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非人类斗智斗勇的日子》木一狸

9、第九章

　　“嘀嘀——”设定的零点的闹铃响了，声音在黑夜中回荡。

　　肖临视线快速地在角落里逡巡着，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暴不暴露在摄像头范围内了，他蹲下急切地翻找起来。

　　满头大汗地摸索了好一会，终于在角落的花盆边上找到了打火机，肖临转身跑到放香的位置。

　　他脸上沉静如水，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点火的时候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试了几次，打火机终于被点燃。

　　下一秒，露台上的风呼啸而至，火苗瞬间熄灭。

　　肖临果断地一把抓起插着香的花盆，把它放到角落里，用身体挡住风，继续点火。

　　风非常大，就算已经缩在角落用身体捂住，试了好几次，都是还没把香点着火就又被风吹灭。

　　肖临身后，鬼影黑气陡涨，他仰天嘶吼着，青黑到发紫的脸扭曲变形，过了一会，翻滚的黑气渐渐收拢，西装鬼慢慢低下头来，手一抬，阳台上一张金属椅子瞬间被掀飞，“啪”的一声重重砸在肖临身后的墙上。

　　听到身后的巨响，肖临浑身一抖，紧接着紧抿着唇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时露台上方的西装鬼已经开始移动第二把椅子，金属椅腿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刺啦刺啦”声。

　　终于，肖临手里的香燃了起来，清冽的香气飘散在空中，他把香插到花盆里，压实泥土固定住，猛地转过身，抬手挡住向他飞过来的椅子。

　　椅子重重地砸到手臂上，肖临闷哼一声。

　　“不用这么麻烦……”上方传来喃喃的声音，肖临抬起头，眼前一花，鬼影在他跟前落下，闪电般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好寂寞啊……每天都在找东西，但是那个东西一直找不到。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能看见我的，你下来陪我吧，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找了，然后我们再每天拉一个人下来和我们一起找，找到那样东西说不定我就能出去了，我就不用再困在这个鬼地方了！”西装鬼越说越兴奋，最后哈哈大笑起来，神情扭曲又癫狂。

　　肖临被掐得青筋暴突，脸色发紫，喘不过气来。渐渐的，他眼睛充血，眼球向上翻，因为缺氧眼前开始发黑，挣扎越来越无力。

　　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外公还等着他放假回去看他。

　　他还想回去看母亲。

　　其实自从确定自己能看到鬼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当时还在犹豫，他既怕看到妈妈被困在医院，又害怕见不到。

　　肖临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纷乱繁杂的念头，那些挂念的人，那些还没去过的远方，那些总是推到以后觉得未来的某天一定会去做的事……

　　渐渐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眼睛里爆出精光，肖临用尽全力，双手猛地往前一推！

　　鬼影正狞笑着享受地看着面前的人挣扎，突然胸口传来重击，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身子一轻，被推得倒飞出去。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大楼范围外的半空中。

　　“我出来了?”他愣愣地飘在空中，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接着仰天大笑，“我出来了！哈哈哈……”

　　西装鬼笑得全身颤抖，“我再也不用困在……”话没说完，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闪电般扑向他，西装鬼和黑影眨眼间消失在眼前。

　　露台上只剩呼啸的风声。

　　肖转头看向角落的香，就这短短的几十秒时间，二十多厘米的香就已经全部燃尽，只留下散落在花盆里的烟灰。

　　肖临抬起左手手腕，看着手腕上的编织绳手链，刚刚把鬼推开的瞬间手链上似乎有光一闪而过?

　　肖临研究了一会，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只得先放下。

　　他回到角落，收拾好垃圾，把绿萝放回盆里，又把东倒西歪的椅子摆好。

　　不紧不慢地做好这些，又等了等，还是没有人来。

　　那就说明刚刚的监控画面没有人注意到，又或者监控的范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没有被拍到，总之他是松了一口气，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的场景，小型龙卷风?

　　肖临站到监控下面，对着摄像头招手，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楼里的保安才赶来，看来他那天应该是因为在桌子上站得足够久才被发现的，也真是命大。

　　肖临笑着对保安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被关在这里了，只能靠这样的方法引起你们注意把我放出去。”

　　保安可能是刚睡醒，一脸懵，边给他开锁边问:“你怎么半夜被关阳台上了?”

　　肖临念出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我太累了，最近天天加班，因为那边很多人在抽烟，我就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结果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门已经上锁了。”

　　保安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听到他的话，面带同情地挠挠头，“哦，这样啊，昨天晚上据说有人差点从阳台上掉下去，所以管理处出了通知说晚上八点以后要关阳台门，也是不巧，刚好你就被关在里面了，那你赶紧回去吧。”

　　这栋大楼里通宵加班的公司不少，大楼保安都是48小时值班的，自然也看多了长期熬夜加班睡眠不足的人出现的各种情况，这不前天还有个平地摔把自己摔进医院的。

　　“麻烦你了。”肖临向保安点点头，紧了紧胳膊下夹着的袋子，转身走向电梯。

　　这个时间点，地铁已经停运了，又过去几趟公交以后，等到一趟没那么热闹的，肖临才坐上车回到家。

　　第二天一早，肖临准时起床，虽然前一天晚上三点多才睡，但是经过了死里逃生后他觉得空气都是清新的，整个人神清气爽，干劲十足。

　　他看了一眼窗外，嗯，今天天气不错。

　　***

　　早上十点多，肖临站在公司楼下，一手插兜，一手端着个马克杯，抬头看着外头火辣辣的阳光想:至少天气不错。

　　他被辞退了，因为对那天流血事件的调查，他“跳楼”的事也被公司得知，上层担心这件事情对公司声誉会有影响，毕竟公司加班非常严重，不想引起过多关注。

　　人事委婉地暗示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工作，并且强调按规定补足了工资和补偿，肖临静静听完，二话不说提笔签了字。

　　于是近三年的没日没夜加班以后，这天早上他终于有闲暇静静站着看会阳光。

　　不像电视里被炒鱿鱼的经典场景那样双手捧着个纸盒子，他手里拿着的马克杯是唯一带走的东西。

　　马克杯是偶然间看到的，上面的彩绘很特别，他非常喜欢，杯子里是一个迷你盆栽，盆栽直径才五六厘米，高十厘米左右，放在杯子里都没能冒头。

　　盆栽是当时组里唯一的女同事带来的，据说是购物节买了一箱十几个，组里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女同事很快经不住天天熬夜走了，她带走了自己的那几盆，剩下的分给其他同事的盆栽因为各种原因，也都陆陆续续枯萎了，只剩下他手里这一棵仙人球，嫩绿色的小小一团，刺看起来毛茸茸的，相当精神，于是他把它也带上了。

　　肖临端着杯子从公交车上下来，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忽然，他停住脚步，微微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三楼的方向。

　　他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三楼临街阳台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人，那人面向外面坐着，两只脚悠闲地晃荡着。

　　肖临眯起眼仔细看去，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休闲长裤和长袖T恤，身材偏瘦，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面容。

　　他的头发像是湿了，一络一络的，有粘稠的黑色液体粘在他的后脑上，有一些还流到了脸上。

　　他手里捧着一个花盆，那是个红色的陶质花盆，体积有篮球大，花盆破了一个角，里面的泥土露了出来。

　　人影悠闲地甩着脚，嘴里哼着歌，伸直双手捧着手里的花盆慢慢举起，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

　　在他下方是一家小店，店门口有个小孩子蹲在地上玩着一辆玩具车。

　　人影举起的花盆正好摆在小孩头上的位置，他神情愉悦，手一松，手里的花盆便飞快地往小孩头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