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迎春直播救金钗》锦垠

1、第 1 章

　　卯时末，长安城，荣国公府。

　　“姨娘，您今日还是在屋子里养一养身子啊。”竹月心疼地看着身体虚弱不已的主子挣扎着起身，劝说道：“太太，老太太那里，怎么会少人伺候呢？”

　　言下之意，还是劝说周姨娘将养身子要紧。

　　周姨娘脸色苍白，靠在床头闭目喘息了一会，她面如芙蕖，娇媚动人，可惜面上没有一点血色；眼角下垂，更显得楚楚可怜，声音轻柔，像一团棉花。

　　看着床内熟睡的女儿，轻轻摸着女儿柔嫩的小脸，温和地说：“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二姑娘还要在这深宅大院讨生活，我必须为她做点什么。”

　　她知道，现在做的很可能并没有什么用，但是为了女儿，总得试一试。老太太是个心软的，也疼爱女孩，将来一定会照拂照拂迎儿；太太，见识短浅，可若是能够讨好，将来迎儿的婚事，或许能够好一点呢？

　　黄素馨是在半睡半醒中听到两个女人的声音，听见什么“太太”、“老太太”、“姨娘”，猜测自己可能是在做古代梦。可是她舍不得醒来，她有些眷念这个女人温柔。

　　周姨娘梳洗一番，出门前又嘱咐吴奶娘，要给女儿穿厚些，到了十月末，天越发凉了。

　　等到黄素馨再次醒来，已经到了辰时末，她睁眼，看着鹅黄的帐子顶，摸着身上盖的青绿锦缎棉被，有些发愣，再看到一双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更懵了。

　　“这是哪儿？我到底怎么了？”

　　在她发神之际，听到有人说着话进来，赶紧闭眼装睡。

　　“周姨娘眼见就要不行了。”

　　“怎么会？我见她天天去伺候太太、老太太，哪里像个不行了的人？”

　　“你个小丫头哪里懂，那是外面看着好，内里亏完咯。”

　　“咱们姑娘也真是可怜，爹不疼，嫡母也不管，这生母又要死了，将来可怎么熬。”

　　“可不是嘛，悄悄那边的宝贝蛋子，一大家子，疼得跟什么似的。”

　　“您说的，是宝玉？还是大姑娘？”

　　“不是宝玉还能有谁？”

　　“我瞧着，几个姑娘，就咱们姑娘命不好。大姑娘是嫡出，又生在大年初一，也就罢了。三姑娘跟咱们姑娘一样，可有爹有妈，二老爷又是正经人，那边太太又是慈爱的，瞧瞧咱们姑娘。”

　　“行了，姑娘还没醒，你在这里看着，我家里有点事，回去一趟。”

　　黄素馨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心下大骇：这些名字，怎么越听越像《红楼梦》的人物？

　　她闲着没事也读过一两遍《红楼梦》，就算是记不住情节发展，可是人物还是记得的，难不成自己也赶时髦穿越了一把？

　　为了弄清楚情况，她装作慢慢醒来，一个身着油绿小袄，挽着小髻的丫头急忙过来给她穿衣，又招呼几个小丫头来给她梳洗。

　　蔚儿一边忙活一边说：“姑娘不哭，吴嬷嬷马上就来，姨娘也快回来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陪姑娘玩好不好？”

　　试探着说了句：“宝玉，为什么叫宝玉？”

　　蔚儿有些诧异，心想二姑娘平日里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今日怎么问起了这个？难道是刚才跟吴嬷嬷的话被姑娘听到了？要是周姨娘知道，可就糟了！那是个面甜心黑的人！

　　面上哄着她说：“宝二爷呀，是因为生下来的时候嘴里衔了快玉，所以叫宝玉呢！姑娘怎么想起这个来啦？是想找宝玉玩吗？”

　　出生时嘴里衔玉，除了贾宝玉再没有别人，自己果然是到了红楼的世界。那自己是谁？

　　这时吴嬷嬷也回来了，见她跟蔚儿说话，脸上立马堆满笑，疾步走进来逗她。话里话外都是：自己照顾姑娘你多么多么不容易啦，姑娘是吃我的血变成的奶啦，将来姑娘要好好对我啦。

　　她感觉这个嬷嬷，好像一个笑面虎，想从自己这里得些好处。

　　吃完饭，丫头婆子带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她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闲话的说闲话，做绣活的做绣活，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注意她慢慢走到了院门口。

　　这时，一个身着褐色直裰，披着狐皮披风，头戴印花方巾的男人从她身边走过，身后跟了两三个没留头的小厮。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倚在门口，一时忘记了这是谁家的孩子，驻足想了一会，方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女儿。

　　往常见这个女儿，她总是目光躲躲闪闪，言行拘谨，这次倒是不一样，好奇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跟她母亲一样，眼角下垂，眼睛溜圆，像个可爱的小鹿，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贾赦走了过去，弯腰问道：“二丫头怎么在这里站着？”

　　她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这是你爹爹！”

　　看着眼前这个清隽舒朗的男子，一双桃花运含情脉脉，偏偏一张薄唇，又显得淡然，真是多情又凉薄的矛盾体。

　　黄素馨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能听从这声提示叫人：“爹爹。”

　　听到这样的称呼，贾赦不免有些诧异。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都是尊称“父亲”或者是“老爷”，像“爹爹”这样的称呼，在他心里升起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可能周姨娘是从外面纳的良妾，所以是她教孩子这样叫人的。

