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85、相聚

　　“最近京城闹瘟疫，好多人从城中出逃去了江南那边，导致江都，金陵等地都有得疫病的，洛阳也有好些人得了疫病正待在家里养病。”

　　“那你们还天天到处乱逛？也不避讳一下？”红鸾震惊他们这么胆大的同时也忍不住思考。

　　现代社会那么发达都有闹世界级疫病的时候，更何况古代，这时候消息不发达，等到大家都知道时恐怕已经很严重了。

　　“这叫头可断，钱不可不赚。”连白无心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红鸾：“……”

　　白无心朝下面看了眼，下面的说书人正说到高潮处手舞足蹈，手里的扇子啪的一下合上，说的有声有色。

　　他朝下面的店小二招了下手，那店小二把毛巾一甩，连忙躬身跑了上来。

　　白无心：“就这个小茶馆，一天不开的损失，都够很多人活一年。”

　　红鸾默默看着他，他神色淡淡的，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他终于明白人间疾苦了吗？

　　红鸾嘴角不自觉露出些许笑意。

　　“人间得疫病应该是很正常的现象吧？”她轻声道，有些不太确定。

　　这情况，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

　　白无心看出来红鸾有事：“你来人间不只是来闲逛的吧？”

　　“当然不是，当初天雷加身换你清醒，从你身上跑出来一团黑气，被妖王吸走了，你知道那玩意儿怎么回事吗？”

　　要说这东西，没人比白无心更清楚。

　　白无心喝口茶润润桑，理了理衣衫一本正经道：“我自醒来起时常想起来许多往事，那东西貌似很久以前出现过，它一直存在于我的体内，能吸收凡人的七情六欲并转化为自身法力，尤其是爱恨情仇，这些情感在人心中藏得最深也最刻骨铭心，产生的法力尤为强大，其他的都是些很微妙的力量。”

　　红鸾神色稍显凝重，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很难用单纯的好与坏来判定。

　　“会有坏处吗？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弱点？”

　　白无心轻轻点头：“有，这些法力来自外界，和你们修炼的道行不一样，修炼来的过度使用之后休息休息就能慢慢恢复，这种法力是无法恢复的，就跟这茶一样，喝了就没了，再想喝就只能重新倒。”

　　说着他把面前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随后给二人都重新满上一杯热茶。

　　“那坏处呢？”

　　“这法力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全看持有者怎么用，不过……如果过度吸收负面情感，会影响心性，正如同当初你回来时见到我那样，可能会失控。”

　　红鸾记得当初见到白无心时的样子。

　　他当初失控是因为红鸾不在这个时空，那时他没有心，无法分辨感受情感好坏，所以乱吸收导致失控的。

　　“妖王他五脏俱全，应该不会失控吧？”

　　红鸾没有明说那颗心的事，但白无心明白她就是这个意思：“这可不好说，他又不是人，没有人这么高的悟性。有些道理人可以通过书籍积累和先生教导，只须只字片语就能悟透；妖可不会，他们需要靠自己修炼或者去人间历劫，如果是简单的还好，要是复杂点的说不定几千年都悟不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妖想成仙得修炼千年，而人只要几十载就能成。”

　　红鸾小声嘀咕道：“游玉修炼也才几百年，她看起来也不傻呀……”

　　白无心忍不住笑了笑：“她还不傻？再笨点她就该成猪脑子了。”

　　红鸾拍了拍手，双手合上后凑在手边小声道：“善哉善哉，背后说人是非可不好。”

　　妖王的事一时间想不出法子来，现在他已经无迹可寻，找也不好找，只能防患于未然，好歹提前做些准备。

　　“妖王吸了那团黑气，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白无心皱眉：“我当初揣着那团黑气时，只想在人间和你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想。他我就是不知道了，要是他一直吸收积累法力，那也是有毁天灭地之能的。”

　　红鸾自觉省略掉前半部分。

　　听到后半句时她心思又沉重起来，她担心的就是这个“毁天灭地”。

　　她靠在身前的桌子上，手指尖扶着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这问题头疼的紧。

　　“你最近过得好吗？”

　　红鸾：“挺好的，你呢？”

　　白无心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含着缱绻笑意：“没有你，再好的日子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红鸾别过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他。

　　白无心始终不曾放下，红鸾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决断了些。

　　太阳已经快落山，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早就收了摊子，一楼下方最中央已经垂下帘子，幕帘后隐隐约约能瞧见一张桌子，一个人，那人正坐在桌子后表演口技。

　　他们坐在二楼，一会儿听见清脆悦耳的鸟啼声，一会儿是沙沙风声，一会儿又有夏日蝉鸣，随着下面故事的情节展开，还有七嘴八舌的人声，呼呼喊喊间格外有意思，观众们听得掌声不断，直到后面紧张处时，又听见里面的人一声“啪”敲下案板，只闻一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

　　幕帘缓缓被升起，还是一张桌子一个人，故事结束了，一切都回归到最初的模样。

　　听完了，红鸾也回过头来，见孟向还没有回来，也忍不住嘀咕：“这孟向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我出去找她一下！”

　　红鸾说着起身准备结账离开，天色晚了，回头她还得找客栈歇息。

　　白无心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茶馆，两人出来后红鸾一眼看见孟向。

　　她正下馆子，坐在街边吃混沌，两人出来时她正好吃完混沌在喝汤，红鸾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也不催促，就在旁边歇歇。

