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过月光》木尽絮

60、第 60 章

　　下一个镜头，是从郁听的身后转出来，顺着她的视角看向屋内。
　　而在屋内，是过去的她与项晖兰。

　　之后拍的就是母女俩在过去发生的事。
　　误会，争执，矛盾。
　　母亲努力平衡事业与家庭之间的关系，而女儿拼命想要离开这个家，离开母亲。

　　郁听一有空就捧着剧本看，给项琦这个人物写了很多人物小传，也用过很多办法去沉浸体验这样的人设。
　　她自认为把握起来易如反掌，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也说她演得不错，可只有阙棠，在看过她的戏份后说，她情绪不到位。

　　可怎样才算到位？

　　郁听在床上躺到了傍晚，觉得实在饿了才爬起来。
　　明天还要上机，她不能这么饿着去。

　　门一打开，坐在客厅里的谈聆第一时间回头看过来：“醒了？要吃点东西吗？”
　　郁听沉默了一下点头。

　　谈聆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去小厨房给她拿了吃的东西出来：“看看，有胃口吗？”
　　郁听坐到桌边，看见都是一些爽口的小菜，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的手艺。
　　“谢谢。”郁听坐正了些，扒拉饭。

　　吃到五分饱的时候，郁听就停了动作。
　　谈聆见怪不怪，顺手收拾桌上残局，撑在桌边看她：“怎么样，出去散散心？”

　　“去哪？”郁听抬起眼看她。
　　谈聆也没回答，只问她：“要不要跟我去？”

　　郁听没说话，只保持着姿势一直看他。
　　谈聆也没多，黑亮的眼眸里只倒影了她一个人。

　　他们好像总是这样，对视时也要争锋相对，谁也不肯认输，非得等对方先低头。

　　“好啊。”郁听倏地伸手，握紧了谈聆的手腕。

　　***

　　郁听一路都在闭目养神，等察觉到车子停下才睁开了眼。

　　谈聆先她一步下车去，却没有来后座，而是去了后备箱。
　　等再看到他人时，只见他手里提着一只大旅行包。

　　谈聆打开车门，把旅行包塞进来说：“里面有衣服，换好了我们出发。”
　　说完，他转身走远。

　　郁听懵了一下，借着车顶上微弱的光，看清包里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整套登山服。

　　所以这是要拉她来爬山？

　　郁听穿戴好下了车，就看见谈聆也穿了同款的衣服，正从后备箱里拿登山杖出来。
　　听见声响，谈聆抬了下头，旋即走到她面前停住，伸手放到了她腰间。

　　“这样可以吗？”
　　他把四指宽的腰带往紧收了收，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几乎扑面。

　　郁听无端觉得脸上发痒，微微躲开一些才嗯了一声：“可以。”
　　“好。”

　　谈聆回去拿了手电筒和登山杖，一左一右交给她说：“我们走那边，路比较好走一点，走不动了跟我说。”
　　说完，他把一个帽子扣在了郁听头上，又把她脸颊的发丝理了理才放下手。

　　一直等披着夜色走上山路，郁听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跟谈聆来爬山。
　　还是大半夜来爬山？？

　　不过等走了一段路，身体机能渐渐调动起来，耳边都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她忽然觉得这应该也不算什么问题。

　　——怪不得总有人说，不开心了就去健身房，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身体累了，心里也空了，一身轻松。

　　郁听满怀心事地埋头走路，一时不察撞上了前人，她下意识道歉，却见谈聆很快回头，精准无误地握紧了她的手腕。

　　郁听：“？”
　　谈聆：“小听你看。”

　　她的视线转移到他脸上，随后又顺着往旁边看了过去。
　　谈聆让她看的，是远处天边的一颗星。

　　——或许不是，但她在转头的那一瞬间最先看到的，就是那颗星。

　　“嗯，看到了。”郁听微一点头。
　　“再过六分钟，月亮会升起来。”

　　郁听看他：“你怎么知道？”
　　谈聆也看过来，笑了：“我跟月亮打过招呼。”

　　郁听：“……”
　　郁听摆摆手，表示不想听他胡说。

　　但谈聆说得确实没错，因为约莫五六分钟过后，天边确实升起了一弯新月。
　　像是巧合，新月最后停在了那颗星的附近，一月一星，装点了整片深蓝色的夜空。

　　夜是静谧的，谁也没开口打破这氛围，只默默地并肩而立，仰头看天。
　　可看着看着，郁听的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到了谈聆身上。

　　这一看她便发现，比天上那颗星更耀眼的，是谈聆看向她的眼。
　　——原来她一直都在他视野之内。

　　“看月亮，”郁听推了他一把，“看我做什么？”
　　谈聆笑着嗯了一声，却分毫没动。

　　天色渐渐亮起来，两人继续上行。
　　等到了山顶，东边刚好泛起一片金黄。

　　大冬天的没什么人出来看日出，原本的观景台上一个人也没有，倒是方便了他们两个。
　　谈聆从包里拿出毯子水瓶暖宝宝，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熟练地布置起来。

