的江山都能拱手让人,指望他讲什么情义?”

      他痛苦地抱住头,“二弟是为了救我,陷入了流沙……可我更不能当罪人!要我……怎么选?”

      苏玉卿看他一眼,“我们没得选……”

      苏珝失魂落魄,内心痛苦挣扎,已近崩溃边缘,自语道:“我出去想一想。”

      门一开一合,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苏玉卿仍旧坐着烤火,神情莫测,看不清心思。

      良久,苏珝在沉默中开口,“我知道你不在乎身后名,但你鼓动大哥,是为了报仇么?还是想……想等事成之后开放边关,去西州找失踪了的公主。”

      她不回答。

      苏珝继续道:“在那种地方丢失了,又是独自一人,只怕九死一生,你不要太执着了。”

      炭盆里“噼啪”一声,火花迸溅,苏玉卿拿起钳子拨了拨,低微的声音从她口中说出来,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她不会有事的。”

      ……

      雪岭绵延,寒风吹彻,白茫茫一片。

      赵嫣伸出土堡看了一眼,风刀子像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过来,脸打得生疼,她赶紧兜了把厚雪缩回土堡里。

      土堡原先是商路交易,供人歇息的,废弃之后,只剩下四面土墙,只能挡风遮雪。

      柴堆只剩下星点火光,她匆匆跑过去,用干柳条再次引燃,吹得灰头土脸才将柴火重新烧起来。

      用陶釜煮水,火烧得很慢,她不敢一次性加太多柴,剩下的柳条和树枝已经不多了,外面可再也找不到干柴了。

      耳边传来哑婆婆闷闷的咳嗽声,她醒过神转头去看,咳嗽一下一下,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水还没煮开,心头又升起担忧。

      她们从营帐逃走后,大雪阻断了路,错过与苏日格派来的人约好的接应时间,想必对方已经认为她们凶多吉少了……

      哑婆婆有辨路的本领,她带着赵嫣横穿戈壁,却在中途遇见野兽袭击,为了保护她,不幸受伤。

      伤势越拖越重……

      雪水煮开沸腾冒泡。

      赵嫣撤了柴火,等着下次再烧,雪是带着沙漠中的黄沙刮过来的,烧开的雪水并不干净,赵嫣又用布过滤一遍才敢端给哑婆婆喝。

      她递来水,哑婆婆一边歪着头躲避,一边用手推她。

      冰天雪地里弄点热水很不容易,她都是要死的人了,用不上这些。

      她病得厉害,慢慢又咳起来,赵嫣趁她顺气,抓紧喂下了水,又将干牛肉撕成干,塞了她一点。

      哑婆婆无奈吃下,吃完比划手势,那意思是让赵嫣独自吃就行,不用管她,让她自生自灭……

      赵嫣毫不犹豫就摇头,“我做不到,所以婆婆您快点好起来。”

      她说完独自坐到柴堆边,守着不让火彻底熄灭。

      哑婆婆躺下,借着外面一点雪光,看见赵嫣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吃着难嚼的干牛肉,用舌头舔了舔雪水,只稍稍润喉就存起来不喝了。

      她心里酸涩冒上来,抹了抹泪,听着外面朔风呼呼急啸,心中不停向天神祷告,渴盼有人来救她们。

      ……

      天蒙蒙亮,兽角号声高亢凌厉响起,旷野嘹亮,紧接着闷闷的马蹄铁甲声如春雷从天边滚滚而来,远远望去,像一团巨大磅礴的黑云强势覆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并且正在以迅猛的速度疾驰,逐渐逼近城门。

      京师守城士兵变了脸色,紧急示警,群情呼号:“乱党又杀过来了!”

