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38、重生归来

　　“林酒！醒一醒！林酒！”耳边再响起熟悉的声音。

　　林酒睁开眼。

　　这里什么都没有，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身边唯有一个人——冰蕊。

　　冰蕊浑身镀了一层闪亮亮的光，好似天仙下凡一般，清冷优雅，孤傲绝尘，她蹲在她身边，轻轻推动她的肩膀，试图将她叫醒。

　　“冰蕊？我又看到你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冰蕊失笑：“你怎么那么傻，为了让我活过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红鸾故作轻松，她坐起身交代最后的遗言：“冰蕊，我把身体让给你，你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老爸，孝顺他，给他养老。”

　　“你……”冰蕊迟疑，她一直跟着红鸾，怎会看不出那一瞬间的真相。

　　红鸾站起身，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像是人世间。

　　“这是哪里，我是不是要投胎了？”

　　“投胎？你想得美。”冰蕊故作生气的样子，朝她手上的九阳环示意：“你手上这个东西锁住了你的灵魂，把你拉出轮回之外，你永远都投不了胎了！”

　　“什么？”

　　红鸾低头看手上的九阳环，白无心当初用这个东西可给她招了不少麻烦，没曾想走到今天这一步，拦住她的人，还是白无心。

　　九阳环穿过时空戴在她手上，任她如何掰扯，都无法将其脱掉。

　　“没用的，这个手环上带着咒术，除了它的主人谁也无法解开，”冰蕊拿起她的手，仔细端详。

　　九阳环戴在红鸾手上，一闪一闪，似是被召唤一般。

　　“是心上人送给你的吗？”

　　红鸾嘟了嘟嘴，立即否定道：“才不是！是一个讨厌鬼强行给我套上的，跟紧箍咒一样，它的主人正是为了控制我给我戴上的。”

　　冰蕊却不这样认为，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它的主人一定很重视你，或许你还能活过来。”

　　红鸾不解：“为何这么说？”

　　那边的很多事情红鸾至今都搞不明白，她和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信息差，身边的人全都瞒着她进行着他们自己的计划。

　　红鸾走过这一场，原以为自己手握剧本能够改变命运，却发现自己只是戏外观众，她的存在是比原主红鸾还炮灰的炮灰，她从不曾进入这个故事里。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能回来是意外之喜，能遇到冰蕊于她而言尤为珍贵。

　　冰蕊内心温柔强大，她可以笑着面对一切困难，坚定不移心中的选择，为了他人牺牲性命也不曾有悔。

　　她总是能真心对待身边的人。

　　红鸾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是女主。

　　这样的人，就该是女主。

　　冰蕊对那边的事情就比红鸾知道的多得多，她一眼认出这是一种秘术。

　　“这个手环能连接你们的生命，跨过时空护着你的灵魂，只要他还活着你就能无限重生，与他同生共死，这是一种上古时期的改命秘术。”

　　“改命？”

　　冰蕊点头。

　　冰蕊前世时读过很多天界藏书，也看到了很多自己从未明白理解的道理，最终靠着自己修炼成仙。

　　她拥有远远高于普通人的智慧与见识。

　　红鸾却不懂这些事，她那三年全用来和白无心谈情说爱了。

　　“神仙也有自己的天命，天命缘起缘灭，皆是因果，你成为红鸾，继承她的因果，逆天改命等同重获新生。我猜原本的红鸾知道了自己的宿命，所以未雨绸缪与我换魂，然她始终不曾跳出故事里的因果，我来这里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人为。”

　　红鸾听到这里心中掀起微微的涟漪，冰蕊是至今唯一一个跟她耐心解释这场事故的人。

　　唯一一个会跟她敞开心扉，不瞒着她的人。

　　“冰蕊，我在那边发生了很多事，你可愿意一听？”

　　冰蕊点了下头：“自当洗耳恭听。”

　　红鸾这才与她说起那边三年来发生的诸多事宜，以及她一直以来的所见所闻。

　　过去的事情如走马灯花，冰蕊听到后也是十分意外。

　　“这么说，你和他已经发生关系了？”

