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36、故人重逢

　　红鸾决定了，她一定要见到那个一直跟着她的人。

　　她和张叔约好就在今晚，他们不回家，选在了小区外面的一个湖边亭子里，林开诚则自己回了家。

　　今夜月色很美，就是有些冷。

　　红鸾穿了一套雪白的大衣，戴着毛茸茸的围脖，林开诚以及张叔的老婆都在这里守着。

　　他们两个窝在亭子里，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的有鬼。

　　野外草坪上，他们摆上一个大桌子，桌上红蜡烛，符纸，铜铃，张叔手里拿着桃木剑，一会儿烧烧纸，一会儿沾点水，一会儿手舞足蹈。

　　红鸾在旁边很急切地等着。

　　她闭着眼睛，身姿挺立，坐在张叔面前的蒲团上。

　　张叔嘴里念念有词，最后一声：“现！”

　　红鸾睁开眼，朝四周望了望，空荡荡得原野上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人呢？不是，鬼呢？”

　　“呃……”张叔脸上略有些尴尬：“等一下，可能她没在附近。”

　　张叔这时又要烧一张符纸，谁知这时，一个身影若隐若现，缓缓飘过来。

　　“啊啊啊啊！有鬼啊！”是张叔的老婆先在亭子里喊了一声。

　　顿时现场几人纷纷大惊失色，一个个白了脸，就连张叔本人看到那个飘来的身影，都吓得魂飞魄散，丢了手里的剑吓得瑟瑟发抖。

　　“你你你你……”张叔吓得声音颤抖，跌在地上。

　　红鸾看到时，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她惊喜万分，想看清一些那个身影。

　　“张叔……还真有啊。”

　　红鸾惊喜万分。

　　“这这这……”张叔却吓得目瞪口呆，回头一看亭子里的两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张叔：“……”

　　他不消分说，头一次见到真的鬼，吓得手脚并用撒腿就跑。

　　红鸾：“……”

　　野外就只剩了红鸾和一只鬼。

　　红鸾看着那漂浮而来的身影，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都看得呆住了。

　　那女鬼一身红衣清冷绝尘，美丽的容颜温婉大方，她迎着月光而来，浑身带着一股清冷绝尘的孤傲古典韵味。

　　“冰蕊？”红鸾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女鬼笑了笑：“我终于见到你了，林酒。”

　　“你？”红鸾难以置信的起身，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冰蕊？她不是在那边吗？怎会在这里？

　　人的灵魂会呈现出她本来的面貌，她在这里见到冰蕊，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边的冰蕊，是假的！

　　红鸾想到这里浑身一凉，难怪她总觉得冰蕊人设不对！

　　“你认识我？”冰蕊轻声问她。

　　她声音轻巧温和，温润清凉，听着仿若流水趟过。

　　红鸾点点头：“我去那边变成红鸾，看到了你。”

　　“红鸾……她，呵呵！”冰蕊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冷：“是红鸾害了我！”

　　红鸾这下也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缘无故穿进书里成了红鸾，你又从书里出来变成了我？”

　　冰蕊走进她，伸出手，试图牵着红鸾，可惜她碰不到红鸾，红鸾也只是感觉到一丝凉意划过。

　　红鸾也很配合和她同行，一人一鬼站在小湖边。

　　冰蕊浅浅笑着，思绪回到久远前。

　　那大概是前世，故事很漫长，发生了很多事。

　　冰蕊还是那个冰蕊，可她经历了人世间的种种沧桑，遇到了很多人，红鸾，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

　　她原本只是在川东潜心修行的梅花妖，千年如一日的闭关，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得道成仙。

　　她总盼望着外面的美好生活。

　　山中不知岁月漫长，唯有与娘亲相伴。

　　她抬抬头，就能看见夜晚的满天飞雪，看落下的雪花积压在她的花枝上，带给她一丝丝凉意，她在冰雪的覆盖下挣扎着仰起头，开出漂亮的花。

　　但她并不觉得修行辛苦，因为有母亲的陪伴。

　　谁知千年过后，她竟会遇到青离，这个来自天界的男人。

　　他一身青绿铠甲，手持幻龙枪，追逐一只上古妖兽而来，却遭了算计身受重伤。

　　那一天，冰蕊化作人形想下山买点零嘴，恰好就遇见他。

　　青龙浑身鲜血淋漓，已经奄奄一息昏死过去，他躺在一棵大槐树下面，手里还紧紧握着幻龙枪。

　　她看见那浑身是血，已经昏死过去的男人，不忍他流落郊外将他救回去，她法力道行太过微弱，花费三天三夜将他的外伤修复。

　　可她道行太过微弱，无法医治青离的内伤。

　　只能去求助娘亲：“娘，我从外面捡来一个男人，您能不能救救他？”

　　娘亲站在水幕后面，看不清容颜，她在里面修炼，听到冰蕊带回来个男人睁开眼，很生气道：“不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赶紧把他扔了喂狗！”

　　冰蕊沮丧万分，可她仍然不愿放弃：“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您教我的嘛，您就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我叫你救人，是叫你救能救的人，他已经半死不活，没救了！”