　　白无心走过去，敲了敲桌子，朝店小二喊道：“老板，来两袋糖炒栗子。”

　　“好嘞！”那老板听了满脸堆笑，一刻也不耽误地去给他们装栗子。

　　孟向吃完喝了两口汤暖暖身子，红鸾掏出一块金叶子放在桌上，声道：“老板，和那两袋栗子一块结账，不用找了。”

　　“好嘞！”老板看见金子双眼都在放光，拎着两个纸袋子放在桌子上：“客官，这是你们的栗子。”

　　红鸾递给白无心一袋子，另一袋自己拿着吃起来。

　　晚上还得去找客栈，她刚准备跟白无心告别。

　　白无心反而先开口邀请：“最近外地人来得多，客栈不好找，你们一起去我家住吧。”

　　“多谢白公子，我们叨扰了！”

　　不等红鸾开口婉拒，孟向先开口道谢了。

　　如此红鸾想拒绝都来不及。

　　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去清红苑，那地方太熟悉了，一进去就会勾起过去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

　　好在白无心也没有带他们去临川，而是直接去了洛阳城内的一处小院子。

　　白无心添新家了，这院子比起之前住的清红苑，这屋子就要小得多了。

　　这屋子是洛阳城内的东市的一套临街小院，出了门就是市集，地方也热闹，只是住的人多，就不似临川时那般清净宽敞。

　　这套房子是两层小楼，屋后有小院子，院子里空旷只摆放了些平日里生活用品。

　　白无心带她们上楼去，给她们安排好房间，晚上又一道去楼下围炉烤火。

　　白无心还特地出门买了条现杀的黄鱼，他左手还提了两坛酒，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白虎和珠儿。

　　红鸾那时正给孟向搭脉施法，想给她输入些真气为她安胎。

　　看见三人回来时，红鸾收了法力，孟向满面惊喜站起身。

　　两人不约而同惊喜唤道。

　　“白虎！”

　　“珠儿！”

　　“你们怎么来了！”两人又惊又喜。

　　红鸾迫不及待拉着珠儿到火炉旁，给她搬了把椅子坐下，珠儿如今已经有了人腿，她可以随时到岸上来，敖溪也不怎么管她，只要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想去哪里他一概不会过问。

　　珠儿比起三百年前成熟了许多，她和红鸾是三百年未见的好友，于红鸾而言她们其实只有三年未见，可她见到珠儿时，才觉得她们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了。

　　一时间两人都想念得紧，拉着对方的手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

　　“珠儿，你还好吗？”红鸾关切之至。

　　珠儿见到她时笑意盈盈，眼睛泛起盈盈水光，她笑着点点头：“都好。”

　　听了这话，红鸾便是有什么话，都能放心了。

　　珠儿这趟来，还特地带了些“海鲜”，她放在桌上，白无心就拎到厨房里，一个人去倒腾去了。

　　孟向这边见到白虎，更是高兴地差点哭出来，她心里千般思念无法言语，尽数化作柔软的小声问候，淅淅沥沥渗透进白虎的骨血里，他双手握着孟向，对红鸾投去万分感谢的目光。

　　看孟向这红光满面，娇俏可人的模样，便知晓她这些日子过得不错，这都仰仗红鸾的悉心照顾。

　　他心里万分感谢，但当下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感谢，于是只好先放到一旁。

　　他急匆匆地，一把将孟向打横抱起来，噔噔噔几步跑到二楼去了，只听见楼上房间“砰”地一声响，两人不见了身影。

　　白无心在厨房里忙活着，他把螃蟹，黄鱼都给清蒸了，然后还做了些家常小菜，又提着酒给红鸾，交代她把酒给烫一下。

　　红鸾提着酒和他大眼瞪小眼，她哪里会烧酒。

　　直愣愣道：“这酒直接喝不就行了吗？”

　　白无心拿来一个紫砂锅盛了些水，然后把酒放到水里面，轻声叮嘱道：“温一温就好了，你帮忙看着火，热了拿出来就行。”

　　红鸾这才轻轻“哦”了一声。

　　白无心又钻进厨房，不多时厨房里滋滋溜溜一顿闹腾，没过多久，桌子上就香喷喷的放满了菜，有蒸得红红火火又四仰八叉的大螃蟹，有浇了拌料被蒸得香味直冲屋顶的清蒸黄鱼，还有几道简单的家常小菜。

　　红鸾看了眼桌上整个人目瞪口呆，直吞口水，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丰盛的晚餐了。

　　红鸾兴冲冲朝楼上喊了声：“白虎，孟向，下来吃饭了！”

　　“来了！”楼上应了声。

　　楼下的人先上了桌子，红鸾坐在中间，白无心和珠儿各自一左一右，这会儿白虎和孟向下来了，也先后落了座。

　　白虎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红鸾倒了一杯，率先举杯道谢：“红鸾，孟向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了，白虎感激不尽！先干了这杯！”

　　红鸾倒也没指望他怎么感谢，但听着心里总是舒坦的。

　　白无心又给白虎满上，白虎又给白无心举杯：“今日我借你的酒，也给你道个谢。”

　　白无心仰头喝下，什么也没有说。

　　白虎最近就在洛阳，若非今日街上遇到白无心，他这会儿还见不上孟向。

　　桌上众人又一道起身，聚在一起碰杯，高呼道：

　　“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