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55、天机

　　昆仑山上。

　　雪白的山一座座相连，这座神秘，典雅的高山上，一个安静的宫殿屹立其中，风雪夜晚，风声呼啸，寂静。

　　雪花轻轻飘落，红鸾的身体上已经堆满了雪，几乎要将她深埋雪下。

　　不知何时，雪停了，月亮穿过云层，放出耀眼的光芒，照在这片雪地上。

　　丝丝凉意渗透衣领子沾湿皮肤，冻得红鸾猛地从雪堆中坐起身。

　　她猛地拍了拍胸脯，跳起来抖掉身上的积雪，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冰蕊踩断了骨头的手已经完好如初。

　　白天那会儿惊吓还历历在目，她当时真的紧张得快要吓死了。

　　想起那会儿，她真的是在豪赌。

　　赌时空之力就在她身上，如果有，她不会死，如果没有，那她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她在窒息前的最后一秒钟，停止了自己的生命时间，心跳，脉搏，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然而外界的时间依然在流动，因此创造出她已经死了的假象。

　　这波装死好艰难！

　　她深呼吸一口气，又忍不住生气。

　　白无心那小子，居然真的想弄死她！

　　她看了眼手上的九阳环，不知从何时起，九阳环彻底失了光泽，变得跟普通金镯子没什么区别。

　　红鸾试图将镯子取出，以前她是无法取下来的，白无心说过，这镯子已经和她的灵魂长在一起，此时此刻，她想再试试。

　　没想到这次的结果还真是意料之外，九阳环仿佛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镯子，被她轻而易举地取出来了？

　　！

　　红鸾顿时惊喜万分。

　　惊喜之余，最后看了眼这镯子，这东西给她的阴影太深，她嫌恶地看了眼后立马有多远给扔多远。

　　待她冷静下来时，先要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红鸾试着运转体内灵力，可她真的感觉不到体内有任何法力的存在，那颗属于红鸾的内丹，已经被冰蕊拿走了。

　　她真的没办法了，没有法力，她没法和冰蕊抗衡，时空之力是怎么回事连她自己都还没搞懂。

　　“红鸾，总算找到你了。”

　　白虎突然出现在昆仑山上，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游玉。

　　红鸾看到他们两个人时，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宽慰，今天这闹了一整天，总算遇到两个正常人！

　　她激动地热泪盈眶，游玉见状上前来，两个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红鸾摸了摸游玉的脑袋，确定摸到的是真的，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她小声喃喃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真的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恩公姐姐，你没事吧？你让我来昆仑山传话，圣尊把你带出来后她自己就不见了，我看到那个魔头哥哥要杀你，我只好去天界搬救兵，正好半路遇到白虎仙君，这才找到你。”

　　游玉天使般的眼睛明亮又可爱，她总是很单纯，很天真，问题也想得很简单。

　　红鸾内心很感激地松开她，温柔地笑着摇摇头，她不想把那些不好的情绪感染给游玉。

　　白虎就不一样了，他看起来放荡不羁，实际心思深沉，看出红鸾有难言之隐，率先开口解围：“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事我们另行商量。”

　　“对！这里很危险，我们先离开这里。”红鸾也担心久留此地会出事。

　　冰蕊还不知道去了哪里，万一她折回来杀个回马枪……

　　游玉这趟来还带来了仙鹤，三人一同飞回天界。

　　虽然红鸾本身很不乐意回来，但此时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天界。

　　刚至南天门口，游玉看见天界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就想进去看看，谁知刚靠近就遇见高高悬挂的照妖镜，顿时现了原身，她真身是只雪白的兔子，还是个肉兔。

　　有两个天兵见了，舔舔嘴唇跑过来：“哟，哪里来的小肉兔，正好给我们兄弟解解馋。”

　　那两人上去就要把兔子提起来。

　　“住手！”红鸾见了上去把两人拦住，从他们手里夺过兔子。

　　“这是我的兔子。”红鸾摸了摸兔兔毛茸茸的脑袋，游玉看起来很害怕，她的身子在发抖。

　　红鸾给她顺了顺毛，摸了摸耳朵再抱一抱，悉心安抚她一下。

　　天兵见到是朱雀仙君的兔子，也只能乖乖退下。

　　红鸾就这么光明正大，抱着一只兔子大摇大摆进了南天门，白虎见她们没事，这才慢悠悠拿着一壶酒，一口一口喝着，潇潇洒洒与两人一同回到四圣殿。

　　天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四圣殿内青龙不在，倒是玄武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院中紫藤树下，那石凳子上放着一个棋盘，地上放着几坛酒，他变出一个分身来，自己和自己下棋，可见是有多无聊了。

　　白虎慢悠悠靠过去，故意推了一下玄武正准备落子的手，这不推还好，一推直接导致玄武下错了棋，落子无悔，下了就拿不起来了。

　　玄武一慌，一急跳起来，把白虎就按到紫藤树上：“气死我了，都是你！害我下错棋了。”

　　白虎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他才不管那么多，随手扔给玄武一坛酒：“呐，你要的东西。”

　　“哟，女儿红？”

　　玄武见到酒，态度立马大转变放过白虎。

　　“嗯，尝一口。”

　　玄武迫不及待就想喝一口，他一口咬掉酒塞，抬起头就灌了一口。

　　玄武是个粗人，他不喜欢扭扭捏捏，喜欢干脆利落的，喝酒亦是如此，他喜欢大口大口的喝，好像喝醉了就能忘掉很多事。

　　“噗！”谁知他刚喝半口，就吐出来了。

　　白虎抽着这个空，从他身后钻出来，玄武这时再反手一抓，白虎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你小子，给我喝掺水的酒？给我站住！”

