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非人类斗智斗勇的日子》木一狸

31、第三十一章

　　杂物房没有窗户，灯灭了以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门外餐厅方向透了几缕光线过来，但亮度实在有限，只照到房间门口附近，不幸的是，肖临所在的地方刚好是远离房门的角落，整个人都陷入了阴影里。

　　他梗着脖子，慢慢起身，正对着面前的黑雾，脚一点一点的像螃蟹一样横着往门口挪去。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这时那团黑雾里已经冒出了一个脑袋和上半截身子，黑发白裙，长发盖住了脸。

　　白衣女鬼趴在楼梯上用手略显艰难地往下爬，一瞬间，在肖临眼里，这个身影跟电影里从电视上往外爬的贞子重叠了。

　　肖临感觉他头发都竖起来了，顿时僵在了原地，浑身冰凉。

　　其实他有个秘密，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他之所以看了这么多鬼片，除了有时候是因为无聊，大多数情况下其实是暴露疗法。

　　小时候，在他那个年代虽然也有鬼片和僵尸片，但大多都以搞笑为主，那个眉毛连成一条线的道长正气凌然，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片子虽然很惊险刺激，但也的确让人提不起多少害怕的情绪。

　　直到暑假的一天，可能是为了物理降温，电视上播放了《午夜凶铃》。

　　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肖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电视里披散着头发正从电视里爬出来白衣女鬼，那遮住了整张脸的黑发缝隙里露出来的一只眼睛，把他当场定在了电视机前。

　　那种感觉就像是瞬间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无边无际却挣脱不出的虚无空间，就像——深海。没由来的，那一眼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那天晚上他被吓得直到看到第二天早上升起的太阳才睡着。

　　贞子小姐，是他没心没肺的童年唯一的心理阴影。

　　思绪回到眼前，蓦然看到如此相似的一幕，肖临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似的，瞬间动弹不得。

　　就在他僵住的这一会，白衣女鬼从那团不停翻滚着的黑雾里爬了出来，从黑雾中出来的身影虽然还在不断地散发着黑气，但已经是清晰可见，当她全身都从黑雾中出来的时候，留在原地的黑雾就慢慢的消散了。

　　这时，房间的壁灯又亮了起来，亮了几秒后，便有规律地一闪一闪起来。

　　明明灭灭的光线里，女鬼那过分纤细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房间的木地板上，她对着近在鼻尖的墙，定住了。

　　楼梯本来就在房间的角落，被两面墙围着，她的正面和左边都是墙。

　　肖临在心里疯狂呐喊：快穿过去！对，就是这样，往前走不要回头！

　　女鬼对着墙壁愣了几秒，慢慢地转过头，正对着肖临，凌乱的黑色长发把脸全部遮住了，只隐约露出了半只眼睛，漆黑空洞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室内一片寂静，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白衣女鬼顿了一会，下一秒，猛地向他爬过来。

　　她身体贴着地，缩在白色长裙的下半身不动，就这样只用手拖着下半身，窸窸窣窣的快速向他爬了过来。

　　肖临头皮一紧，瞳孔骤缩，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向外门外冲去。

　　在沙发上睡觉的猫被他这一声惨叫震得猛地拔出脑袋，眼睛还眯着，就被肖临一把捞了起来。

　　肖临把猫夹在胳膊下跑向大门，突然顿住脚步，咬咬牙，转身跑回沙发旁，一把抄起茶机上的手机塞进口袋，又转身往门口跑去。

　　手刚碰上门把，眼前的门板突然一阵扭曲，接着往外凸起一块，从里面冒出一张惨白的人脸，那张脸几乎贴到肖临的鼻尖，蓦地睁开紧闭着的眼睛。

　　“砰！ ” 肖临身子猛的往后仰，后退几步，撞倒了放在门边的快递盒。

　　那张人脸就像长在门上似的，用刚刚还和门浑然一体的嘴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刚在敷面膜，还没化妆。”说着，人脸消失在门板上。

　　“怎么了怎么了？”不远处传来小珂的声音，“小曼，你起来啦！”

　　小曼？那个在阁楼睡觉，还老是掉下楼的黑雾？

　　肖临喘着粗气，慢慢冷静下来。

　　几秒过后，古装美人华丽登场，她抚了抚耳环上长长的红色流苏，眨了眨眼对他说道：“你果然看得见我们。”

　　*

　　餐桌上方的吊灯大亮，肖临坐在长桌的一端低头喝着水。

　　苏姝懒懒地靠着椅背坐在一旁，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

　　另一边座位上的是小珂，她把自己的脸搓圆揉扁，逗着她面前在餐桌上专心舔毛的猫，猫大爷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妹子依然玩得乐此不疲。

　　小珂脚边是刚刚出壳的女鬼小曼，她用着和猫一样的农民揣姿势趴在地上，低头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又睡了过去，身上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不同的是这次黑气很快就消散在空中，不再像之前那样形成一团厚重凝实的黑雾把她包裹在里面。

　　小珂玩了一会儿，捏着猫尾巴问；“我们这次是为什么要开会呀？是因为小曼吗？”

　　“小曼出来啦。”老爷子这时拄着拐杖从阳台外闪身进屋，问把他叫来的苏姝：“这就是你叫我们来的原因？”

　　苏姝勾起嘴角神秘一笑，“等下揭秘，有惊喜。”

　　“好吧。”老爷子理了理衣袖，在餐桌旁坐下，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沉不住气的。

　　最后出现的是阿泽，他梦游一般地从墙里冒出来，脸上是陶醉的神情，看样子又不知道是从哪条美食街过来的，看到满员的餐桌旁，还有小珂脚边的小曼，他挠了挠头迅速坐到位子上，“不好意思，来晚了，开会开会。”

　　他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同样坐在餐桌旁的肖临，平时他们也没少看吃播，都已经习以为常。

　　这下屋子里的所有人跟非人生物都聚齐了，苏姝给了肖临一个眼神。

　　肖临清了清嗓子，对着向他看过来的众鬼摆了摆手，“嗨，大家好。”

　　他这一句就像水滴进了滚油里，几秒钟的寂静后，房间里忽然狂风大作，猫毛乱飞，放在客厅的他那一排宝贝摆件又掉了下来，远处茶几上的玻璃杯也炸了开来。

　　肖临很镇定，这已经是他第五个杯子了，是他在集市里淘的最普通的玻璃杯，十五块钱五个的那种，他甚至还有闲情在心里盘算着再去那里买一套回来，还有幸好他的盆栽绿植都提前放阳台去了，不受波及。

　　而放在他面前的刚刚用来喝水的换成了一次性的塑料杯子，结果还是不能幸免，被不明力量整个压扁，水花在空中炸开。

　　肖临抹了一把脸，手从嘴边拈出几缕猫毛。

　　接着他一伸手，接住被吹到半空中的一张纸巾，顺手给面前一脸震惊以至于僵在原地的猫擦掉挂在它胡子上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