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过月光》木尽絮

39、第 39 章

　　昨晚的放肆没人发现。
　　至少方可和赵星竹没有。

　　下午上机，郁听回去补了三个小时的觉，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跟着剧组重新进山。
　　他们在这里的拍摄几乎遍布整座山，山脚、山坡、山顶，甚至还借用了山寺里的一角飞檐和凉亭。

　　六天后，这边的镜头全部拍摄结束，剧组定了后天早上的飞机，设备靠车拉过去，人坐飞机后走。

　　那天的酒店大厅跟来时一样杂乱吵嚷，所有人都拿着东西进进出出，有些昂贵的设备还得小心包装好。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郁听扯着徐延贴墙往外走。
　　两个人都戴了鸭舌帽，身上裹了黑色外套，在一众行色匆匆的人中间并不显眼。

　　电梯里都是搬东西的工作人员，他们只能从酒店外面绕进地下停车场。
　　等踏进那个昏暗空旷的空间，郁听立即摘掉了帽子，在长发上抓了几把。

　　“怎么样，发型乱了没？”徐延调侃。
　　“乱了你赔我？”

　　郁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熟稔地停在徐延的车旁边，把手放在了后座的门把手上，等徐延开门。

　　徐延摇头笑着说赔不起，一边摸出车钥匙来开了锁。
　　而等他走过去打开驾驶位的门，视线习惯性往周围扫了一圈，却刚好看见了同样站在车旁边的谈聆。

　　两车相隔不远，头顶靠一根灯管照着，徐延动作一顿，把伸进车里的脚收了回来。

　　郁听拉了拉车门，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见徐延不动，她正准备开口，却见他忽然笑了。

　　认识这么久，郁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脸上那笑容假得不能再假。
　　她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立即明白了这假笑的由来。

　　谈聆也在看她。
　　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灯光不算亮也不算暗。但她眼前却仿佛蒙了一层雾，叫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徐延挥手打招呼：“哟，谈总也在，来旅游的？”
　　谈聆把目光从郁听身上收回来，往旁边扬了扬下巴，语气冷淡：“来帮忙。”

　　郁听和徐延一起往旁边看，才注意到远处还停着几辆拖着集装箱的大车，正在从另一个出口排队出去。

　　这是来帮剧组运东西的。
　　徐延了然地点点头：“我替我们家老林谢谢谈总。”

　　谈聆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把心底的那句话问出了口：“你们这是？”
　　话是问两个人的，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郁听身上。

　　郁听微微侧过去一点，可那点身影在余光里都是那样夺目，引她注意。
　　徐延看了一眼郁听说：“在山上憋太久了，出去放松一下。”

　　谈聆抿了下唇：“就你们两个？”
　　徐延点头：“对，我们俩的朋友都不在这边，一时半会儿也聚不齐。”

　　谈聆沉默站立，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他发现自己对徐延口中的那个“我们”格外介意。
　　目光几乎不可控地在郁听身上流连，他想听她说点什么，可她一直站着没动。

　　三个人谁都没再开口。
　　徐延把车钥匙套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转。转到第不知道多少圈的时候，他猛地把钥匙握紧在手里。

　　修长的指节在车顶盖上敲过，他扬起笑唇说：“谈总，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再晚赶不上夜场啦。”
　　他话音刚落，车后门的锁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几乎在他坐进驾驶位的同时，郁听也掀开门坐了进去，动作很快。
　　徐延往后视镜里看，将郁听动作上的慌乱尽收眼底。

　　拧动钥匙，车子低低地轰鸣了一声。
　　而在轰鸣声里，徐延状似无意地问她：“不就是个前任嘛，干嘛这么慌？”

　　郁听过了几秒才回过神，刚要解释自己没慌，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忽然被人敲响。

　　两人同时扭头看过去，徐延降下了车窗，见谈聆站在外面，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里面衬衫顶头的扣子也被解开了。

　　“去哪玩？”谈聆伸手扶住车窗，微微弯腰，“带我一个。”

　　***

　　等坐进酒吧的卡座里，郁听都没想明白谈聆是怎么跟过来的、他为什么要跟过来。

　　点单的平板在谈聆和徐延之间来回倒，两个人你来我往，点了满满一桌子的酒。
　　而郁听坐在两人中间，看着桌上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酒，无言以对。

　　等侍应生终于带着人把酒上完，郁听微微一笑：“你俩点的酒，你俩自己喝完。”

　　徐延扫了一眼，心虚地往后坐了坐。
　　谈聆没看酒只看着她，点头说好。

　　郁听：“？”
　　徐延：“？？？”

　　然后在旁边两人震惊的目光里，谈聆从桌角的那杯开始，喝完再拿，拿了再喝。

　　郁听看着他喝了四杯，靠近他的那个桌角上空了一块，实在没忍住喊了停。
　　“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看你喝的。”她没好气地说。

　　谈聆又嗯了一声，不动了，看向郁听：“你说吧，怎么玩？”
　　郁听：“……”

　　郁听很想抓住谈聆晃晃他脑子里的水。
　　就二十天没见，他怎么成这样了？？？

　　这场酒喝得郁听实在憋屈。
　　等桌上清空，她啪地一下把酒杯扣过，站起身说：“不喝了，我出去透口气。”

　　说完人就直接换身走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等徐延想起来要追时，谈聆倏地动了动腿，挡住了他的去路。

　　卡座里的氛围一瞬间有些凝固。
　　徐延站了一会，又重新坐下，离开镜头就向来嬉笑的脸上头一次露出那般的冷漠。

　　“谈聆，你到底想做什么？”