　　“这回真不是我干的，肯定是那个卖酒的老板给我拿假酒！”白虎一边喊冤一边求饶。

　　红鸾在旁边看着这俩人忍不住笑了笑。

　　这俩真是，一见面就打，不见面又想。

　　她忍不住想起冰蕊和青龙。

　　这俩要是知道冰蕊是真正的红鸾，还会不会帮她？

　　不，他们不会的。

　　红鸾想到这里，方才那点高兴顿时散去，她抱着游玉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法力，现在的红鸾也许连南天门守卫都打不过，她摸了摸游玉，撸一撸兔子，轻声道：“你就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游玉这一下被照回原身，一时半会儿恢复不回来，红鸾现在没有法力，也没法用法术恢复她的原身，只能等她自己恢复。

　　院子里白虎和玄武的打闹声渐渐停歇，他们俩人谈了些事情，就各自歇息去，红鸾独自一人坐在屋内，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她现在脑子里很乱。

　　事情好像越来越糟糕了，她找到了凶手，却没有办法把凶手绳之以法。

　　白虎这时候走进来，坐在红鸾桌边，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喝起来，看红鸾想得入神，最后还是决定打扰她一下。

　　“想什么呢？是不是遇到麻烦了？”白虎推了一下红鸾撑着脸的手。

　　红鸾的手在脸上留下一个小红圈，这才慢慢回神，轻轻摇头。

　　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白虎。

　　“没事。”

　　见她不愿说，白虎也不追问，倒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听闻云霞圣尊已经离开昆仑山，临走前她把昆仑山交给你了，真的假的？”

　　红鸾轻轻点头。

　　“真的？！”白虎惊叫。

　　他满脸不可置信，怀疑，震惊，各种情绪浮现在他的脸上，五彩缤纷，他挤眉弄眼上上下下打量红鸾，觉得看得不够，又围着红鸾转了好几圈，才半信半疑回到桌案旁边坐下。

　　红鸾皱了皱眉：“有这么惊讶吗？”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白虎坐下来，神秘兮兮凑过来，跟她小声说：“昆仑山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红鸾点了点头：“知道。”

　　他压低声音，眨了眨眼满心好奇的问：“那个法力，真的能复活死去的人？”

　　又是这件事。

　　红鸾看了看白虎，最后坚定道：“不能。”

　　她的回答稍有迟疑，白虎很显然不相信她的回答。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游玉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红鸾理了理鬓边碎发，一本正经道：“世间万物皆有其秩序，生命更是神圣不可侵犯，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是不能复活的。”

　　白虎当然不信，反问她：“是不能，还是你不愿？”

　　他的目光钉在红鸾脸上，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生怕错过了什么，就会遗漏某些重要的信息。

　　红鸾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别过脸，迅速转移话题。

　　“倒是你，你怎么会知道天火扇的口诀心法，那不是只有朱雀族长才知道的秘密吗？”

　　白虎：“……”

　　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凝固，红鸾反客为主。

　　白虎一瞬间答不出来。

　　红鸾又微微笑道：“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她已经猜到八九分，微微仰着头，明亮聪慧的眼睛里，仿佛已经看明白所有因果。

　　白虎眨了两下眼睛，突然态度一转，恢复往日那副不正不经的态度，随性自然靠在桌案上笑着：“嘿嘿，小红鸾，你这下去一趟怎么还变得疑神疑鬼了。”

　　红鸾挑眉，皮笑肉不笑道：“白虎，我才发现我竟是被你给利用了。”

　　白虎笑容僵在脸上。

　　红鸾亲手撕掉了他一直伪装着的假面具。

　　“是我救了你，你拿个天火扇的口诀心法就想抵消这个恩情，是不是太离谱了？白虎仙君？”红鸾第一次用这个称呼。

　　她面上虽然挂着笑容，白虎脸上也挂着笑容。

　　两个人像极了笑面虎，都在打哈哈，可是笑容都不曾到过眼底。

　　红鸾已经确定，白虎不是原来的白虎，而是一万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初代白虎，他故意告知自己天火扇的用法，红鸾借机鸽了冰蕊，看似给冰蕊添堵，实则他俩拿她当跳板暗自搭上线了。

　　“白虎，你是怎么穿梭时空来到这里的？是我把你带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得脑子里没有你的记忆。”

　　白虎心知已经瞒不住她，不如放弃挣扎坦白从宽。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去过另一个时空？或者换个问法，你是不是认识林酒？”红鸾一下子一连串问题。

　　白虎也不和他开玩笑了，他点头承认：“是，我认识林酒，招魂那天我跑了，所以没招出来，后来我是跟着你回来的。至于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也不知道。”

　　红鸾此时百分之百确定了。

　　眼前这个人，就是万年前神魔大战时已经死去的——白虎仙君。

　　也是冰蕊，朱雀仙君，真正的恋人。

　　冰蕊走到今天这一步，跟他和玄武的死多少有点关系。

　　“我现在并没有这些记忆。”

　　白虎挑起一边眉头，啧了一声：“我觉得你可以去那个时空看看。”

　　红鸾也学着他的样子挑起一边眉头，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冰蕊很在意玄武和白虎，当初他们的死亡对那时的红鸾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她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战友，崩溃是肯定很崩溃的。

　　白虎突然有一个主意：“红鸾，你既然能穿梭时空，能不能试试改变我和玄武的结局，那样红鸾……冰蕊，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局面。”

　　他连红鸾变成冰蕊都已经知道了。

　　但冰蕊应该还不知道他。

　　那天在现代招魂，她和冰蕊说的话，他肯定是听到了。

　　红鸾对于他的提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连你都无法做到吗？”

　　红鸾慢悠悠摇了摇头：“我能做到，但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