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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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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过神来后,应平江第一反应是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与杨老师见面,不仅是阳了,还有这乱成一团的房间。四次乱丢的擤鼻涕的纸团,凌乱的桌面,没扔的垃圾,一个多星期都没有扫过的地面,以及床上三天没洗头洗澡的自己。
应平江的喉咙倒没有网上说的那么疼,只是被烧的有点哑:“谢谢杨老师,不过不用特意给我送药来的,我之前拔牙的时候医生有配止疼药,刚好能用上。咳咳……”
说了一长串话,喉咙有些痒,没忍住咳了两声。
电话那边听到咳嗽声倒是比本人还在意:“怎么咳嗽了?是…阳了?应平江,把钥匙丢下来,我自己上去,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应平江晕晕乎乎的脑子没有注意到杨老师语气中急转直下的转折和一开始就带有的急切,依旧保持着不想让杨老师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有气无力的拒绝:“真的不用,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这次杨老师没有多说废话,简单明了的说道:“把钥匙扔下来,我就在楼下。”
应平江:“真的不……”
打断应平江的是杨老师继续对应平江说的:“乖,听话。”
应平江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抱有怎样的心态,又是怎么把钥匙扔下去的。只是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带好了口罩,杨老师也已经打开房门,看到了被应平江想要遮掩的乱成一团的房间。
杨老师没有表现出嫌弃的表情,应平江默默地观察。
杨老师在凌乱的床头柜上收拾出一片空地,把拿上来的东西一样样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了刚收拾出来的空地里。
应平江沉默的数着,有药、保温盒、橙子还有一瓶下饭料。
杨老师终于开口了:“可以开窗吗?我开床尾的小窗,透透气,总是闷着空气不流通,不利已养病。你如果冷的话,我会在走之前关上的。”
应平江点头。
杨老师开好窗后,大概是看到了角落里的外卖盒,又问:“午饭点的外卖?晚饭吃了吗?”
“没。”应平江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比刚刚更哑了:“下去拿的外卖,我…”
“好了,说话难受就别说了。”杨老师打开了保温盒,“我带了些饺子,是香菇鲜肉和芹菜鲜肉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应平江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五点多了。睡了这么久,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感。虽然离上次进食经过了5个小时,但是一直躺着睡觉,完全没有饿的感觉。不过应平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再拒绝杨老师:“我喜欢吃的,谢谢杨老师。”
“那就好,发热如果觉得没味道,可以加一点这个酱,我看过配料表,没有刺激的成分。”
应平江端着保温盒吃饺子,看着杨老师拿着扫把帮他打扫卫生。
好像自从杨老师进来之后,他就对杨老师的行为有了一种没有底线的破罐子破摔。大概是已经被知道狼狈的样子了,所以反正没有形象了,不如享受一下照顾?
好像也不对。
‘我是站在什么立场上享受杨老师的照顾呢?’应平江问自己。
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家离这里远吗?”
“不远…”应平江摇头,吞下最后一口饺子才明白过来杨老师话里的意思,“也没说,不想让爸妈担心。”
其实也是不想听父母的指责。父母一定会问怎么传染上的?公司都有人阳了干嘛还去上班?大晚上的这么冷怎么还去排队做核酸?不知道现在做核酸的人阳的比不阳的还多吗?
确实是毫无用处的关心的话,说出口时变成伤人的刃。不想听,不想回,所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告诉。
杨老师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说:“这两天我这边有事情要处理,会一直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打我电话。那。”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床上软绵绵躺着的应平江,还是接下去说:“明早我给你送早餐,一会别忘记吃药。”
“欸?不用……”
“我先走了,钥匙我放这,一会自己起来锁门。”
应平江爬起来锁门前,从窗户外看下去,是杨老师从楼道口出来上车的身影。杨老师一身黑色加长羽绒服,却好像是这个苍白的冬天唯一的艳色。
可能是白天睡的多了,凌晨三点应平江醒了过来。
在黑夜里,他想:这是自作自受吧,明明只要告诉爸妈就好了,居然还在杨老师面前装可怜,真是不要脸啊应平江。
回忆起白天那个隐晦承认自己阳了的人,那个期待对方能够发现自己生病的人,应平江惊觉自己对杨老师的依赖和期待值,或者是一些其他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脆弱——越界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杨老师带着早餐走来了,还有一份切好的猕猴桃。
应平江比上次还要快的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杨老师是在H市有什么事情吗?”
