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87、瘟疫

　　红鸾说着摊开手，手中一道金色华光泛起，飘起丝绸一般的小粒子，随即变成一本空白奏折。

　　她打开奏折，奏折上毛笔字乍现于空白纸上。

　　将临川的种种皆纪录在奏折上后，她使个法术轻轻向天空一抛，奏折化作一道金光，飞向天际。

　　“走吧，我们先去找白虎。”

　　“好。”白无心不会阻止她。

　　他只想再陪一陪红鸾，他总觉得这事不会轻易结束。

　　远古时期的记忆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在玉净瓶中被那股邪气侵蚀，失去肉身后他的记忆也随之变得模糊，直到自数月前醒来后，那些记忆开始一点一点，由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心中有种很强烈的，又要走回当初那条路的焦虑。

　　白无心最近变得不似以往那般沉默，也有了生活气息。

　　红鸾却发觉他好像经常想的出神。

　　正如此刻，白无心明明和红鸾并肩行走，可没走几步他就会慢慢落后几步，红鸾又得停下脚步等等他。

　　“你在想什么？”红鸾看出他有心事。

　　白无心喃喃道：“人间，会就此消失吗？”

　　当年，就差一点，人间就消失了。

　　当年的人间能活下来，是因为有女娲，伏羲这些远古众神，他们带领众仙联手御敌，才挡住了那场灾难。

　　现在的天界远没了当年的实力，那些战死的将军，都是天界最优秀的武神，此后数万年，也无人能达到他们的境界。

　　“不会的。”红鸾开玩笑道：“天界又不是豆腐做的，没那么容易被打垮，而且人间芸芸众生，他们弱小但从不屈于命运，面对自然灾害时他们渺小又聪明勇敢，人类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人间繁衍生息，正说明他们本身就有很强大的力量。”

　　“很早以前，母亲也是这么认为的。”白无心脑海里冒出那个身影。

　　一个心怀苍生，美丽又充满仁慈的人。女娲娘娘俯仰于天地之间，乃是众神之首，她只须站在那里就会让人相信，原来世间真的有神灵，她带领诸天仙神，来到人间抗下人间灾祸，拯救众生。

　　“你说女娲娘娘？你都想起来了？”红鸾稍有诧异。

　　“想起来了一点点。”过去的记忆太过悠远，它们缠绕在白无心的脑海里，需要他慢慢去疏理。

　　他总觉得自己还忘了什么？

　　忧郁之色浮现在白无心的脸上，他的感情在一点点完善。

　　人的七情六欲，他都能真切的感觉到，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他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人。

　　“你别这么忧郁嘛！”红鸾主动挽上他的手，拉着白无心，又一道骑马出了临川城。

　　此时日落西山，天色混白灰暗，外面的冷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子一般，密密麻麻落下。

　　白无心扛不住这寒冷，冷得混身发抖脸色灰白，红鸾索性解下身上的焚月绫，变成一条红色围巾，挂在白无心脖子上。

　　焚月绫属火，抗寒能力也是一绝。

　　白无心被一股热流包裹起来，将他本身与外界的寒冷隔离开，很快就不再觉得寒冷了。

　　两人去了城外三里处，正巧遇到一间地仙庙。

　　而白虎也正巧在那里，见到这俩人一道出来，他也没觉得奇怪。

　　孟向却没有跟在他身边，红鸾翻身下马，扫了一眼这庙宇。

　　这庙小的可怜，最多就能容下两三人，连个正经大门都没有，坐在里面跟坐在外面其实没有太大区别，朱红墙面上布满斑驳裂痕，好在庙里面干净，应该是常有村民打扫，庙里还请了一尊不大的神像，是石雕的，那惟妙惟俏的模样做得十分精致，供台上还摆满了新鲜水果和烧完的蜡烛，应该是不久前才放的。

　　红鸾走到神像前，一眼认出这神像就是寿媱！

　　“这和陆元洲家的那个一模一样！”红鸾惊讶的是，陆元洲竟然真的把寿媱的香火延续下来了。

　　“是啊，他也算有心了。”其实白虎看到这座庙也很惊讶。

　　他还从没见过这般坚持又忠诚的信徒。

　　庙宇太小，三个人坐在里面都很勉强。

　　好在庙里面有蒲团，三人席地而坐，红鸾一来就先说了临川的情况，白虎听得直皱眉。

　　“我此次奉命捉拿妖王座下的绿袖公主和瘟神，二人在人间散播瘟疫，搞得人间乌烟瘴气的。”

　　“可临川的百姓等不起了，先救人再抓人吧？”红鸾说到城中情况，莫说重病缠身的，还有死了的已经数不胜数。

　　“嗯……”白虎没有立即答应，只是含含糊糊小声应了。

　　白无心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他，这会儿看他犹豫不决，立即嘲讽道：“你该不是不想管吧？”

　　“呵呵那个……”白虎尴尬笑了笑，面露为难：“这个……不是我不想管，只是我的任务是捉妖，不是救人呐。”

　　“喂！”红鸾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白虎冷不丁挨了这一下，肩膀一歪差点没坐稳。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神仙，人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管呢？”

　　“哎呀！！！”白虎拍了拍大腿，捶胸顿足又觉得有点费劲：“我都说了，这事不归我管！不归我管！！”

　　“那归谁管？”

