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过月光》木尽絮

12、第 12 章

　　“什么怎么做？”郁听往后靠了一下，面色不变。

　　梁缇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拿到了这个代言，你准备对正洋，或者说对那个韩东，做什么。”

　　郁听眨了下眼：“我能做什么啊——”
　　“别编，”梁缇打断她说，“我最了解你，你不可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郁听哑然。
　　她不得不承认，梁缇是对的。

　　她不是什么好人，被人这么编排作践，她不可能就这么息事宁人，虚与委蛇找突破口也好，直接陷害也罢，总得让他付出点代价。

　　这一次只是韩东运气好，她还没来得及出手，他自己就先出了事。

　　梁缇看着她问：“所以这次，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郁听只看她一眼就知道自己瞒不过了，放软声音跟她打商量：“反正我也没做，也没机会，你就别问了吧？”

　　她眯起眼睛笑：“就当我只是想想。”
　　梁缇沉默着同她对视。

　　真的只是想想而已吗？
　　梁缇不敢断言。

　　郁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让她找不出一丝异样，也让她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是想逼你说出来。”梁缇走近，伸手把人揽住，下巴靠在了郁听肩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七年前我就在你身边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以前不是没跟人亲近过，亲密戏郁听都拍过不少，可此刻面对梁缇的这个拥抱，她却没来由地僵了半边身子。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扯出一抹笑容说：“……梁姐，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是半个人啊？吓不死你——”

　　她话音都没来得及落，后脑上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声音从耳后传来，有点闷闷的：“少贫，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郁听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梁缇把她松开，直直看进了她的眼里。
　　“别只想着自己扛，你还有我。”

　　郁听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下去。

　　她不动声色地挣脱梁缇的怀抱，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没过两秒，她又像是猛地惊醒一般，伸手亲亲热热地勾住梁缇的脖子。

　　“那当然，你可是我的梁姐、我的宝贝，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她眉眼飞扬，尾音也在往上挑，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可透过那双浮光闪动的眼，分明不见一点喜色。

　　梁缇眸光暗淡了一瞬，把她的手拉了下来说：“等会儿没事吧，陪我出去一趟。”
　　话题一转，郁听如释重负，顺着梁缇的话问：“去哪？工作吗？”

　　“不是，到了你就知道了。”
　　梁缇说着就要拉着她往外走，走到门边时还顺手拎了她的包。

　　郁听头几步没跟上，踉跄了一下，闻言笑着揶揄：“梁总监带头翘班啊。”
　　梁缇点头承认：“对，带你翘班。”

　　梁缇车技很好，一路上甩了两辆跟踪的狗仔车，带她去往了一处高档小区。
　　虽然比不上忒里斯庄园，但怎么看也得是有些财力才能负担得起的。

　　跟在梁缇身后走进去、上电梯，郁听忍不住在心里猜，她们这是要去见谁？

　　她们停在了一栋小别墅门口，梁缇摁了门铃，很快有一个女人出来。
　　一看见是梁缇，女人立即笑容满面地说：“小梁你来啦。”

　　梁缇也笑了：“桐姐，我又来了。林导在吗？”
　　被喊作桐姐的女人邀请她们进去，回答说：“在，在的，书房呢。”

　　“好哦，我带我家小听来见见林导。”
　　梁缇简单说了下她们的目的，顺手端走了桐姐手边的果汁，往书房走去。

　　从梁缇说起“林导”，郁听就猜到了屋里的人是谁。
　　她下部戏《归云传》的导演，林之武。

　　郁听也没想到梁缇会直接带她来见导演，进书房时没忍住低声说：“可以啊梁姐，带我走后门呐。”
　　梁缇没应声，只示意她跟上。

　　林导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一副金丝框眼镜要掉不掉地搭在鼻尖，一手按在书上，一手握着钢笔，时不时写写画画。

　　“林老师，”梁缇轻声喊他，“忙着呢？”
　　“哟，小梁啊。”林导笑着把眼镜摘了，起身往旁边的待客区比了个手势，“今天怎么想着要过来看我啊。”

　　梁缇拉着郁听：“给你送宝贝来了。”
　　郁听：“……”

　　跟林导对上视线，郁听一瞬间收起脸上的尴尬，挂出招牌笑容说：“林导您好，我是云物传媒的演员，郁听，这次拿到了《归云传》里宋启月这个角色。”

　　一提起剧本，林导就没那么平易近人了，笑容也敛了，神色里透着认真。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郁听，说了句“形象不错”，随后又拿起旁边小几上的剧本，翻了两页指着说：“三分钟即兴，可以吗？”
　　郁听接过去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她没用多少时间调整状态，或者说，她从看完剧本的那一刻开始，就对自己即将演绎的这个角色有了一个完整的定义，只要她想，她就是宋启月。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命运使然，林导钦点的即兴剧情，刚好是宋启月大后期的一个重要剧情点——
　　身为宗门大师姐，她信奉了二十年的信条——得证大道，护佑苍生——忽然被打破，她信赖的师长忽然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还化身心魔，一遍遍地跟她说，这一切都是虚妄，颠覆她的认知。
　　那一夜，她将自己关进禁地，枯坐在空无一物的山洞里扪心自问。