      黑压压的骑兵冲锋陷阵,庞然大物般的投石车掷过一团冒着黑烟的火球,“轰”的一声砸在城墙上,霎时,砂石飞溅,黑烟滚滚。

      ——铁血的序幕轰然拉开。

      冲天的喊杀声震撼城池。

      士兵们前赴后继,鏖战了整整三日,终于在黄昏将至时破开了城门。

      高城厚土夯就的城墙伤痕累累,布满鲜血黑烟,血流成河。

      城门楼上挂满头颅,护城河水早已抽干,壕沟里躺满了尸体,死气沉沉,天边寒鸦凄厉嘶叫。

      士兵淌过尸山血海,从正门进入。

      守城的主将不堪受辱,自刎阵前,被轰隆隆的马蹄碾过……

      黄昏将至,落日熔金。

      进入城中,中街寂寥,颓圮残垣,满目疮痍,处处冒着黑烟,流着鲜血。家家紧门闭户,自发阻挡的民兵一看见他们,立马吓得放下手中棍棒,四散逃离,躲进屋中屋中心惊胆战。

      繁华的京城中街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苏璟下令:“不得惊扰百姓。”

      士兵齐齐应是。

      各处巷子口分派驻军把守,坊户间禁止来往走动,重靴铁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街道边立刻响起一干老弱妇孺吓得涕泗横流的哭声。

      硝烟弥漫。

      他们继续沿着主城道行进。

      高大雄伟的城门近在咫尺,新帝站在皇城上方俯瞰,睥睨四方,黑压压的大军围困宫门,他扬声大笑,“好一个乱臣贼子!”

      只剩最后一道宫门,援军迟迟不至,宫中只剩不到两千的禁军守卫。

      他大势已去,笑得癫狂凌乱,“你爹爹到死也不愿意相信是他的好儿子们领着叛军在犯上作乱!”

      苏璟一听父亲,顿时心神紊乱,身下马匹不安地踢着马蹄。

      城楼上新帝挥手示意左右,立刻就有人端上蒙上白布的托盘,他眼都不眨,连盘子一块扔了下去。

      白布一掀,人头滚落。

      苏璟惊异得无以复加,呼吸骤止,伸长了脖子去看,眼底一片猩红,咬着牙才让自己没泄出悲鸣。

      他是主将,他的一举一动落在上万士卒眼中被无限放大。

      士卒看见这一幕有些骚动,持盾的士兵乱了士气,步子扎得逐渐不稳。

      “那是假的,不必相信。”

      人头攒动中,苏玉卿冷静开口,铁甲长枪像海浪一般打开,拥出策马而出的两人。

      她与苏珝两人带着一个穿着道袍,蓬头垢面的人走到前阵。

      对着城楼上扬声问:“不知皇帝陛下可还认得此人?”

      百军阵仗,视线集于一处,丹鸿道长瑟瑟发抖,望向城楼,乞求般开口,“陛下,救我!”

      苏珝枪尖抵着他喉管,一双眼睛厉得摄人,“将你与你的皇帝陛下干的好事一五一十说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城楼上新帝总算看清地上被俘的是何人,大惊失色,心跳猛烈地像是跳出胸膛,向左右拼命使眼色,“放箭!放箭!快放箭!”

      箭潮从天而降,远在射程之外,止步阵前。

      苏珝望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箭羽一笑,“陛下先别急,听听这老道是怎么说你的,是先说你弑父杀君、谋逆篡位还是先说你私通敌国,断送大好河山,祖宗基业?”

      满场哗然。

      京中早有先帝死状蹊跷,燕王做了替死鬼,新帝登基或有隐情的说法,但都被新帝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此时此刻旧事重提,当着城楼上下这么多人的面,免不了心情微妙,看这位玄衣冠冕的帝王眼神都变了。

      新帝焦急吩咐,“去,将苏家人全都压上城楼!”

      左侧小太监战战兢兢跪下,“陛、陛下,他们全都自尽了,三十四口人都在狱中畏罪自裁了!”

      他按着城跺的手骤然发紧,才三月的天,手心已经润出了汗。

      望着城楼下大军,有阵阵眩晕之感。

      一片寂然,城楼两侧,只有丹鸿道长自述陈辞的声音磕磕碰碰,“……事情就是这样,我王助新帝登基,他登基后就将边境十城送给我王。”

      “他们约定,以长乐公主的和亲路线为号,公主和亲的仪仗走到哪,哪里的城池就归我王所有。”

      接下来不用他说,人们也恍然大悟,公主仪仗走过的甘、凉、威、肃等州已经尽数落入了敌国手中,铁证如山!