杨老师可疑的停顿了一下,不过以应平江现在的大脑转速完全没有发现。
“H市…有一场交流会,我代表B市的心理学会参加。”
两人隔着口罩聊了一会,约定了送午饭的时间,杨老师便离开了。
应平江今天精神变好了,吃过午饭一点也没感到困倦。打开手机回了一会消息,有工作的,学校的,新画手要努力的,还有家里的。
妈妈:最近外面疫情严重,你没事就少出门,本来作息就不健康
妈妈: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家里还有药,要不要给你寄一盒过去
应平江:我有药,家里怎么样
妈妈:都挺好,城里人多,得病的也多,乡下人少,现在更是见都见不到一个,想传染上都难
应平江:嗯
时间一晃到了约定的时间,应平江被敲门声吵醒,才发现自己又睡着了。起身开门,但门外却不是想要见到的人。
应平江接过跑腿小哥手上的包裹,关上门后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心里慢慢的溢出些许的失落。
拿起手机才看到杨老师的消息。
杨泽峰:抱歉,我临时有些事,晚上我再来看你
杨泽峰:照顾好自己
包裹里有熟悉的保温盒,还有一盒超市的水果和一瓶热牛奶。明明是一样的配置,应平江却觉得手里的食物不香了。
应平江现在一天三次量体温,总的体温变化是这样的:睡前量37.2-37.8,一觉醒来量38.5-39.4,中午又会有所下降,今天又是这样一个温度循环。
晚上,盼了一天的人终于来了。冬天的夜晚来的比较早,7点已经黑的没有一丝光亮了。
“如果杨老师忙的话,可以不用一日三餐都送的,我感觉今天好多了,下去拿外卖是没有问题的。”说着违心的谎言的孩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杨老师在给说谎的孩子泡热水袋,闻言也只是把泡好的热水袋塞进被子里:“是在怪我中午为什么没来?”
应平江居然是在杨老师挑明他的小心思时才发现自己产生了这种可怕的念头:“我…”生病以来一直没有痛过的喉咙好像真的刺痛了起来。
杨老师轻笑一声:“因为接到医院通知,让我们赶紧接爷爷出院,把床位腾出来。”
啊,所以杨老师今天才显得那么轻松,这也是应平江这几天接触中第一次看到杨老师笑了。
杨老师的爷爷因为身体不好,在最初就被传染上了,一直高烧不退。好不容易将爷爷送进了离家近的医院后,杨老师的爸妈、妹妹先后也阳了,不过症状不严重,杨爸还能和其他阳了的朋友隔着网络下棋。但即便如此,天选做饭人杨老师,还是要肩负起照顾一家子的责任,医院和家里来回跑。
“那杨老师,你是从B市开车到H市给我送饭吗?”应平江终于发现了逻辑上的问题。
杨老师难得的卡住了,最后只能无奈的承认:“我只是不想你有太大的负担。抱歉,骗了你。”
“不是的杨老师,我好像还挺高兴的。”
“高兴?”杨老师不解。
“嗯,高兴爷爷出院。”
应平江感觉自己就是被反反复复的高烧烧糊涂了,才会说出这些话。但是说完又立刻谴责自己,看来还没有彻底糊涂?
第二天醒来,温度没有遵照循环上升,反而维持在了昨晚的温度,四肢也比昨天要有力气。应平江有种预感,他快退烧了。
预感很准确,在发烧四天半后,应平江第一次量出了37°的体温。应平江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杨老师,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看了一眼时间,6:00,杨老师大概是还没起吧。于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回杨老师信息,应平江隔一会看一下手机。
7:00,没有任何信息进来。
8:00,两条推送,一条家长的信息。杨老师应该醒了吧,是在洗漱吗?
8:45,还是没有杨老师的信息。一般杨老师9点左右就来了,现在会是在路上吗?
9:05,公司通知:因为现在阳了请假的人员太多,所以决定线上上班,即使阳了也要参加线上会议。杨老师没有出现,也没有回消息。
9:15、9:20、9:24……
11:27,杨老师回复:恭喜,即使烧退了也不要立刻停药,这两天还是要待在房间里好好休息,等确定温度不会回上来后再去做一次核酸,呈现阴性再去上班。出门带好口罩。
杨泽峰:既然你已经退烧了,我就不送饭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