　　上个月长子贾璠过世，如今自己膝下不过一儿一女，六七房妾室，竟然子嗣不丰，也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心里一软，抱起女儿进到院子里，丫头婆子纷纷上前行礼，口唤“大老爷”。

　　“大老爷？已经确定是红楼世界，大老爷就是贾赦啊！”真是晴天霹雳！确定了是红楼世界，自己的老爹竟然是老色鬼贾赦！自己是二丫头，那自己就是穿越成了将来被中山狼家暴致死的迎春！

　　命运已经让她处在深渊，结果出现一只手，将她扯进了更深渊！

　　贾赦见女儿又呆里呆气，以为是丫头婆子伺候不好，所以才偷偷跑出去，这会进来了，心里难受所以发呆。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女儿跟木头一样，原来是被丫头婆子欺负了，周姨娘跟个棉花似的，哪里能钳制刁奴呢？

　　事实上，穿越成迎春的黄素馨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一时间生无可恋，自然呆傻。

　　正当贾赦训斥丫头婆子之际，周姨娘从贾母那里回来，看见贾赦在自己的院子里，竟然还抱着女儿，一时之间又惊又喜，急忙颤微微迎上去请安问好。

　　“你也该好好管管这些丫头婆子了，”贾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周姨娘了，今日见她又比往常虚弱了许多，以往丰腴的面颊已经瘦了下去，不由得轻声说：“你得找个大夫看一看，都干瘦了。”

　　“老爷说得是。”周姨娘忙吩咐丫头倒茶，又接过女儿，轻轻问她今天玩了什么。

　　黄素馨明显感觉周姨娘抱着她的时候有些不稳，隔着秋衣都能摸到骨头。她对周姨娘说自己想在地上走，让她把自己放下来。

　　在《红楼梦》原著里，迎春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她现在有些难过，这个温柔的母亲，将命不久矣。

　　周姨娘伺候贾赦用过午膳，又将女儿哄睡，便靠在炕上做衣裳。

　　迎春躺在她身边，半眯这眼，看她慢慢地穿针引线，这一针一线，无不是对女儿的不舍和爱护。

　　想起原著中迎春的结局，黄素馨心里泛苦。

　　没有元春、宝玉众星捧月的宠爱，没有宝钗、黛玉出类拔萃的容颜与才华，也没有探春和王熙凤的手腕。她就像大多数人，平凡，普通，只想淡然度日。她不是天生的二木头，生母早逝，嫡母不慈，生父漠视；贾母年迈，精力有限；又与兄嫂交情淡薄，偌大的国公府，她从来就没有依靠。

　　即使是以疼爱女孩著称的贾宝玉，在大观园群芳夜宴的时候也忘记了这个二姐姐。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迎春会在树荫下，拿针穿茉莉花手串。她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生命，只需要一点点栖身之地，就能散发着独特的光彩。

　　懦小姐的懦弱不是天生成的，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可是没有人教她，这个手段是错的。

　　这样一个安静，沉默的小姑娘，最终被亲爹买给中山狼孙绍祖，换了五千两。金闺花柳质，朱门绣户女，被家暴致死。

　　真是善良的人得不到善终！

　　如今自己成了迎春，面对公府末路，大厦将倾的结局，又该何去何从？

　　见女儿微微睁眼，周姨娘离开放下针线，摸了摸她的手，还是热乎的，于是又轻声哄着她。见周围没有人，悄声说：“迎儿，喊声娘好不好？”

　　黄素馨，不，现在自己已经是迎春了。

　　看着周姨娘温柔的面庞，这是她在现实中梦寐以求的妈妈的样子啊。自己在那个世界，不就是迎春吗？

　　懂事的孩子从来就不是被疼爱的孩子，只有会哭会闹的孩子才能得到大人的关注。

　　可是听到周姨娘近乎卑微的祈求，原来自己也可以得到独一无二的关爱。即使是偷来的呢。

　　“娘！”

　　周姨娘听到这声“娘”，险些没有落下泪来。

　　一时之间难以抑制，絮絮叨叨地对迎春说着以后的事。

　　“要去讨好老太太，太太愚犟，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

　　“你婶子不是恶人，虽说隔了一房，但也能庇护一二。”

　　“你爹，今天倒是跟以往不同，可终究本性难改，将来谁又说得准呢？”

　　“不能张扬，也不能懦弱，以后我死了，你就要一个人在这深宅大院熬着了。”

　　“……”

　　字字泣血，迎春心里又堵又涩，想起贾赦的话，对周姨娘道：“娘，请大夫看看。”

　　周姨娘赶紧捂着她的嘴，小声地说：“迎儿在外面可不能叫我娘，要叫姨娘，咱们偷偷在私底下叫，好不好？”

　　“嗯！请大夫！”

　　“好，过两天就请。”

　　酉时左右周姨娘去正院伺候邢夫人，迎春在院子里转悠，她在找今天那个像小孩一样的提示音。

　　“你瞅啥呢？我在这！”

　　迎春环顾四周，院里最醒目的是两棵芙蓉树，枝繁叶茂，正直十月，芙蓉花挂满枝头，朵朵娇艳欲滴。除此之外，不过几盆花草，并无其他。

　　又听见那声音说：“上面！上面！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