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68、解决

　　寿媱仙子和白虎的魂魄化作一道白光出现在几人面前，他们身上散发着金色圣光，同时一股暖流缓缓淌进众人心间，总能让人格外安心，待金光消失时，两个消失了几百年的人，轮廓渐渐清晰，玄武看到他们时，眼中水雾泛起模糊了视线，泪水忍住没有夺眶而出。

　　真的……好久不见。

　　红鸾没空理会他，只是淡淡提醒：“退后。”

　　玄武收起激动的心情，含着泪水规规矩矩，提着冰蕊一起退到一旁，红鸾脚下再起阵法，命运轮轨重启启动，倒流这两人的生命时间，可让他们重新复活。

　　红鸾咬破手指，以血为引虚空画符，画了两个符咒之后分别印在寿媱和白虎的魂魄上，这俩人的身躯受到召唤逐渐清晰，最后变成真正活着的人。

　　“收！”红鸾一个响指收回法力。

　　“好了。”她脸色很苍白，险些没站稳，玄武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

　　“你怎么样？”玄武顺口一问。

　　红鸾摇了摇头，寿媱和白虎醒来，两人见到她时都略微震惊。

　　“师妹，小白？”

　　寿媱轻声唤他：“师兄，别来无恙。”

　　白虎龇着一口大白牙嘿嘿笑道：“大乌龟，我又回来了！”

　　寿媱一贯的温柔贴心，白虎还是一如既往的淘气不正经，熟悉的人，熟悉的脾性，当真一点都没有变。

　　红鸾脸色凄白，给熟人打了个招呼：“寿媱仙子，别来无恙。”

　　寿媱见她脸色实在算不上多好，赶紧上来搀扶着她：“是你救了我？”

　　红鸾借着她的力气勉强站稳，又吩咐玄武：“人已经复活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我们两个人的事就此扯平，妖王吸走了白无心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可能是白无心的法力你记得留意一下，还有人间天子，记得救他。”

　　玄武：“明白！”

　　“多谢仙君救命之恩！”三人齐声抱拳道谢，之后一同离去。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昆仑山又下起了雪，雪花轻飘飘落下，给这座雪山又添了一层新衣。而红鸾的内心从未有过这般平和安稳的时候。

　　冰蕊被捆仙绳绑着，她坐在地上等着红鸾的发落。

　　强行逆转时间复活已死之人，这让红鸾很不舒服。

　　救人是有代价的，她不能用别人的命去换，只能自己承担反噬，她的手臂上多了一道别人看不见的枷锁。

　　她腹内一阵翻滚汹涌，难受得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强行使用大量法力导致身体虚脱，她强忍着恶心难受走向冰蕊，冰蕊只是看着她，红鸾没有说话，只是施法取出冰蕊的内丹然后自己服下，同时拿走了天火扇和焚月绫。

　　当体内再次有了法力充沛，灵力翻涌的感觉后，她浑身都倍感舒服轻松，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红鸾蹲在冰蕊前，她内心疯狂劝服自己不跟冰蕊生气，尽量心平气和。

　　红鸾：“帮我做一件事，我就送你离开这个空间。”

　　冰蕊：“你想送我去哪里？”

　　“去我来的那个时空，你不能有法术，否则会破坏那个时空的秩序。我不白救人，你的法术和法宝都给我，当做我救你的报酬，可好？”

　　冰蕊点头：“好，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一起救回白无心，之后我就送你离开。”

　　“好。”

　　两人相顾无言，相处氛围比红鸾想象的要好很多。

　　红鸾解开冰蕊身上的捆仙绳，把她带回了昆仑宫殿。

　　大殿里空无一人，以昆仑山冰晶打造的地面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在宁静华丽的宫殿里格外显眼。

　　那人面朝下躺在地上，一身粗麻布衣很明显是个凡人，身躯微微上下起伏彰显他还活着的事实，这正是白虎他们抓来要当牺牲品的那个凡人。

　　当时红鸾给他们展示的复活完全是在演戏，目的就是救走这个凡人，顺便拖一下时间。

　　红鸾上去拍拍那人肩膀，地上的人好似睡醒了一样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看到这一切都感觉好陌生。