　　他把郁听拉过去，往她腿上贴了几贴暖宝宝，用毯子把她裹起来，最后还往她手里塞了一杯热水。
　　安顿好她，谈聆这才去弄自己的，最后跟她坐在了一起。

　　郁听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不禁感叹：“你到底什么时候准备的？”
　　谈聆喝了一口热水暖了暖身子说：“东西准备得挺久了，但想法是昨天刚起的。”

　　这话里多少带了点深意，郁听噤了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天边。
　　可距离日出还有段时间，在这样漫长的等待里，总忍不住去发散思维。

　　遇上想不通的事，郁听从不会闷在心里任其发酵，要么直接放弃，要么刨根问底。

　　于是安静了片刻后，她眨了眨发酸的眼问：“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想带你来玩。”谈聆语气轻快地说。
　　“这有什么好玩的……”
　　“你开心吗？”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跟平时不一样？”

　　郁听愣了愣，没再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但谈聆好像从她的停顿里得到了答案，笑了一声说：“就是为了这一点不一样。”

　　郁听微一抬眼，对上了谈聆那双黑亮的眼眸。

　　他半边脸都被映成了金黄色，瞳孔里一个小圆点渐渐成型。
　　是日出。

　　***

　　看太阳看得有点久，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郁听看什么都带着一个小光点。
　　眨眼数次无效过后，她索性闭了眼，抓着谈聆的手腕，让他带着自己走。

　　可后来她发现闭上眼更要命。
　　因为现在她看到的全成了谈聆的眉眼。

　　日出后气温回暖，但山上风大，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谈聆把东西收拾好，带郁听下山。

　　他们走的不是上来时的路，郁听以为是这条路好下山，却不成想最后是走到了一片娱乐设备区。

　　早上八点，所有娱乐项目都刚开始，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检查。看见他们过来，当即有人迎上来推销。

　　那人说了什么郁听没注意，她的注意力全被远处崖壁上的字吸引了过去——
　　石崖山涧，向死而生。

　　谈聆放好东西走过来，问她：“以前玩过吗，蹦极。”
　　郁听摇了头又点头。
　　蹦极没玩过，但吊威亚吊过不少。

　　工作人员做好了准备，过来给郁听谈聆穿戴设备，讲注意事项。
　　郁听认真听了，末尾听见谈聆问：“自己来还是我们一起？”

　　郁听低了低眼，看向脚下的万丈深渊，过了会儿才抬头看他说：“我不能跳两次吗？”

　　说完，她转过身，跟着工作人员站上了跳台。

　　等那道身影纵身跃下，谈聆才猛地反应过来郁听那话是什么意思，心生狂喜。
　　他变换了几次站姿，目不转睛地盯着缆车的方向，像一只大狗一般，殷切地等待自己主人来接。

　　第二次，工作人员给他们换了设备，让他们两个抱在一起，腰上做了固定。

　　下去的时候，谈聆暗暗耍了点小聪明，后背朝下，让郁听顺着重力趴在自己怀里。
　　他双手放在郁听腰侧，看似轻柔的动作其实牢牢禁锢着。

　　郁听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
　　向下的冲击力让她不自觉攥紧了谈聆的衣服，能感觉到身前灼热的身躯跟自己贴得很紧。

　　山间的风疯狂灌进耳里，心跳和肾上腺素一起飙升，跟第一次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郁听没忍住低了下头，耳尖就贴上了谈聆颈侧，那一块发烫得厉害。

　　几次弹跳过后，身形渐渐平稳，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把他们接下来。这时郁听才抬起头。

　　心跳还在耳边，眼前闪着细微的金花，而在那些金花中间，是谈聆带笑的脸和同样直白的目光。

　　脑子很乱，想法很多，哪个都抓不住。
　　郁听纠结了没几秒就选择了放弃，放在谈聆腰侧的手倏地抬起，捧起他的后脑勺，用力按向了自己。

　　唇齿相贴，是相同的温度。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触感，像最后一块拼图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一切合乎情理又浑然天成。

　　没几秒郁听就放开了人。
　　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了，郁听扭头走到河边，对着山林水涧做了两个深呼吸。
　　只是可惜，她到现在口鼻间都还是谈聆身上的味道，经久不散。

　　乘缆车回到山顶，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提起刚才的事。

　　拿好东西准备离开，重新踏上下山的缓坡，被枝叶间漏下来的阳光晃了下眼，谈聆停住了脚步。
　　郁听察觉到，也跟着停下偏头看他。

　　谈聆没看她，只盯着不远处的地面问：“喜欢吗？”
　　郁听嗯了一声，一语道破：“蹦极，还是你？”

　　谈聆追问：“你答的是哪个？”
　　郁听反问：“你问的是哪个？”

　　这时候，谈聆才把视线转了过来。
　　离开了光源，他的眼眸再次回归深邃漆黑的模样，所谓的“看狗都深情”。

　　“都问。”谈聆说。
　　郁听看了他两眼，率先抬脚往前走。等走出去几步远，才有浅浅的声音飘了回来。
　　“那我也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