　　“这……”红鸾还以为她能问出什么来。

　　没想到她会问道白无心的事。

　　“咳咳咳！”红鸾咳了几声强行掩饰尴尬，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整个滚烫成红烧肉：“发生什么关系？我是被他骗了！他不尊重我，还剥夺我的人身自由，还侵犯我，我没有半夜三更噶了他就不错了！”

　　冰蕊一针见血反问她：“那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红鸾自己也曾经问过自己很多遍。

　　她安静下来，收起方才那不正不经的语气，她静静看着冰蕊的眼睛，明亮，干净，她反复询问心里的答案，最终得到最肯定的答案：

　　“喜欢。”

　　“那为何执意要走？”

　　红鸾坦白道：“这份爱情或苦或甜都是一份珍贵的回忆，可这些比起我的追求，尊严，人格自由，都太微不足道了。”

　　她不能因为喜欢白无心就放弃追求一个人的尊严与自由。

　　她是人，一个活着的人。

　　“我和他只是一场露水情缘，对我来说，来时干脆，走得逍遥。”

　　“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试着去沟通一下？”

　　冰蕊试图劝说红鸾。

　　红鸾自己也明白，三年朝夕相处，自己早已动了心。

　　当她知道白无心欺骗他时，她内心就一直在挣扎。

　　然而一切都来得太快，没有给她们去思考和解释的机会就发生了昆仑山一事，这时天外出现一道白色光亮，照耀在两人身上。

　　冰蕊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催促道：“林酒，有人在召唤你的魂魄，你应该会回到那边去。”

　　“我又要回去了吗？”

　　红鸾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那边的世界太可怕，杀人是常态，死人是常态，神仙妖魔勾勾手指就能毁天灭地。

　　“我不想回去！”红鸾害怕。

　　那边的日子太无助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回去吧，他一定会救你的。”

　　这个“他”当然是在说白无心了。

　　红鸾质问道：“我能相信他吗？”

　　当初就是白无心把她推下悬崖，害得她坠落万丈深渊，那种无助的坠落感她至今难忘，简直比坐过山车半路卡住掉下来还恐怖。

　　冰蕊看着她渐渐消失在眼前，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竭力提供她能提供的帮助：“林酒，红鸾的计划绝不会止步于此，我的穿越很可能不是巧合，你如果要在那边活下去，请不要再相信任何人，去找白无心，他和你性命相连，只有他绝不会伤害你。”

　　“冰蕊……你真的觉得他可信吗？”红鸾也感觉到手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再把自己往一个方向拖走。

　　“林酒，你在那边需要他的力量，如果四圣兽知道冰蕊壳子里的真实身份，其他三人一定会站在她那边，届时你会腹背受敌。”

　　红鸾有点慌，她一个人不可能打得过其他三个人：“我该怎么做？我能在那边活下去吗？”

　　“林酒，你需要自己去争，争一个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机会。去查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揭露背后的阴谋，天帝必然会为你做主，届时你才能真正的活在阳光下。”

　　听到冰蕊这么说，红鸾这才艰难点头，但她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冰蕊！之前张叔说有一男一女两只鬼跟着我，另一个人是谁？”

　　冰蕊似也想起来这件事，她急忙道：“是……”

　　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好几个字？

　　红鸾最终还是没能听清楚。

　　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她，穿过时光洪流，穿过空间裂缝。

　　眼前所见皆是幻影。

　　~

　　清红苑。

　　房间里寂静无人，窗外雨声滴答敲打窗柩，风声呼啸穿过破旧的窗户劈啪作响，残破的门框破碎，一点点微光漏进房间，一股浓厚的霉气弥漫在空气里。

　　未封上的棺材里唯有一具枯骨，枯骨中一颗鲜红的心脏正砰砰直跳。

　　天外一道白光飞来，落在枯骨之上，将其笼罩其中。

　　枯骨受到感应，凭空化出五脏六腑与四肢肉身，不消片刻，原本已经死去的人重新睁开眼睛。

　　红鸾从棺材里猛然坐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体内仙气翻滚，与当初在天界醒来时并无差别，反而比从前更加强大，她抬眼望向四周。