　　“你是谁？”

　　红鸾道：“回家了。”

　　说完红鸾打了个响指，那人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脑子里有些奇妙的记忆一瞬间彻底消失，红鸾再一挥手，他已经消失在大殿里，回到他遇到青龙前所在的地方。

　　冰蕊全程跟在她的身边。

　　对她的印象稍微有了变化，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红鸾一拍双腿站起身，对此问题她皱眉，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又不是杀人犯！”

　　对于红鸾来说，她始终是个现代人，保留着现代的思维想法。

　　她不会杀人的，如果真的要对付谁，她会用法律手段解决，当然她现在不愿意追究冰蕊过去对她的所作所为，等于同意和解。

　　冰蕊还是不解。

　　“你要习惯一下我的思维方式。”

　　“嗯？为什么？”冰蕊更加不解。

　　“我要送你去的是一个美好自由，人人平等，自己决定命运的地方，在那里绝对不可以杀人放火，要尊重生命，敬重法律，不然你还是会很惨。”

　　“嗯……”冰蕊还是不太理解，但她真心很期待。

　　她想要重新开始，她会有新的生活，命运不再被别人掌控。

　　昆仑宫殿里两个身影，两人穿着近乎一样的红色，一个清冷美艳，一个俏皮动人，两个人物，她们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红鸾款步走上大殿上方的主位上，随手一挥下方立即出现两排整整齐齐的汉白玉打造的椅子。

　　“坐吧，我们等个人。”红鸾一勾手，就有个椅子自动移动到冰蕊身后。

　　“嗯。”冰蕊也不推辞，慢慢坐下。

　　全程动作优雅十足，举手投足带着明显的疏离与贵气，她原本也是天之骄子，若不是前世的种种，造成她今生对命运生出那般强烈的执念，此生也不会机关算尽。

　　前世死亡后，她的魂魄误入时空裂缝，在那里她看到了一颗很漂亮的树。

　　那棵树高大宏伟，树上没有枝繁叶茂，只有一片片零零碎碎的时光碎片在围绕着树木生长，那些碎片像海底最漂亮的宝石，闪着最闪耀的光芒，她在那里看到了那个时空里关于她的一生。

　　从出生化形，然后一步步修炼，成为万众瞩目的朱雀仙君，后来挚友挚爱与她生离死别，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注定也是一个死局。

　　因为冰蕊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冰蕊的出现打乱了朱雀原本的生活，原本爱着她的人，与她渐行渐远，她吃醋，她嫉妒，是因为她害怕失去一切，更不想一个人凄惨死去。

　　一切临到冰蕊的完美生活才走到结局，整个故事又回到一篇剧本故事里，那里的文字很陌生，比现在的文字要简单很多，她看不懂。

　　后来，她看到一个女孩子，很漂亮清秀的姑娘，她扎着简单的马尾，坐在桌前，橘黄色的小夜灯下，她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翻开剧本，开始沉浸品味那篇故事时总会有一个讨厌的电话打过来，然后她开始了一次又一次地修改剧本，好像怎么修改，都不满意一样。

　　而她的人生，就是那个女孩子手里的剧本，是被别人操控的一生。

　　从一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当冰蕊看到那个剧本时，她的内心有多么崩溃。

　　她真的好像冲进去，告诉那个女孩子，不要那样写她的人生，她自己都讨厌那样的自己，一天到晚嫉妒一个小仙子，和她勾心斗角，和她争别人的关注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朱雀不是那样的，她是天之骄女，她从出生起就是被宠着长大的。

　　直到她重生了，又回到朱雀的身体里，回到好几百年前。

　　她决定改变命运，她找到修行之人清远以成仙为诱惑，又利用他的感情，引诱他帮自己寻找内丹强大自身法力，又在青龙遇到冰蕊之前，杀了冰蕊取而代之，她以冰蕊的身份嫁给青龙，彻底取代冰蕊的人生。

　　而红鸾的醒来让她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最意外的变故是白无心，这个原本不曾出现过的人，莫名其妙出现，打乱了原本所有的计划。

