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不坠》一只茶兔子

5、演道（修）

　　萝时转身，抬头，见一人正收好了琴，自半空走下向她而来。他衣袂飘飘，身后碧空如洗，云海漫卷。

　　她有些惊讶，“师尊，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谢池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您老人家？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称呼？

　　他心里有些不适应，但细想来，又感觉她没唤错，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此时，山脚下众千灵峰的弟子还在看着他，于是，谢池也只好点了点头，道：“感觉到你出事了，所以来看看。”

　　原以为，她在瑶光洞天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但哪知，竟然遇上了这等倒霉事。

　　谢池来到了萝时身前。

　　各弟子顺着谢池的身影望向萝时，眼里满是艳羡，嫉妒之色。

　　有人窃窃私语，“这就是琴玉仙尊新收的弟子吗，怎么看着像个凡人，这都过去多久了，她怎么还没有引气入体？”

　　有人回道：“我听说，她好像才刚入门没多久，是凡人很正常吧？”

　　“可是，能被仙尊看中收其为徒，定是有万里挑一的资质，不然，她为什么会被仙尊看中啊？”

　　“不知道....”

　　众人不解，有些不忿，但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只是私下讨论。

　　谢池目光宁静而淡然的看着萝时，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萝时有些茫然的伸出手，“师尊？”

　　谢池摇头未语，只是伸手捏住她的手腕，随后，指尖在她腕间一点，水川便出现了。

　　萝时眼中有些惊讶，“师尊，这是？”

　　只见他伸手轻轻抚过水川，水川的颜色便逐渐变得的翠绿欲滴，通体碧玉。见此，他这才放开她的手腕，解释道：“水川其实是一件护身法器，当初为师给你开心窍的时候，便是由它护住你的心脉。”

　　不然当时那么多灵气同时涌入她的心窍，她是无法承受住的。

　　想到这，他顿了顿，侧首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剩下的话，便全都传音到了萝时耳朵里。

　　“你还未引气入体，无法认主水川，若非生死关头，它是不会主动护你。是以，为师已让水川对你强行认主，在你引气入体之前，它会一直护着你，不会再发生今日这种事。”

　　说到这，他的话语又严肃了一分，“但是切记，一旦你开始踏入修行之路后，水川便会自动隐下，若非生死关头，它是不会主动出现护你的。”

　　萝时恍然，对着谢池弯了弯眉眼，“谢谢师尊，我知道了。”

　　谢池点头，转身，周围的弟子自发让开道路。

　　众弟子行礼，“恭送仙尊！”

　　正当谢池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向萝时，“你要随为师回不夜峰吗？”

　　萝时闻言懵了一瞬，随后赶紧转头看向赵莲，却见赵莲对她挥了挥手，对她无声的说了一句话，“时妹妹，下次再下山一起玩。”

　　见状，萝时点了点头，也对她挥手告别，随后赶紧跟上谢池，“好。”

　　见她要随他一同回去，谢池一挥袖，一柄细剑便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细雪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白光，停留在约莫地面三寸之上。

　　谢池率先迈步走了上去，随后转头看向萝时，“上来。”

　　萝时看着那柄细长细长的剑，杏眸微瞪。

　　这…这么细的剑，她若是站在剑上，会不会因为踩不稳而掉下去啊？

　　她可没有师尊那么好的平衡力。

　　萝时咽了咽口水，几乎是心惊胆战的踩了上去，出乎意外的，细雪剑虽然剑身细窄，但踩上去的感觉却无比厚实，就犹如脚踏实地。

　　谢池眼中似有笑意隐过，紧接着，细雪剑便带着两人乘风而起，迅速窜入长空。

　　不过瞬息，便消失在了众千灵峰弟子眼中。

　　云巅之上。

　　谢池侧首看向萝时，“若是害怕，便抓紧为师的衣袖。”

　　萝时回头望着那离她越来越远，飞速流逝的千灵峰心脏不自知的收紧，摇摇头，“不害怕的。”

　　只是，她还是伸手抓住了谢池的衣袖，捏得指节泛白。

　　细雪剑的速度逐渐缓了下来。

　　萝时松了松捏着谢池衣袂的力度，抬头有些好奇的望向他，“师尊，这次您怎么不像上次那样带我回不夜峰了？”

　　谢池淡声道：“划破空间极耗灵力，上次是情况紧急。”

　　萝时豁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她。

　　只是，那时师尊是如何知道她，又是如何知道她当时出事了的？

　　她心中有些疑惑，但又不知该如何问。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谢池道：“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萝时闻言，心中几番犹豫纠结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谢池道：“还记得那日为师与你说过的话吗？”

　　“仙尊可算今古，通天地，我只是算出我此生会收一位徒弟。所以，当你出现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萝时眼中有些惊奇，“原来是这样。”

　　她小声的嘀咕着，“修仙者可真神奇。”

　　她本是自言自语，但话落，却听见谢池的声音。

　　“这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待你踏入修行之路以后，你也可以做到。”