　　她的房间？

　　房间里灰尘弥漫得呛人，她从棺材里爬出来，看到自己□□，随手给自己幻化了一身衣裳。

　　“白无心！”

　　红鸾开门出去以为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却发现清红苑早已不复当初。

　　破旧的院子长满半人高的枯草杂木，院内荷花早已枯萎，只剩半缸长蛆发臭的水，臭到红鸾都忍不住捂住鼻子。

　　这是几年没人来了吧？

　　红鸾看着这场面，不禁轻声叹气：“人走茶凉，这话还真不是乱说的。”

　　她到院子里到处走，明明的熟悉的样子，却又那么陌生。

　　红鸾去了院中的亭子里，想在这里坐会儿。

　　亭子里的琴还摆着，可是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红鸾抬手轻挑琴弦，回应她的只有一声闷响和满手灰尘。

　　这时，天光隐隐闪烁。

　　红鸾神思警觉，使了个隐身法藏匿于院中的假山后。

　　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两个人——青离和冰蕊。

　　四年不见，他们还如当初一样，只是关系看起来亲近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疏离冷漠。

　　青离神色淡淡的，冰蕊挽着他的手，两人款款而来，并未发觉暗处的红鸾。

　　冰蕊松开他，朝院中四处观望：“青离，你说那个魔头真的会复活红鸾吗？”

　　青离点头：“朱雀星重新被点亮，其中必有缘由，说不定是真正的红鸾复活了。”

　　说道这里，两人皆感道疑惑。

　　红鸾身死之后象征着朱雀的命星彻底落下，然方最近竟然重新亮起来。冰蕊经过三百多年的潜心修炼，她想要重回朱雀仙君的位置，然朱雀星重新点亮，天帝当即取消重选朱雀之事。

　　冰蕊目光闪烁，微不可查流露出一丝忧伤。

　　她神色黯淡，悄然低下头藏匿心中失落，手不自觉握起拳头，强行挤出笑意，装出温婉大方的姿态：“青离，红鸾已逝，那个冒牌货既然能取代她，或许她早已死去，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青离微微叹气：“再看看吧，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冰蕊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她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只想先把青离劝走：“青离，那个魔头本就是薄情之人，他既然拿走了朱雀的心，必然不会再管那个冒牌货。”

　　“三百年了，真正的红鸾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走吧？她醒来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吧？”

　　“罢了……”青离最终还是只能放弃。

　　冰蕊又挽上青离的手，几乎用恳求的姿态与他道：“青离，我想参加朱雀仙君的竞选，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青离听到她这个请求，面露难色。

　　四圣兽的位子并不是想上去就能上去的，这个地位一人之下。

　　唯有上一任仙君死去或者卸任才能有人继任，且继任者要求极高。

　　“冰蕊，你修炼的并非五行之术，而且你也不是朱雀神鸟，如今朱雀本尊归来，陛下不会同意的。”

　　“可她是假的！”

　　冰蕊努力了那么久，她想要拿回从前属于自己的一切，可现在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失去这一切。

　　青离道：“真假并不重要，只要她还是朱雀，况且她并未犯过错，你觉得天帝会信她还是信你？”

　　“可是……”

　　冰蕊感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想到自己强行冲破自身禁锢，她修炼的是冰系法术，和火系几乎水火不容，她只能依附于青龙的势力一步步往上爬，结果还是敌不过朱雀原身的地位。

　　说来可笑，从前她仗着出身高，总是高高在上，何曾将寻常人看在眼里过，却不曾想，如今阻碍她的，竟是被她亲手抛弃的出身。

　　冰蕊只能把这份不甘心藏在心底。

　　青离不想驳她面子：“你可以试试别的官位，朱雀的位置你还是别想了。”

　　冰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藏在暗处的红鸾看着这两个人，心里恨得牙痒痒。

　　都是这个冰蕊干的！

　　王八蛋！把原本的冰蕊害得那么惨，搁这儿装什么贤妻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