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已修）愤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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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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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寒鸦尖利的叫声和女娃们清脆有力的声音奇怪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耳朵疼。
雨兰镇的老老少少都挤在这个铁匠铺里，里三层外三层，妇女们都是站在院子里内侧，而男人们大多数都走到了里面屋子里，不少人都去和古先生打招呼。
他在镇上很有威望。
现场没有一个妇女敢说话，所有人都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雨兰镇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
女娃们硬着脖子，被压着跪在了地上，她们年轻，她们经历过被囚禁，又自己杀出来，这样的经历使得她们并不怕死，甚至潜意识里有些渴望用死来证明点什么，她们自己都还不清楚要证明的是什么。
这些女娃多数都没有读过书，不知道什么是封建社会，什么是压迫，她们只是渴望用什么来证明点什么。
山里的女娃此刻只是站在1946年的冬天里，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周围的妇女们则站在人群中，她们对面是镇上那群受人尊敬的男人，她们看着这一切，心里慌乱，不知所措。
这里面包括了一个特殊的妇女。
她是古兰的母亲，这些女娃中唯一一个长辈。
古兰的母亲名叫秦雁归，今年四十岁，嫁来古家二十三年。
她不是雨兰镇人，她老家是同林镇，三十公里外，常年远离出生的地方，再加上古家严格的族训，导致她的面容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仿佛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什么。
而现在，她的所有的害怕都变成了现实。
她的女儿马上就要面对最可怕的惩罚了。
从古兰说出话开始，她就知道完了！
她公公那个人，在镇上被很多人夸铁面无私，起因是对方年轻时，他的亲妹妹跟人私奔，被抓回来了，就是他让人绑在门板上沉河。
其他人都说他铁面无私，他自己也因为这件事而骄傲。
听说那个时候，拿来约束大家的规矩还叫祖训，因为这件事，他的名声越来越大，祖训也变成了《镇训》，他的权力也从古家一步一步地到了整个雨兰镇。
他和镇上的一些老男人像长在这个镇上的毒蜂，他们的眼睛盯着镇上的女人，用他们所谓的错误来杀死女人们，仿佛要靠杀死女人们，站在女人们的尸体上，才能彰显他们那不可撼动的权威。
镇上的妇女没有一个不恨他们，却又无可奈何。
这几年，外面换了天，也有不少人来过雨兰镇，来拿东西，抢粮食，世道越来越艰难，他们什么都不敢做，但对妇女们却越发刻薄。
也因为这个事情，她女儿丢了几天，她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找，只能私下里拜托相熟的妇女们一起找。
女儿找到了，她都已经想好了怎么瞒过去，却不曾想，她女儿自己喊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秦雁归一时慌了神。
旁边相好的妇女拉了拉秦雁归，小声说道：“兰兰她妈，你这当妈的怎么没反应，快回去找你男人来啊！”
找她男人来求情，她男人是个没有用的孝子，在她的公公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找来又有什么用？
秦雁归回过神来，她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很镇定：“大姐，我求你一个事情，你能不能去一趟同林镇，去找我娘家人，跟她们说，我公公要杀我和兰兰，叫他们多带点人过来救我们。”
“这能行吗？这么远……”
旁边另一个妇女听到了，赶紧说道：“不管能不能行，先去喊人，我和谢大嫂也跟你一起去。”
这么远，一个人过去不一定安全，多两个人方便。
后面的妇女有认出来里面的女娃，也有一些是有主意的，都在慢慢退出去，不再看热闹了。
2
古兰跑出来那一刻，古先生的脸色就难看了，尤其是听到她的话。
再加上其他几个女娃的大声支援，他像是被挑衅了权威。
这件事如果去官府，女娃们最多就是被打板子，但他之前准备打杀蒙然，现在孙女也是罪人了，哪怕死了的人也有罪，古先生也不能改态度，他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等他犯错误。
古先生板着脸，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说道：“上《镇训》！”
旁边立马就有人拿了一本厚厚的书过来，清朝时期，皇权不下基层，像她们这种地方，靠的是家族自治，雨兰镇被三个大家族牢牢把控着，凡事都是听从家族族长的安排。
他们能够根据祖训将他们地盘上的女人沉塘，这些背后是当权政府的支持，不存在女人跑出去能找到谁给自己做主。
现在清朝已经完了，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了警察厅法院，雨兰镇没有这些，现在的政府在雨兰镇推行保甲制，雨兰镇目前的最高行政代表是保甲所的保长，但这种制度并没有对乡绅自治出手，乡绅制度依旧是底层的基石，保长和乡绅表面上属于二元权力结构，但镇民村民有什么事情依旧是找乡绅处理，包括土地问题，人员冲突等，行政机构处理的是征粮征兵这种事情。
两边都想要进入对方的权利范围，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这些问题，还只是高中生的徐棠并不明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未来的一切，警察，法院都在遥远的未来，法治社会无法伸手来拯救被困在过去的少女们。
她只能看着这一切。
其他三个家族的人反而劝了起来，说道：“古兰这个娃娃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事出有因，应当网开一面。”
古先生一听，还能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真网开一面了，以后他还怎么管雨兰镇？还有什么脸面？
他板着脸，对着众人道：“治天下者，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予谨夫妇。”
他大义凌然地说道：“女子名节在一身，稍微微暇，便是万善不能相掩，你是古家女儿，岂能受此大辱苟活于世，唯有以死明志，方能称古家女。”
徐棠在旁边都懵了。
啥啥啥？意思是被如此对待，不应该杀对方，而应该自杀？她们杀了人不是重点？重点是名节？？？
这种荒唐到可怕的言论，在场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反驳，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甚至还有男人在说古先生大义。
徐棠看着这些男人，心里生出了一种不知名的愤怒与恶心，那些存在于历史书上的东西，在这一刻变成了实体。
她举目望去，历史从她眼前呼啸而过。
在沉默到压抑的空气中，她隐约听到了女性先辈们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已修）愤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