　　闻言，萝时瞬间丧气，“可是我还没有摸到修行的门槛，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就在她话落，载着两人飞往不夜峰的细雪剑忽然停了下来，谢池转身看向萝时，“那是因为你心中没有向道之心。”

　　“修仙者，与天斗，与人斗，与鬼斗，与妖斗，参天地道法，求长生之命，没有向道之心，如何能踏入修行之路，斩那通天大道上的荆棘？”

　　萝时拧眉沉思，片刻后，她抬头看向谢池，无比认真问道：“可师尊，什么是道？”

　　她从那个没有修仙者的世界而来，前半生受心疾所困，脆弱得像个瓷瓶一样，一碰就碎，被父母谨慎小心的保护在家里，连家门都极少踏出过。

　　她的世界，从来都只有那一亩三分地，还有疼爱她的父母亲。
　　那便是，她的全部了。

　　道这一字，离她实在是太过遥远。

　　谢池迈步离开了细雪剑，站定在了萝时的不远处，脚下是渺小的无数重峦叠嶂的山川与袅袅云烟。

　　萝时看着谢池，看着他身前出现了一把朴素的古琴。

　　此琴腰身修长，琴身尾部雕有一朵俏然绽放的玉兰，雕工拙朴，琴面简洁而又素雅。

　　只见他一指拨动琴弦，泠泠琴音便响彻这片天地，“道便是你对这个世界的感悟，你想要做的事，你想要看到的事。”

　　“只要你所追寻的，都可以称之为是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不断拨捻着琴弦，琴声先是如高山流水，望而行止。随后又如潮水汹涌，万马奔腾般激荡开来，迅疾而又猛烈的向云海涌去。

　　霎时间，云海风云变幻。

　　它先是如小溪般缓缓流淌，叮叮当当。随后又如大河奔流，波涛汹涌，掀起万丈重峦，又如海浪滔天，高高的浪头数百丈之高，像是要把人淹没一般，直呼啸着向她袭来。

　　萝时满眼骇然。

　　忽然。

　　铮！

　　随着琴声的变幻，波涛汹涌的云海忽然停滞，紧接着，原本绵软的白云忽然转成了灰黑色的乌云，数道闪电如银蛇般在云海翻腾穿梭，掀起阵阵浪潮，在她耳畔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轰隆隆！

　　乌云密布之下，她连脚下的山川河流都看不清了。

　　云巅之下。

　　此时，掌门正坐在无止峰的一处小院内。

　　见原本的天朗气清的晴天忽然转阴，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一瞬间暗沉了下来，连天幕都仿佛被撕裂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似是海水即将倒灌一般，阴云不断涌动。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灵力便出现在了瑶光洞天上方，时隐时现。

　　原本满脸笑意的掌门瞬间变了脸色，严肃至极，但随后，待他细细辨认这股灵力的来源之后，表情立马变得无语，“好好的，琴玉仙尊这是要给宗门下雨吗？”

　　坐在他身旁的衡当长老也抬头望向那霎时间风云变幻，晦暗无比的天空眼中有些感叹，“他这是在演示自己的道。”

　　“琴玉仙尊果然不愧为仙尊之名，不过是简单的演示一下自己的道，便能搅动风云万变，雨覆云翻。”

　　随着呼啸的狂风吹得两人衣摆烈烈作响，发丝乱舞下，一场骤雨忽然哗啦啦自天空倾盆而下，速度又快又猛烈，不过瞬息，便打湿了两人的衣裳。

　　两人并未阻拦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而是任由这场雨淋透了他们的衣裳，直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

　　此时，宗门内，也有无数弟子，掌事，长老们忽然停下了自己的手下的动作，闭上眼睛，任由这场雨打湿了自己的鬓发，浇透了自己的衣裳。

　　没多久，这场雨便停了，随着一股凉爽的清风拂过，天空忽然下了飘飘扬扬的大雪，瞬间落满了整个崇吾群山，连绵的群山仿佛在刹那间白了头发，一片莹白。

　　如此壮阔的霜雪之景，实在震撼人心。

　　云巅之上。

　　萝时已经呆住了，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她却好像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轮转。

　　她的灵识随着他的琴音一起俯瞰向那渺小的天地，看那云卷云舒，晴日骤雨，清风过水，大雪飘扬，这世界，仿佛皆在她五指中，一展一握间，便可搅动这世间风云晃荡，波谲云诡。

　　谢池收好琴，重新来到了细雪剑之上，问道：“可明白了？”

　　萝时点了点头，仰头看向他，杏眸中震撼的神色怎么都掩不下去，“师尊，这就是你的道吗？”

　　谢池神色微顿，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但这只是为师的道，不是你的道，你的道，还得你自己去寻。”

　　萝时点头，低头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师尊的道，像是守护？

　　不对，又像是毁灭。

　　这明明是两个极端，但不知为何，却杂糅在了一起，令她费解至极。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觉自己脑袋被轻敲了敲，一声清冷的嗓音自上方响起，“还不会走就想跑，为师的道不是你现在可以理解的。为师且问你，你的心中之道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