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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心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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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旁边的丫鬟尖叫出声:“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孟芙蓉手背上一片红肿,中间位置起了几个水泡,水泡大小不一,最大的那个有指甲盖那么大。
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眼里噙着泪,贝齿咬咬唇,克制说:“无…无碍。”
怎么可能无碍,肿的那么高,别说碰触了,单是看着便知很痛。
程月芷也叫出声:“弟妹你怎么搞的,怎么能故意洒表妹手上,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大可以同母亲讲,也不能这样伤人呀。”
“二嫂,知道你不喜欢表姐,但是你这样做太过分了,这幸亏伤的是手,万一伤到脸,毁了容,你拿什么赔。”
“赔?”程月芷阴阳怪气道,“赔的起么?要是孟夫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母亲,这事您可要拎得清,别坏了周孟两家多年来的情谊。”程月芷提醒道。
宋氏本来心里便窝着火,这下火气更大了,皱眉质问:“江怡,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怡已经懵了,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刚刚…刚刚,她什么都没做啊。
是孟芙蓉,是她用脚绊了她一下,让她身子不稳,朝前扑去,她这才会手抖,端不住碗。
还有,她们只看到孟芙蓉被烫,没人知道她也被烫了吗,汤水倾泻而下时,首当其冲的是她。
她的手……
江怡被烫的那只手垂在身侧,因为太疼,已经僵着,她手指半曲着动也不敢动。
“不是的,不是我,”江怡语无伦次,“母亲,夫君真不是我,是表妹,她——”
江怡话未说完,一旁丫鬟再度叫出声:“老夫人,表少爷,快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平日最喜做女红,要是手废了,日后还如何做女红,我家夫人最心疼小姐了,若是知晓发生这样的事,会哭死的。”
“老夫人,表少爷,快点请大夫来吧。”孟芙蓉的贴身婢女夏菊跪在地上恳求道。
周洛云对身后的荣锦说道,“去请王太医。”
荣锦抱拳:“是。”
“夫君,真不是我,你要信我。”江怡眼眶泛红地辩解,“妾身没有故意烫表妹。”
“表哥,不关表嫂的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孟芙蓉痛到脸都白了,额头上溢出汗,“我知表嫂在乎你,她这样做,也只是太生气了而已,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总是麻烦表哥的。”
说着说着,她哭出了声音,我见犹怜道:“是蓉儿做事太不小心了。”
这番说辞,非但没有给江怡开脱,反而把她拉入了更大的漩涡中,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定此事便是江怡所为。
是她善妒,心胸狭小,故意伤害孟芙蓉。
江怡摇头否认,“不不是的,不是……”
“江怡,够了。”许久未出声的周洛云终于发声,他桎梏着她手腕的力道隐隐加重,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跟我来。”
宋氏拦住,“云儿,你要带她去哪?”
程月芷道:“二弟,弟妹也是无心之过,你千万可不要动手打人啊。”
她这话不像规劝,倒像是怕周洛云不做什么,激他的火呢。
“对啊,二哥,二嫂也不是第一次犯错了,之前不是都原谅了吗,这次也就原谅了呗。”周洛雪道,“反正她在周家作威作福惯了。”
言罢,周洛雪走到孟芙蓉身侧,执起她的手,心疼道:“只是可怜芙蓉表姐了,原本是打算京城散散心,这下好了,手都给伤了,以后也不知该如何议亲。”
“二哥,这事是二嫂所为,你一定要给芙蓉表姐还有孟家一个交代。”
“孟夫人若是真闹起来,母亲也不好说什么。”
江怡不断摇头低喃,“不是我,不是我…”
周洛云眸光从孟芙蓉身上拂过,随后落在江怡身上,“跟我去书房!”