      群情愤慨,士兵们争相讨伐,声浪如潮。

      只要一声令下,高峻的城门顷刻间变会夷为平地。

      苏璟稳住了心神,握紧手中长刀,蓄势待发。

      声声讨伐中,城楼上猝然出现一个被押解上楼的白衣女子。

      她被压至新帝面前,眼中愤恨之色浓重,像是要将他剥皮拆骨生吞了一般,堵着嘴呜咽咒骂。

      新帝皱眉,抚过她脸,“瑶娘,你别害怕,你只要劝说你的弟弟妹妹们退兵,我就放了你全家,我也不与你的亲人们计较,我我、我跟你保证,你相信我。”

      “相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

      淑妃不再挣扎,平静下来。

      她望向城下被甲兵簇拥包围的三人,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她知道,他们也在看着自己。

      遥遥一眼,泪意打湿了眼眶。

      他给她除去堵嘴的棉布,催促,“瑶娘,你只要劝说他们退兵,只要退兵就行……朕不计前嫌、绝不治罪,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劝劝他们……”

      淑妃趴在城垛上,挂着泪的嘴角露出笑意,忽然哼出两句轻缓的歌谣。

      新帝气急败坏,暴跳如雷,还是委下身段恳求,“这个时候,还唱什么歌!你快劝啊!”

      她却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没听见回,她便自顾自道:“这是我阿娘哄弟弟妹妹睡觉的歌谣,我常听学会后拿来哄妹妹睡觉,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新帝站在她身后,脸上装得恳切,脑门上恼怒地青筋直跳,想掐死这个女人的心都有了。

      城楼上苏玉卿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谁,情不自禁开口念道:“阿姐……”

      另两人看她一眼,不再做声,眺望城楼。

      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声破空穿透三军营阵,高喊“杀了他!”

      城楼上变故陡生,新帝被白衣女子拽住衣袖,纵身一跳。

      急遽下坠的身影像一大蓬一大蓬苍白的花猝然绽放,飘飘荡荡,坠下花枝,零落委地。

      血色残阳。

      城楼上的人望着被扯掉的袖子,又望向城楼下,怔怔回不过神。

      他底牌尽失,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破口大骂,“乱臣贼子,犯上作乱,朕、朕诛你们九族!”

      眼看天色将晚,将士们战至力竭,若再多一日再攻城,兴许……夜长梦多。

      苏玉卿强迫自己不去看城楼下躺着的人的面孔,勒令士兵,“将人全都压上来!”

      苏璟知道她想做什么,出言阻止,“没到最后一步,不要徒增杀孽。”

      人相继带上来,男男女女,高矮胖瘦,老少都有,全是一群平头百姓。

      士兵们将人驱赶至前,城楼上驻守的禁军看见,一片哗然,人头攒动。

      苏璟皱了皱眉,“玉娘,你疯了?”

      禁军高层将领的家人早就被接进了宫中,但中下层将领士兵没那个能力,他们的家人多半安顿在城中。

      今日城门一破,苏玉卿第一件事就是在城中找出这些将领的家人。

      她不管苏璟的阻止,驱马上前,握着缰绳的手被绞得发白,冷冷一笑后旋即漠然,“城楼上的人听着,你们的亲眷全都在此处!我等替天行道,诛杀弑父杀君的皇帝,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你们难道宁愿全家死绝,尸骨无存也要依附昏君吗?”

      她再次下令驱赶百姓。

      “识相的,打开城门,救你们全家老小性命,否则,我一排一排从前往后杀。”

      “杀!”

