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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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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天空还是万里无云,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
面前那株幼苗颜色已经发灰,叶子也将掉不掉,因为没有水分从根茎到叶片上都已经干枯的看得见皱褶。
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它,太阳下山了,人们渐渐散去,四周安静下来。萤火虫在眼前飞舞,明明灭灭的光点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一只小飞虫飞过,在幼苗上盘旋了一圈,接着试图落在叶子上,他猛地一惊,手下意识地往虫子扇去,其实伸手的瞬间他就已经反悔了,因为他知道这是徒劳的,他碰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是虫子刚好打算飞走还是恰巧一阵风吹过,总之那只小虫子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他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在他眼前飞舞的萤火虫,用手试探着拂了拂,萤火虫就像被什么吓到了一样,侧着身子闪开,紧接着匆匆转身飞进黑暗中。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好一会,目光一凝,一骨碌爬了起来往湖里冲去。
他来到湖边,双手伸进湖里,小心翼翼地试图舀起水。
皎洁的月光下,他清楚地看见当他的手从水里提起来的时候,水面几乎没有波动。
他咬咬牙,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样重复了几十遍,这一次,他的手不再是直接穿过水面,举起的手掌上有几滴水掉回了湖里,湖面上荡开的涟漪说明刚刚看到的不是幻觉。
这几颗水小小的水珠子给了他无限的信心,呆愣了一下后,他埋头继续重复着从湖里舀水的动作。
在他自己都数不清多少遍过后,终于,他的手掌心里总算有了一小捧水,在月光下荡漾着,里面晃荡着一个月亮。
他眼中迸出狂喜,立刻转身向幼苗跑去,只迈半步,水就穿过他的手掌,洒到了脚边的草地上。
呆了一秒,他又回头扑到湖边,继续捧起水。
两步,五步,七步,十步,就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从明月当空到太阳升起。
终于,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他捧着水站到了幼苗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按理说他作为一个鬼是不会喘气的,但他胸膛不住地起伏,像是刚完成了马拉松长跑般喘不过气来。
手心捧着水放在幼苗上方,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在他的注视下,太阳露出了一线金红的光。就在这时,捧在他手上的水纷纷穿过他的手掌和曙光,落到了幼苗周围的土壤上。
但是幼苗最终还是没有活过来,他又连续浇了几次水以后,幼苗还是飞快地枯萎下去,枝干干枯发黑,仅有的两片叶子都掉光了,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于是他又过回了躺平看天的日子。
某天,小男孩和他的父母又来到这里,他们当初在附近的树上做了一个记号,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当初埋下的种子。
小男孩看见枯萎的幼苗哭得非常伤心,他的母亲在一旁边捂着嘴偷笑边拿着相机拍下他嚎啕大哭的样子,而他的父亲则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种子,并告诉他之前那颗果核可能是不新鲜所以才长不成,这次他特地去找了生命力非常强的种子。
“对啊,爸爸吃了那个果子还拉肚子了,可臭了。”男孩的母亲皱着鼻子说。
“那这次的种子是新鲜的吗?” 小孩子抽噎着说。
“是新鲜的。” 男孩父亲肯定地点点头。
“没有过期吗?” 男孩又问。
“我看过了,没有过期。” 男孩父亲边说边用手给小男孩抹掉下巴上晃荡的泪珠。
“那它一定会活下来吗?会开花吗?”男孩红着眼眶问,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
“我不知道……这个我保证不了。” 男孩父亲说。
“哇……”小男孩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但是最后小男孩还是选择种下了种子。
男孩父亲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圈,还用一小块树皮做了个小牌子,上面写上了小男孩的名字。
这次种的是跟杂草一样顽强的野花,开出的是小小的白色花朵。
在它们还是幼苗期,恰巧天又干旱的厉害,所以他还是有帮忙浇水。
但在它们根茎变成深绿色并且开始长出分枝以后,他就没有再管了,因为他不确定这个是不是不喜水的品种,有一些耐旱的植物更是怕水,浇多了水反而会烂根。
总之这一批的几株小苗都长得很好,等开出白色小花的时候,小男孩又被家里人带着过来了。
小男孩看见后开心得手舞足蹈,在原地高举双手蹦跶着尖叫了半天。