孟芙蓉出声轻唤,“表哥,我疼…”
盛怒中的男人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而是扣住江怡的手腕,把她从拉离正厅。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热闹,可孟芙蓉的眉梢去皱了起来,她莫名有些心慌,总觉得周洛云把江怡拉走是为了江怡好。
至少远离了厅中这群人,便没有谁再对江怡说教了。
……
成亲四年来,这是江怡第一次踏进周洛云的书房,和她想象中相差无几,柜子上摆满了书。
案几上也是。
便是靠窗的软榻上都摆着书,和传闻中一样,他嗜书如命,以书为伴。
若是其他日子来,江怡心境会不同,但是今日她无心观赏,踉跄着倚上后方的墙。
不知被什么撞了下,后腰那里一片痛,她嘶了一声,想说疼,迎上周洛云犀利的眼神后,已到唇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江怡很怕周洛云用这种冷漠的锐利的神情看她,那会让她觉得他很陌生。
“夫君,”她试图去拉扯他的袖子,被他侧身甩开。
她手扑了个空,征愣着顿在那,指尖缩了又缩,不经意地拉扯到了上面的伤口,她脸色顿时没了血色。
她伤在了手指上,好几次烫痕,水泡比孟芙蓉手背上的还多还大。
可——
没人知道。
其实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因为没人在意。
她的死活,他们一向不在意的。
可无论他们在意与否,江怡都不想担上善妒的骂名,孟芙蓉不是她伤的,更不关她的事。
她要解释,她要真相。
“夫君,你我成亲四载,妾身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晓,”江怡哽咽道,“你当真认为是我伤的表妹么?”
这个家里除了雪竹外,无一人信她,她希望周洛云信她,哪怕一次也好。
没了嘈杂的声音,心情也不同,周洛云暗沉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他道:“你说不是你做的,有什么证据?”
“这就是证据,”江怡抬起手臂,拉下袖子,露出了她红肿的手指,“妾身便是再愚蠢,也不可能伤自己。”
她眼睫上挂着泪珠,晶莹剔透的珠子在日光中尤显夺目,映得眼尾那抹红愈发怜人。
她声音轻软哽咽,“夫君,怡儿便是再无知也不会动表妹,她是客人,怡儿便是给她最好的都是应该的。”
周洛云侧眸打量江怡,漆黑深邃的凤眸里流淌出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
那日后来,荣锦把王太医请来,给孟芙蓉诊治完后又去了书房,看着江怡手指上的伤,拧眉道:“相爷,夫人伤的可比那位小姐严重多了。这伤若是不好好调养,日后怕是会留疤。”
周洛云:“劳烦王太医开方子。”
王太医:“相爷客气了,我马上开方子,我这里有瓶玉肌膏,请夫人每日涂抹。”
江怡接过,道谢,“有劳王太医。”
王太医抱拳作揖,“不敢不敢。”
……
江怡直到回了碧竹院思绪还是乱的,她以为周洛云会责罚她,没成想他只是把她叫去书房问了几句话,然后他坐在案几前批阅公文,她则坐在软榻上休息。
手指痛的让人心颤,可每次抬眸看到他认真批阅公文的模样,心里又突生暖意。
他是很冷,可也有暖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说她的不是,等着她受惩罚,偏偏,他没有对她做什么。
江怡的心越发飘忽不定了,今日之前她觉得周洛云冷血无情,今日之后,她又生出其他的想法。
比起周家其他人,他也并非那般无情。
江怡不知他是真心这样,还是装的,若是真心,那她四年付出也不算徒劳,若是装的,只能说他太会装了。
江怡盯着手指发呆,雪竹跑进来,跪在她面前,“夫人,夫人您怎么样?”
江怡放下手,扶起雪竹,扬唇笑了笑,“我很好。”
“相爷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雪竹打量着江怡问道。
“没有,”江怡说,“夫君只是请太医给我看呢手上的伤。”
“真的?”别怪雪竹不信,实则厅中那幕太过吓人,谁都以为周洛云盛怒之下会对江怡做什么。
“嗯,真的。”江怡把手递给雪竹看,“这是王太医给的药,涂抹上以后疼痛减轻了很多。”
雪竹看着肿起来的手指,没忍住哭出声:“夫人,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夫人。”
“都是奴婢的错。”
江怡安抚:“同你无关,是我太不小心了。”
“刚刚奴婢也看到了,不是夫人伤的表小姐,是表小姐自己。”雪竹噙着眼泪道,“夫人没同相爷讲么?”