　　他发现了寿媱的死亡真相，还带着红鸾扰乱了西海夺取鲛珠的计划，甚至还杀了清远这颗棋子。

　　计划彻底乱了，直到红鸾身死，一切又回归当初。

　　谁知她又回来了，红鸾知道冰蕊的身份，冰蕊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直到她控制白无心才得知红鸾的真实身份时，她真的又恨又怒，这个原本操纵她的命运导致所有悲剧的人，如今还敢跑到她面前来？扰乱她的计划？

　　冰蕊的神思回到现在，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红鸾放过了她，也没有和她追究，两人甚至还能相安无事坐在这里，冰蕊内心百感交集。

　　“你……”

　　“嗯？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红鸾难得这么好的耐心。

　　冰蕊内心确实有很多疑惑。

　　“你为什么要那么写剧本？”

　　冰蕊就是因为觉得剧本的不公才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红鸾想着正好趁此良机解释一下：“剧本为了戏剧冲突可能会有安排的不完美的地方，我很遗憾会造成你的悲剧和痛苦，抱歉。”

　　“青龙他们，真的不可能活过来了吗？”

　　“嗯，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故事和你原本的剧情是不一样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你们自己的人生选择来的，并不是我安排了你们的人生，而是你们性格和选择决定了你们要走的路。

　　青龙为你还债，白虎是自作孽不可活，至于你，你的确是从我写的那个剧本里来的，所以我原谅你对我和冰蕊犯下的所有过错，因为我们两个都是你因为我的剧本不公犯下的错，但你对其他人做的事我没有资格，也不可以替别人原谅。”

　　冰蕊没有多在意她的话，心里升起一股不死心的执念，还是想再问一嘴：“你真的可以无条件复活任何人吗？”

　　冰蕊看着红鸾时，目光坚定倔强，红鸾看出她还在执着于那件事，狠了狠心道：“不能，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和两全其美的好事？即便是我，也不能违背此时空天道规则，随意改变他人命运。”

　　她们两个静坐在昆仑宫内，有一句每一句聊几下，等到太阳快落山时。

　　游玉脚踏天外最后一点余光而来，她进殿后，身后的太阳完全落下山的另一边，一个祥和的夜晚终于来了。

　　游玉从仙鹤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后，她赶忙汇报情况：“恩公姐姐，人间天子已经回宫，您可安心了。”

　　“如此甚好。”

　　这样，她就算没什么其他不放心的了。

　　“游玉，你再帮我一个忙，便算是报了我的恩情，如何？”

　　游玉听到能了解这桩恩情，自当一万个愿意，立即俯首作揖：“恩公请讲，游玉自当效力！”

　　红鸾缓缓走向她，她手中化出一个折子：“你得老君点化，应是可以入天界的，你想办法帮我把这封信笺交予天帝。”

　　游玉接过折子，这是不同于往日朱雀仙君那纹着烫金朱雀图腾的云锦□□折子，这是白色的，干净得一尘不染，游玉拿在手上，感觉到这折子中藏着的神秘信息。

　　她忍不住好奇问：“这里面是……”

　　红鸾道：“是我的一些自述，需要交给天帝，这折子很重要，你若能帮我送到，便是救了我一命。”

　　游玉抿唇，重重点头，并郑重承诺：“如此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你把这东西送到凌霄宝殿上！”

　　“多谢。”红鸾感激地看着她。

　　两人不再多言，红鸾又唤来仙鹤送她去天界，她手中朱雀令已经失效无法再用，如今只能指望游玉了。

　　红鸾走出昆仑宫，站在山巅之上，远远眺望，看着游玉骑着仙鹤离开，越来越小直到她幼小的身躯彻底没入云海中时，她才收回了目光。

　　游玉心性单纯，心眼不坏，就是办事的时候有点马虎看似不靠谱，实则关键时刻也是分得清轻重的，如此交给她，红鸾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冰蕊重获自由，她走出昆仑宫，没了一身修为法力，她只能站在宫殿门口，远远仰望高处的红鸾。

　　红鸾站在山巅仰望高空残月，焚月绫挂在她臂弯在晚风中飞舞，她周身那点通红，让她如挂在塔尖的灯，给人间带来无尽希望与光辉，她周身的自信，优雅气韵，反而给她添了几分疏离感。

　　“你要如何救那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