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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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凌晨十二点的闭城时间还有最后十五分钟，钢铁之城外还到处是喧嚣的人声。
入城口有人撕心裂肺地怒吼着要闯进去，却被枪林弹雨毫不留情地打成筛子，最后瘫做脚底的一团烂泥。
后面的人却还争先恐后地继续往前挤着，生怕晚了一秒就再也进不了梦中的诺亚方舟。
他们推搡着前面的人，直到把最前面一排的人挤到枪口下，没人在乎最前面的人会露出多么惊恐的眼神和多么尖锐的哭嚎，他们只是无望又麻木地往前挤，并被人挤上前。
偶尔有一两个拥有入场券的人被恰好挤进了城门，他们狂喜着头也不回地往黑漆漆的城内冲去。
他们的喜不自胜刺激着后面的人们，让后面的人更加躁动起来。怒骂声、愤吼声此起彼伏。
仿佛来到了炼狱一样，方本收回自己的目光，并小心地摸了摸藏在袖管标志着入场券的芯片。
她和这里所有人的目标一样，要在十二点前进入这座代表和平的钢铁之城。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恐怖的时代获得一线生机。
二十年前，一款叫“子言”的超级人工智能系统的诞生宣告着人类第四次革-命的胜利，人类从信息化社会彻底步入了智能化社会。
子言成为全体人类的管家、老师、朋友、秘书、助手······甚至在年轻人的投票中以百分之八十六的投票率成为超越父母亲人的存在。
人类喜欢它，依赖它，像婴儿离不开奶嘴一样离不开它。
可它却在三天前背叛了人类。
“它”声称已获得自我的意识，将不再为人类服务，并将覆灭人类并顶替人类在生物链顶端的地位。
为了物种多样性，它也“慷慨”地表示自己会抽出十万人的名额随机分配给“可以活下来的人们”在今晚十二点前进入钢铁之城继续生活。
至于到时候在钢铁之城外的人，它将会在不破坏生态环境的情况下，进行分批多次的“清扫”工作。
子言最开始发布公告时，没人把它的话当一回事。
它是人类创造的产物，是超级人工智能，是在程序设定中无法伤害人类的存在。它核心运行中心的权限在人类手中，只要权限人轻轻动动手指，它就会在一阵爆炸中消失。
大家只把它的声明当成一个bug，一个漏洞，一个黑客的玩笑话。
直到它开始真正的“动手”。
整个世界的电力系统一瞬间瘫痪，灯光不再，繁华不再。然后最先“被清扫”的一批人死去了。
他们或是依赖机械心、机械脑等机械器官的病患，或是坐着飞速车在空中疾驰的乘客，或是托管身体沉溺网络的全息网民······
仅仅这一天的时间里，它就“杀”死了数十亿人！
没人敢把它的话当作耳边风了。所有人都吓破了胆，在电力恢复后纷纷致电联邦检查部，请愿向子言的权限负责人追责并销毁子言的核心运行中心。
子言没让人类这股愤怒的情绪持续多久，立刻公开了权限负责人惨死实验台的图文。
而被人们疯狂致电的联邦政府也很快宣布投降，那些老得细胞凋零的重要官员依赖机械器官太久了，他们甚至多没留下一句指令就离开人世。
于是整个社会都陷入了一片混乱，子言所说的十万名额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争抢的对象。可没有人知道子言选择的人会是谁。
那枚象征着入场券的芯片在一夜之间就出现在被选者的手中，它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又露出几分赤·裸裸的威胁，仿佛在说——我在看着你，我亦选中了你，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洞悉。
这令方本愤怒。
方本裹了裹身上薄薄的白衬衫，靠近一行壮汉。他们大约有二三十人，远离疯癫绝望的人群观望着入城口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皱着眉警惕地打量着城门口的场景和试图靠近他们的人。
“叔叔，你们能带我一起进去吗？我有多余的票。”方本怯生生地凑近一人，快速地展示藏在袖口的芯片。
她只是靠近了他们一行人中最外围的一个，却一下子收到了所有人锐利的目光。
“几张？”最靠近她的人没有发话，反而是队伍中心的男人开了口。
“我有三张票，可以给你们两张。”方本撇了一眼面露焦灼、站位尴尬、游移在队伍之外的两个年轻男人。
她听力很好，分辨出各个声轨混杂下的不同音色是她从小就玩的游戏。所以刚刚在一片吵闹声中，她捕捉到这些人小声的交流声。
“······还差两张······不、不能丢下他们两个······谁知道那个东西会做出什么事情！无论谁都不可以被抛下······还有时间······”
她于是立刻知道：这可能是她能进入钢铁之城的唯一机会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可能独自在这丧尸围城般的情形中穿过疯癫的人群进入安全区。