　　修仙人士最忌讳的便是道心不稳，更何况是宋启月这个修无情道的，稍微动摇一点，于她而言都是翻天覆地。

　　郁听，或者说是她扮演的宋启月，缓缓矮下身，席地而坐。

　　她捏了个清心诀，试图让自己静下心。可不过片刻，整个人又开始躁动起来。
　　她止不住地发抖，面色惨白，被紧紧咬住的唇瓣毫无血色，前额一片潮意，仿佛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忽然，她睁开了眼。
　　瞳孔尚未聚焦，眼底却先浮现出来一缕狠厉的杀意。

　　片刻后，她像是猛地回过了神，闭了闭眼，偏头看向身侧。呼吸间，嘴唇和指尖都在轻轻发颤。

　　“你曾教过我，大道万千，修仙之人以护佑苍生为重，功遂身退，此乃天之道。”
　　她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声音低哑：“你如今又在做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阵敲门声。

　　她微微侧首看过去，却见书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面色凝重，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不忍。
　　对视半晌，男人轻声喊：“宋师姐。”

　　能这样看她的人只有一个。

　　宋启月眼睫微微颤动，收回视线起身。
　　再看向他时，她已将情绪敛了个七七八八，语气平淡毫无起伏：“你怎会在此？”

　　门口的男人，或者该叫他关呈鹤——
　　关呈鹤微微垂眼，想走进来，却在抬脚的瞬间刹住，抿了下唇说：“师尊让我来请宋师姐出去……主持大局。”
　　后四个字，他话音倏地转低，说得极为艰难。

　　宋启月看了他一眼，面色并无多大变化，只深深吸了口气：“走吧。”
　　说着，她抬脚往外走。

　　第一步刚迈出去，她腿软了一下，微微打了个晃。
　　门口的关呈鹤几乎下意识就要冲进来扶她。

　　人都进来了，却见宋启月原地缓了一瞬，很快站稳，径直从他身旁走过离开。
　　关呈鹤未作停留，一双眼直勾勾地挂在宋启月身上，紧随而去。

　　一直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林导才缓缓拊起掌来。
　　“三分钟，能把情绪把控到这个地步，还能临场应变接住徐延的戏，”林导点头，“确实是个好苗子。”

　　梁缇一听这话，心渐渐放了下去，也跟着笑：“我看上的人不可能差。”
　　林导笑眯眯地端起茶杯，看向门口。

　　而此时，他们心心念念的郁听已经被徐延拐去了外面的客厅。
　　徐延端了两杯果汁过来，将一杯推给郁听，介绍说：“徐延，剧里饰演关呈鹤。”

　　郁听接过杯子，说话间已经从之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郁听，饰演宋启月，”她耸了下肩，“你的CP。”

　　徐延哈了一声，喝了口果汁才开口：“戏不错，我喜欢。”
　　郁听伸手同他碰了下杯：“你也是。”
　　徐延挑了下眉，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不用太多交流，郁听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徐延跟自己是一类人。
　　别的不说，起码，都喜欢泡吧——
　　一杯果汁都被能被他喝出酒的感觉，一看就是老手。

　　“果汁就是没劲。”徐延放下杯子，靠在吧台边上问郁听，“要不要跟我去玩？”
　　郁听直接问：“哪家？”
　　徐延眯了眯眼：“你定。”
　　“那就——”

　　郁听还没想好，梁缇倏地从书房里探出个头：“小听？”
　　郁听立马收敛，乖巧地应了一声：“在，怎么了？”

　　梁缇见她还在，松了口气说：“还以为你跑了……林老师还在等你呢。”
　　“就来。”郁听回头跟徐延对视一眼，快步走去了书房。

　　面对林之武，郁听也认真起来，听他分析了自己之前的三分钟即兴，先点明不足，随后又说：“你是个有灵气的，好好演下去就能走好这条路。”
　　“谢谢林导。”郁听嘴甜地应声。

　　她们俩来的时候是翘班来的，在林之武家里呆了半上午，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林之武和桐姐都热情地留她们一起吃午饭。
　　郁听乖巧地跟在梁缇身后，不管梁缇说什么她只管点头。

　　然后，她就看见梁缇接了个电话，又改口说公司临时有事，不留了。
　　梁缇回头看她：“要跟我一起走吗？”

　　郁听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站在最后的徐延朝她挥手示意。
　　她秒懂他的意思。

　　“不了吧，你先忙。”郁听笑着拒绝。
　　梁缇又问：“那你等下怎么回去？”

　　林之武笑着说：“小梁，这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这丫头安安稳稳地送回去。”
　　有了林之武的保证，梁缇总算放下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一顿午饭过后，林之武拉着郁听和徐延去了书房，要跟他们讨论一下剧本。
　　徐延顿时作苦大仇深状，悄声问：“走吗？”

　　郁听看看林之武，又看看徐延，可耻地心动了。
　　两人对视几眼，趁林之武去书架上拿文件的功夫，悄悄溜了。

　　徐延带郁听去了停车场，直奔一辆亮青色、仿佛一瓶汽水般的玛莎拉蒂。
　　坐进副驾，郁听问徐延：“怎么玩？”
　　徐延发动车子：“怎么快乐怎么玩。”

　　“地方我定？”
　　“京岳这片儿的酒吧，随便你挑。”
　　“行。”郁听点点头，略加思索了一下说，“KA~BUT。”

　　徐延到底是经常混吧的，一瞬间就知道她说的是哪，顺口问：“为什么选这儿？”
　　等车子开出去一截，轰鸣的发动机声里，徐延听见了她的回答。

　　“他们家的酸啤，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