非常吵,简直是魔音穿脑,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这次他们也带了花种,他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本来只想带一包的,但是小男孩已经懂得做两手准备,强烈要求多带一包种子。这还不止,他还带了一株小小的仙人球过来,因为小男孩从课本中得知仙人掌是非常耐寒的植物,可以生活在沙漠中。
就这样小白花周围又多种了两批种子和一个还没小孩拳头大的仙人球,小小的,圆圆的,刺都是软软的。
但自从多了这些种子和仙人球后,再用手捧水来浇的话,效率就太低了。虽然因为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练习,他已经可以成功舀到水,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而维持捧着水的时间才是最难的部分,当他手里捧着水的时候,因为集中了全部力量来维持,他移动的速度也会变慢,最多只能做到小步慢跑,但是一路走来水也洒的差不多了,他得来回几十趟带的水才够浇完。
于是后来他就在树林里拔了一片象耳芋叶子,象耳芋,顾名思义叶子长得像大象的耳朵,有些能长到比人还高。他拔了一片蒲扇大的叶子,用这种叶子装水。
后来更熟练以后,他干脆用几个白天的时间把最大的那片象耳芋叶子连叶带枝干梗掰了下来,之后他便举着这片比伞还大的叶子,叶子边缘被他用灵力卷起,兜着一脸盆多的水,在月光下的树林里哼着歌小跑着,一两趟就完成了任务。
当然光浇水是不够的,几乎每天清晨都上山来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们里,有一部分对养花种菜颇有心得的,经常在一起讨论交流。
虽然在说自家花长得多好瓜有多大和又收获了多少斤菜之类的内容占比比较重,但其中干货还真不少。
老头老太太们在讨论的时候,他就在躺在一旁的草地上吹着风竖着耳朵听。
后来他渐渐懂得松土、施肥、除虫,甚至还偷偷跑去湖底挖了淤泥来作肥料。
这期间也牺牲了好多株幼苗,还曾一度差点全军覆没,但小男孩一家每次来都会带上新的一批种子和继续埋下吃剩的果核,那片草地上开的花还是越来越多。
再后来,关于山顶这片土地种什么都能活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都说这里是有山神保佑,所以不管带什么植物过去丢进土里就能长起来。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也止不住越来越多的人来踏青或者野餐的时候带来了一小包野花种子,在坐着的草地上随手一撒,或者不知道从哪棵树上剪下来一根枝条就这么往地上一/插,又或者带了各式瓜果来山上吃,把果核埋到挖出来的小坑里。
于是他开始忙得团团转,脚不沾地。
“你本来就脚不沾地好吧,你已经死了呀。”林安泽脱口而出。
谭温平挠挠头,傻笑道:“好像也是。”
“你走开!”秦小珂怒道。
萧曼斜过去一眼,林安泽就像被踹了一脚似的往后翻了几个跟头。
肖临举起一根树枝,面无表情问:“还要吃彩色蘑菇吗?”
“不了不了。”林安泽连连摆手,举手投降,“我只是科普一下,不管多像在走路,离地多近,鬼的脚是不沾地的。”
肖临:“……”这话实在是槽点满满。
“哦!”谭温平却是恍然大悟。
这时鱼也烤好了,肖临把鱼递给谭温平。
他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唔……这也太香了!说实话,我本来不是很喜欢吃鱼的,但是这个鱼一点腥味都没有。”
“这个湖的水质好,鱼也很好吃,因为怕破坏生态,所以是禁止用大网捕捞的,要抓的话只能用钓的或者自己下水用小网抓。这里的鱼机灵得很,不是那么好抓的……”
大概是实在太久没和人说话了,谭温平说得有点停不下来,两人五鬼一猫都没出声,静静地听他在篝火旁边吃烤鱼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山上发生的事。
“有人在山上丢了东西,我半夜巡山的时候捡到就顺手还了回去,第二天他在帐篷前看见,还以为自己平时加班太多用脑过度记忆错乱了,担心了好一阵子。”
“我在一棵长得歪七扭八丑得很有特色的树上藏了一个捡来的塑料矿泉水瓶,五升的那种,其实也不用跑很多趟。”
“那小孩后来每次上山都带不同的水果过来吃,吃完坚持要把果核埋起来,终于在最近种出了几颗番茄,就是刚刚吃的那些,没想到还挺甜。”
“狗尾巴草丛里有一颗大石头,坐着跟坐椅子一样舒服,一点不硌屁股……”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子。”谭温平吃完鱼,长吐了一口气,感叹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满足的一顿了。”
肖临笑着说:“我们就住在山上,在半山腰的小镇那,这里景色这么好,我们以后会常来玩的,下次再给你带好吃的。”
谭温平目露惊喜,接着他又挠挠头,“不过我好像没有帮到什么忙,但是我会帮你们注意的,以后要是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事情就告诉你们。”
肖临和谢刈点头道谢。
“谢谢招待,天晚了,你们也该休息了,我也要给我的花和树浇水去了。”谭温平站起身整了整帽子,笑眯眯地摆摆手,“欢迎下次来玩。”
说完,转身没入夜色中。
时间已经来到零点,两人起身收拾东西。
一抬眼,就看到月光下的湖边,一个微胖的身影在草丛中小跑着穿行。他一手抱着一个桶装水瓶,一手撑着一把叶子边角向上卷起的“伞”,“伞”上面不断有水珠跳跃迸溅出来,在月光下闪着点点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