　　“山神，土地，城隍，灶神，他们享受凡人的香火供奉，人间有什么事，自然归他们负责！”

　　红鸾：“……”

　　“呵！”白无心这时候还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嗤笑一声嘲讽道：“还真会推磨！你们一个个就耗着吧，耗到人间大难，到时候收不了场可别怪我们没提醒。”

　　红鸾轻轻推搡一下白无心，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对了，寿媱呢？她知道这里的情况吗？”红鸾不能长在人间逗留，这事得赶紧解决回昆仑山。

　　白虎：“师父重获自由后去了太行山找文昊老仙，咳咳……她听闻寿媱复活，于是一封书信将寿媱调回太行山闭关修炼，她掌管的地方也派了别的仙子。”

　　红鸾连连啧了好几声。

　　这师父和师娘还真是情深义重，想到师娘以后都不必再受困于昆仑山，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三人这个话题也到此为止。

　　红鸾打定了主意要救临川百姓，可又没有什么好法子。

　　她修的是武道，做的是武神，行医治病于她实在是戳到了盲点。

　　“有没有什么法宝法术能净化这些疫病？”红鸾想得头疼，懊恼自己看的书还是太少。

　　“嘶！”白虎皱了皱眉：“净化需要很久，等净化完人早就死完了，你的时空法术能逆转吗？”

　　“逆转？！怎么个逆法？”红鸾陷入沉默。

　　这么一说，白虎还真有法子：“我记得寿媱还在位时，洛阳也曾闹过瘟疫，当时她出手快，刚有苗头就开始着手净化，好在时机刚刚好，只要周围的百姓喝了净化后的水，不到半日就能恢复。可惜那条河的净化作用只持续了几天就被水冲没了，你要是能逆转那河里的水，让它重回净化时期，那临川的麻烦不就解决了吗？”

　　红鸾听得目瞪口呆。

　　她连连点头，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道：“不愧是她！这法子当真厉害。”

　　白无心：“你说的是洛阳城外的那条河吗？”

　　“正是。”

　　“那条河离洛阳近，离临川可远着，要是从临川过去，怕是半路就病死了，再说，就算能去，一下子也运不了那么多水啊。”白无心觉得这主意馊的一批。

　　红鸾道：“这事好说，只要找水神帮忙，给人间下场雨就行。”

　　他们商量好事情，白虎也去继续抓他的妖怪。

　　这个计划不太好办，这也就意味着，红鸾必须上天一趟。

　　“该来的终会来，你迟早要面对的。”白无心舍不得红鸾离开。

　　几个月不见，如今难得见到，又要面临分离，他的大手覆上红鸾的小手，拿在手里反复翻看，又轻轻揉了揉，就是不想放她走。

　　红鸾看着他这模样，笑他像个小孩子似的。

　　反正她也不急这一会儿，也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就是不肯放开。

　　“白无心，我发觉你最近越来越卡哇伊了。”

　　“什么？”白无心当然听不懂这个所谓的“卡哇伊”是什么意思。

　　“夸你呢。”

　　“是嘛？”

　　白无心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他两条眉毛弯曲成波浪状，一上一下，特别有意思。

　　“你不信我啊？”

　　“信信信！”

　　傍晚时，红鸾和白无心又一道回了洛阳，两人刚入城就被城里的场面吓到了。

　　城里家家户户门户紧闭，大街小巷再无一人到处闲逛，甚至有的屋里都能听见喊疼的，痛苦呻吟的，听在耳朵里十分揪心。

　　没想到仅仅一日只差，洛阳就沦陷了。

　　红鸾当即伸手抓住白无心的手，心里想着不能让他也被传染上，当机立断道：“这洛阳不能住了，你跟我回昆仑山！”

　　“好！好好好！”

　　白无心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好像特别高兴。

　　红鸾：“……”

　　红鸾只好和白无心敢在城门关上之前离开洛阳。

　　今日城门口的人比往日多了好几倍，都是出去的，却不见有人进来。

　　大家都挤在城门口嚷嚷着要出去，连守护城门的官兵都加了一倍的人手，照这情形看，想必过不了几天，洛阳就会关上城门。

　　今日不走，来日就走不了了。

　　红鸾和白无心也跟着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伍，终于赶上了最后关门时离开了洛阳城。

　　出城之后他们到一处荒郊野岭，红鸾变出一只哨子用力吹了一下，不多时，天边就飞来两只仙鹤。

　　正是当初白无心送给她的，这两只仙鹤如今养在昆仑山，偶尔替她当信使，有时候当坐骑出去到处走走，也算是物尽其用。

　　白无心见到仙鹤时也很高兴，他住在人间很不方便带着仙鹤，做回凡人之后更不可能继续养着仙家坐骑。

　　他走到仙鹤身边，摸了摸它的脖颈，毛茸茸的，还是熟悉的手感。

　　仙鹤低下头，一嘴咬上他的衣领子，只扬起头一甩，就把人甩到了自己背上，好在仙鹤背上软绵绵的，像云朵那般也不会摔着白无心。

　　“你先回昆仑山，我一个人去天界就好了，之后我还要去看看冰蕊，可能会晚几天回来，要是有事就叫仙鹤给我传信。”

　　说罢红鸾飞身跳上仙鹤背上，临走时还朝白无心挥了挥手。

　　随后两只仙鹤分道扬镳，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