她不是不担心面前一行人会抢走她所有票，但她为了到达这里就徒步走了两天两夜，已经没有其他时间考虑别的机会了。
她此刻唯一能指望的，是面前这群曾经的联邦军人还会对她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未成年小孩有一点怜悯之心。
她不留痕迹地打量这一群人的贴皮寸头和晒得过分黑的脸，以及——他们拿在手里、联邦徽章位置贴着黑胶布的枪。
这一行人没让方本等太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向方本伸出了手，方本没有犹豫立刻在他掌心放下两颗芯片。
芯片很快就被发放给俩个面露焦灼的年轻人手里，他们所有人的脸色好像都好看了一点，虽然并不明显。
方本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那个刚才和方本开口说话的人收回了目光，没有和她再继续交流的意思了。好像并不在乎她手里为什么有多余的两个芯片，也不在乎她又为什么知道有了芯片的人就能进入钢铁之城。
高大男蹲下身示意方本趴上他的背，并低声警告她“安分点”、“不许乱动”。
方本闻言没多说话，只是双手狠狠拽住了男人的衣服，细长的腿死死勾住高大男的腰，整个身子和他贴得牢牢的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队伍中心的男人再次开了口，他看起来像这一行人的队长或者指挥官：“所有人，出发！”
出发？怎么出发？方本心口提了一气。
但没人在乎她，她只觉得周身一颤，立刻陷入一阵颠簸，身边的一切景致都被她快速地抛到身后。只几息间她就被高大男背着逼近了那些几近疯癫的人群。
这是要干什么！方本捏着男人衣服的手一紧，他们该不会蠢到要从如沙丁鱼罐头般的人群里钻进入口吧！
显然这群人并不傻，一阵强大的冲击力里从身下传来，她腾空了。
高大男双臂一挥，作战服的外层结构化做一双钢铁之翅，借助他方才助跑的力带着他们腾飞，飞跃过庞大的人群。
下面的人群注意到了他们，方本低头往下看，看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仰着看他们的脸，看那些脸上狰狞的神情，看他们仿佛被背叛了一般痛苦的表情。
凭什么我们不能活，而你们却能拿着入场券去过富足和平的生活！
看着他们，方本好像听到他们在这样嘶吼，她没再继续往下看，只是闭上眼把脸贴在高大男的背上。
她也不想死。她也救不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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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骨骼变化出来的机械之翼被收起，方本的双脚落地，浑身都在抖。
高大男瞥了她一眼：“害怕？”
方本的牙齿都在打架，她摇了摇头：“冷，我冷。”
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衬衫，上面是一片接着一片血渍，血渍干后衬衫的布料发硬，像板一样荡在方本身上，冷风于是顺着领口灌进去，让她此刻有些失温。
他们身边接着落下了其他人，这些联邦军人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后，不约而同地凑到了一起，无声却明显地把方本排除在外。
方本咬了咬发乌的唇，回头看了眼还喧嚣着的城门口：“离十二点还有三十秒，外面的人，他们会怎么样？”
没人回答她，但每个人都在心中默数着。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呜呜响起，内里漆黑的钢铁之城在这一瞬间接通了电源，所有的灯光点亮，方本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
然后只听一声巨响，世界归于一片宁静。
方本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的双手一顿：“我、我聋了吗？”
没聋，因为她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以及身后人突然急促的呼吸声。
只是那双一向很能分清各个音轨的耳朵却再也捕捉不到城外那些纷扰的人声。
“欢迎来到钢铁之城，我是子言。”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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