　　“娘~”冰蕊见劝说不行，就给她撒娇。

　　一向疼爱女儿的母亲终于还是没能经受住冰蕊的软磨硬泡。

　　母亲从水帘后出来，她先是看了眼地上的男人，随即一眼认出那人是天上的青龙仙君，心中有了想法：“冰蕊，你先出去吧，我来救他。”

　　冰蕊倘若那时知道娘亲的用意，她宁愿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个男人。

　　“嗯……”

　　冰蕊离开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在外面足足等了三天三夜。

　　谁知等来的，竟是母亲魂飞魄散的结果，青离已经醒来，看着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他冰冷，他高高在上，如施舍一般居高临下：“你母亲以性命救我，希望我娶你，跟我回天界吧。”

　　冰蕊没有了母亲，她也将无处可去。

　　除了跟着青离，没有任何选择。

　　而且母亲希望她能成仙，这也是她们修行多年来的愿望。

　　冰蕊没有意见，收拾好母亲的遗物，跟青离回天上举办婚礼，然后遇到了红鸾。

　　说到这里，冰蕊深深叹气。

　　后续的故事红鸾差不多知道一些。

　　正如小说里所写，红鸾在他们大婚之日醒来，然后大闹婚礼，之后又是各种明里暗里针对冰蕊，然而她一次次的挑衅却反而促使冰蕊更加努力修炼，最终成仙。

　　红鸾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她将冰蕊带到昆仑山上，意图谋杀。

　　冰蕊和她对抗之下，难以战胜，多亏青离，白虎等人及时赶到，不料红鸾却在他们来到这里时自裁。

　　红鸾殒身自爆内丹释放出所有的力量，在场众人因受这股力量波动昏死过去。

　　接着就是冰蕊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事。

　　冰蕊的魂魄被强行剥离身躯，再次与红鸾对峙上，冰蕊难敌红鸾，红鸾施法欲让她魂飞魄散，谁知天外一道闪电出现，正巧劈在二人魂魄上。

　　一阵剧烈的晕眩传来，强大的龙卷风将二人卷入其中，冰蕊眼前浮现此生所见的所有故事，如同走马灯花出现在眼前，从如今的，一点点倒流回久远之前。

　　冰蕊再醒来时，就来了这里。

　　冰蕊道：“或许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你也被卷入其中，她已经是冰蕊，将我取而代之了吗？”

　　红鸾点点头：“她变成冰蕊，和青离成亲了，青离竟然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青离……他那时和我相识不久，认不出来也正常，而且，他心仪红鸾。”

　　红鸾想到那日昆仑山的事：“青离一定是猜出我不是真正的红鸾了。”

　　“算了，不提他了。”冰蕊眼里早已没了对青离的爱意。

　　死去活来一场，她在这里生活三年，却比川东生活一千年感触都大。

　　红鸾也乖乖闭嘴，毕竟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她也不想再提，提起来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冰蕊，你还能还魂吗？我，一直在等你。”红鸾其实很期待和冰蕊相见。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在这里替林酒生活了三年的人是谁，她一定非常优秀，坚强，漂亮，如今见到冰蕊本尊，反而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很喜欢和冰蕊说话。

　　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她说。

　　她真的好想，和冰蕊一起生活，在她们一起买的房子里，生活一辈子。

　　冰蕊歪头一笑：“我也在等着与你相见的那一天。”

　　两个女孩子，一人一魂，沿着小河边慢慢散步，她们一起在月光下发光，她们是久别重逢的故人，是不曾见面的他乡知己，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命运还是把她们送到了彼此面前。

　　红鸾珍惜与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冰蕊亦同样如此。

　　“很抱歉，花掉了你所有的存款。”冰蕊想到自己做编剧的那三年，她真的很喜欢写剧本。

　　红鸾听到这里故作嗔怒：“你还说呢？我回来看到卡里面空空如也，我人都傻了！可一看到你买的房子，就有一股莫名的归属感。”

　　两个人驻足，一起看着夜里的荷塘，一起吹着冰冷的冬风。

　　冰蕊抬头望月，她的目光里满是温柔：“我也好想，和你一起生活。”

　　红鸾又回到刚才的话题：“那你能还魂吗？我看到书里面经常有借尸还魂的桥段，要不咱们也试试？”

　　冰蕊苦笑道：“不行的，我只能附在你的身体里，你一回来，我就被强行挤出去了。”

　　“怎会如此……”

　　得知真相的红鸾很沮丧，她没想到自己归来竟会让另一个人变成孤魂野鬼。

　　内心的愧疚浮现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这本就是你的身躯。”冰蕊碰了碰她的手，她坐在草地上，示意红鸾也一起坐下来。

　　红鸾垫着长棉袄坐下。

　　两人一起，岁月静好，时间仿佛都停止在这一刻。

　　她们的等待，第一次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林酒，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

　　红鸾眨了眨眼睛，忙问：“没事，我再找张叔招你出来就是，钱不是问题，我再努努力，多赚点，就能经常招你出来了。”

　　冰蕊失笑，觉得她太可爱，想抚摸她的头，结果只是摸了个空，她失落地收回手：“没用的，我快要魂飞魄散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