“讲了。”江怡扬起的唇角缓缓落下,眸光依然落在红肿的手指上,但眼神里透着一抹悲伤。
之间的那幕浮现在脑海中,离开书房前她再次提起了这件事,却被周洛云冷声打断。
“蓉儿是客,无论因何故受伤皆是相府知错。”他道,“你是相府女主人,相府的错本应就是你的错。”
她还想说什么,被他犀利的眼神打断,最后只得说:“好,明日妾身便去给表妹赔不是。”
言罢,男人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周洛云不爱笑,但眼尾轻扬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江怡迷失在那抹浅笑中,最后妥协。
算了,他高兴便好。
雪竹见江怡不说话,以为她还在难过,劝说:“夫人,要不咱们去找找老爷吧,让老爷同老夫人讲。”
雪竹口中的老爷指的是江怡的父亲,临县一个知府,平时同帝京无往来,江怡成亲四年,也只是回门那日回去看了看,之后再也未曾回去。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父亲来了书信,要她无要紧的事不必回。
她知晓,是继母不想她回的。
“父亲?”江怡无奈道,“他不会为了我开罪周家的,若真是告知他,怕是也会训斥我。”
雪竹听到这,越发心疼江怡了,她家夫人蕙质兰心,为何遇不到一个真诚待她之人呢。
苍天真是不公,表小姐什么都有,她家夫人什么都没有。
……
孟芙蓉被烫伤这事,周洛云可以作罢,但宋氏不能,她得知周洛云非但没有处罚江怡还找太医给她诊治,怒从中来,晚膳都没食用,便命刘妈把人叫到了梅院。
对着江怡好一通冷嘲热讽的数落,说她心眼坏,说她蛇蝎心肠,说她不懂礼数,说她给相府给周洛云丢脸了。
江怡低着头听训,怕自己哭出声惹宋氏不高兴,贝齿一直死死咬着唇,几乎咬出血痕。
她不是不想辩解,只是她知晓,她说什么都无用,婆母不会信她。
一盏茶后,宋氏停下来,接过刘妈递上的茶盏,一口饮尽盏中茶水,重重放桌上,再次怒斥道:“江怡,你可知错?”
江怡肩膀微动,半晌后回话,“儿媳知错。”
“有错就得罚。”宋氏道,“你去院中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冬日的帝京黑的比较早,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泛起黑,只有婆娑的影子能看到,但也很模糊。
庭院里的笼灯还没点燃,四周处在暗色中。
地上除了有些杂草外,还有被风吹拂过来的梅花,一瓣一瓣铺散开。
江怡跪下时特意避开了梅花瓣,她也喜梅,不忍把梅花碾碎,她心疼梅,但无人心疼她。
这夜她跪到了子时,晚膳都未曾用,就那样一直跪着。
天公不作美,中途还下起了雪,衣衫被雪洇湿,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熬到子夜时终于等到了宋氏派人传话,说她可以回去了。
雪竹在门外焦急等着,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一把扶住她,“夫人。”
江怡脸上血色全无,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倚着墙道:“雪竹,怕是要你扶我回去了。”
雪竹哽咽说:“奴婢扶您,您慢点走。”
膝盖新伤加旧伤,她便是想快也没法快,只能蚂蚁搬家似的,小步子挪。
后方雪地上映出两道拖曳的痕迹,风吹过,又什么都没有了。
江怡道:“相爷在府里吗?”
雪竹不想提,得知夫人被罚她便去书房求周洛云了,被告知他不在书房,雪竹去他处寻,看到他和孟芙蓉在一起。
孤男寡女,相谈甚欢,那副场景谁看了都会咋舌。
“没有,相爷不在府里。”雪竹撒谎道。
“骗人。”江怡一眼识破,牵强笑笑,“他在府里是不是?而且你去找了他,求他救我,他没应允是不是?”
雪竹没否认。
江怡看着地上的落雪,只觉得白日在书房的动容尤为好笑,她一度以为他对她心软了,倒忘了另一种可能。
用早膳时他和孟芙蓉是坐一起的,他眼力如此好,兴许早看出是孟芙蓉故意为之。
他把她带去书房,不是为了免于训斥,而是想用那零碎的好骗她心软,让她放弃说出真相。
他做这一切,皆是为了孟芙蓉。
江怡腿一软,跌倒在雪地上,手撑着地,掌心一片凉,然而,都比不上她心寒。
果然,人不能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