      一声令下,城楼上爆发阵阵惊呼。

      日光渐隐没,暮色里霞光万丈,染透半边天幕,像一片霍霍燃烧的火焰,辉煌灿烂。大幅的旌旗在她身后摇动,卷在她头上,她面孔半隐在红霞里,如同染血一样,影影绰绰里看出些偏执疯狂。

      她脸上神情仍旧淡漠,仿佛下斩杀令的人不是她。

      士兵手起刀落,银光血刃,头颅滚滚。

      新帝在城墙上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底下禁军已经有人不受控制去开城门,一片沸议。

      他大叫,“疯妇!你、你就是在禁中与公主有苟且的女人吧!果然罔顾人伦,蛇蝎心肠!公主为了保你,可是一声不吭,乖乖选择和亲,你却在这里谋逆,造赵氏江山的反!”

      苏玉卿恍若未闻,继续命令,“杀!”

      他的声音淹没在城楼下人头滚滚前,禁军哗变,城门前已经起了内讧。

      这一招阴毒至极,却足够奏效。

      老太监战战兢兢拽着他,“陛下,快快……快逃吧。”

      皇帝逃窜,对方士气大败。

      苏璟令下,“攻城!”

      金戈铁马,蜂拥而入,黑色的甲兵伸入黑夜里,无穷无尽。

      王旗倒地,霞光尽收,最后一丝天光沉下去,天边泛起鸽灰。

      新帝被最后的亲兵一路护卫着奔逃。

      “陛下!”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是郑宓。

      她站在马车边等他。

      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跑过去,大喜过望,“皇后,朕之有你,实乃大幸!”

      郑宓笑而不语,送他上了车。

      新帝掀开车帘,钻进去一看,车中还有一女子,他愣住反问:“你是谁?”

      赵妧被面纱遮住的脸上笑意蔓上来,“我是陛下的十二皇妹。”

      车轴滚动,让他略微安心,他狐疑着坐下,“你怎么在这?”

      赵妧平静地注视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方才逃命的本能回到身体,他紧紧靠住车壁,“你想干什么?”

      “请皇兄上路。”

      ……

      十日后。

      登基大典仓促举办,在诸王、文武大臣的见证下,赵妧穿过烧毁的黑黝黝的宫门,坐上龙椅。

      她是义军一力推举上坐上皇位的女帝。

      登基后下发第一道命令就是任命苏玉卿为西州使臣,出使塞外,迎回长乐公主赵嫣。

      苏玉卿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接过赵妧的节杖。

      她用只能彼此听见的声音在她头顶轻声道:“将她找回来。”

      春三月桃花初绽之时,迎着料峭的春寒,使臣持节杖一路北上。

      ……

      草长莺飞。

      一切都笼罩在莽苍苍的云霭当中,晨光金色铺洒,草甸绿油油地散发蓬勃生机,浅滩看来更加晶莹,像一条蜿蜒的白色丝带,羊群像洁白的云朵点缀在草地上。

      赵嫣坐在山坡上,领着羊群吃草,手上编织羊毡子,金色的流光像霞披盖住她安静的面庞,耳边碎发被春风温柔地轻轻掀起。

      远远地,她听见有人喊她。

      声音好似来自遥远的梦境中。

      她错愕抬头,看清来人,却是一阵失望,低下头继续编织自己的毡子。

      宝丽娜提着酪浆,装得一水袋鼓鼓囊囊的,“今早新挤的,哑婆婆让我带给你,你怎么不吃早饭就跑来放羊了。”

      她又从怀里掏出几块面饼,“快吃,小羊一时半会不吃草可饿不死,你要是不吃立马就饿昏了!”

      赵嫣闷闷不乐,接过东西却不吃,只低着头编织。

      “你怎么了,”她蹲下身子坐在她旁边问,“为什么不高兴,跟我说说,我现在可是一部之首!”

      “你不高兴在想谁呢?”

      赵嫣心里酸楚又苦涩,被她一句接一句闹得又烦又乱,“别管我了!你在这烦我我都编不了毡子了!”

      她作势赶人,宝丽娜哈哈大笑,“不逗你了,你快看,那是谁?”

      赵嫣下意识望过去。

      绿草如茵,白璞璞的河滩边有人牵马朝她走过来。

      她噗嗤一笑,晶莹的泪花掉下。

      冰河应声裂开,春水潺潺,意归翠陌,迟日催花,暖风正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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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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