　　谈聆早就有点醉了，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徐延这话的意思。
　　他轻笑出声，低哑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矜贵和慵懒：“你呢，你又想做什么？”

　　“我喜欢她。”徐延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口，“我喜欢郁听，我要追她。”
　　“喜欢？”谈聆嗤笑着摇头，“你根本就不懂她。”

　　“那你就懂？”徐延的表情同样轻蔑，“不过一个前任而已。”

　　他把“前任”二字咬得很重。
　　谈聆确实因为这两个字，眸光深邃了一瞬。不过很快，他轻掀眼皮，把许礼商身上那股无赖的气质复刻了个十成十——

　　“对我就是懂她，我们认识了十年。”

　　话题到这儿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徐延闷头干了一杯酒，起身挤进人群，去找郁听了。

　　而卡座里，谈聆放松了神经靠着靠背，皱着眉抬手，轻轻按压鼻梁。
　　他这些年很少喝酒，屈指可数的几次喝到醉，都跟郁听有关。

　　郁听啊……

　　谈聆在心底重重念着这个名字，将杯底的一口酒仰头喝完。
　　放下酒杯时，他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来两个姑娘。

　　一个捏着手机，一个捏着酒。
　　拿手机的坐到了他身边，拿酒的站在了他面前。

　　一个说：“看你酒量不错，一起喝？”
　　一个说：“帅哥，加个微信呗？”

　　谈聆懵了一下，坐直了说：“不好意思，不是一个人，我有女朋友了。”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笑了：“有女朋友了还来酒吧啊？”
　　谈聆点头：“她喜欢，我来陪她的。”

　　这次轮到俩姑娘懵了。
　　没等她们再说什么，卡座外面忽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三人闻声抬眼，正好看见了去而复返的郁听。

　　谈聆如蒙大赦，忙起身走到郁听身边，说话时微微朝她那边前倾了一下上身，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和欣喜。

　　“你回来了。”
　　郁听略带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看向卡座里的俩姑娘。
　　“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谈聆又凑近了点，压下声音，“我一睁眼她们就在了。”
　　“……哦。”

　　郁听没说信不信，推开谈聆，走过去做坐到俩姑娘中间，笑着招呼：“来来，我有他微信，我推给你们。”
　　说完，她把自己的二维码亮了出来。

　　俩姑娘：“？”
　　谈聆：“……”
　　在场三个人，谁都没弄明白郁听这是什么操作。

　　郁听捧着手机等了半分钟。没等到俩姑娘拿手机，却等到她们落荒而逃。
　　郁听无语片刻，摁熄了屏幕。

　　谈聆这时候才走过去坐下，犹豫了一下说：“刚才，谢谢。”
　　郁听：“呵。”

　　她倒不是冲谈聆，她是冲刚才的自己。
　　被搭讪的是谈聆，是她前男友，她跟着起什么哄啊？？

　　一连三杯酒下去，才把她那颗躁动的心摁了下去。

　　郁听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朝旁边伸手。
　　谈聆自觉地把她外套送上来，郁听拿上就走。

　　走出酒吧，外面的热闹不比里面小。
　　郁听找了个路灯站在底下，耗着手机最后一点电量给徐延打电话。

　　一阵夜风吹过来，裹挟着白日里没散尽的暑气，吹在身上不算冷，但也没不热。
　　她捧着手机往后靠，却意外地靠住了一条手臂。

　　郁听：“？”
　　谈聆的手正伸在她身后，还拿着外套。

　　他这意思显而易见，郁听躲开了一下，继续埋头给徐延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郁听烦躁地把手机摁熄，揣回口袋。

　　谈聆沉默地站着陪她，目光落在脚下的影子上。

　　路灯在头顶，他们脚下一人一个圆圆的影子，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缓缓向郁听的那个靠近。
　　到最后，两个影子挨到了一起。

　　他下意识勾了勾嘴角，很快又无语了。
　　——快三十的人了，在这儿追影子玩，有够幼稚的。

　　两人谁都没说话，耳边只有夜风在呼呼地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风里多了点别的声音。

　　是吮吸，是摩挲布料，是喘息，是一点压在喉咙里的模糊字眼。

　　就在他们站的路灯后面不远，有条漆黑的深巷。声音都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郁听找到了声音来源，眼角微抽。
　　她站这儿只是方便徐延出来能看见她，现在倒好，成了听墙根的了。
　　……她还没这么没品。

　　郁听下意识要走，可高跟鞋的声音尖锐刺耳，不过两步出去，巷子里的动静瞬间就停了。

　　“……”她今天无语的次数有点多。
　　谈聆伸手把人拉住，在郁听质疑的目光里，一个巧劲儿翻转手，就将人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离开现场。

　　郁听当然知道这样最好，但被前男友抱在怀里的感觉——
　　算了，她不想回味。

　　两个人几乎都故意放轻了呼吸，等走到安全地方才开始大喘气。

　　谈聆把郁听放在了路边一处台阶上，自己站在台阶下，低头往下看：“脚有没有不舒服？”

　　郁听有些别扭地退了一步，摇头说没。
　　谈聆嗯了一声，收回目光。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郁听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徐延——对，我是。”

　　听见郁听语气不对，谈聆微微皱了眉。
　　郁听看了他一眼，继续答话：“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们马上过去。”

　　“出什么事了？”谈聆一边问一边给助理连冬打电话，让他过来开车。
　　郁听没拒绝他的提议，面色微紧：“去派出所，徐延跟人打架，被拘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