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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动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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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杜桑的呼唤,大家都抬起头,不解得很。
杜桑看向傅婶子,笑眼盈盈:“傅婶你坐进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傅婶子经过长时间的饥饿与惊吓,此时很是疲惫。她不想起身,年纪大了,颤巍的双腿不再有力,稍微动一下,也会要了她全身的力。
但当她看见杜桑如星辰一般亮的眸子,始终狠不下心拒绝,于是她摸索着拐杖,吃力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帐篷去。
“来,我扶您坐下。”杜桑欣喜得很,想让傅婶子好好感受一下。
“你怎么这么乐呵呢?”傅婶子感觉自己一进入这绿油油的帐篷,连坐下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那些对暮年的愁苦,对不便肢体嫌弃,对老伴病情的担忧,都像一阵风的散去。
傅婶子笑笑:“还是阿桑最好,搭这么好的帐篷,比我躺在榻上都舒坦。”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谁搭的。\"杜桑眉毛一扬,俏皮说。
“姐姐,姐姐,教教我们怎么搭帐篷。”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拉扯着杜桑衣摆。
“好呀,天色不早了,你们今晚在哪歇呀,我帮你们搭。”
父母死在土匪手中的孩子眼角泛起泪花,沉默不语。
另一个孩子摇了摇杜桑的手:“狗蛋跟我一起的,我爹娘被二伯赶到了大榕树下,咱们去榕树下吧,村里好多人都在那!”
杜桑看看天色,马上就要擦黑,现在这条件,晚上是没有蜡烛油灯的,得早去早回。
杜桑连忙交代傅婶子,务必让傅叔和傅小郎都进帐篷歇息歇息,待傅婶子点头后,杜桑才放心带着剩下的树枝和芭蕉叶,往大榕树去。
大榕树在村口,方圆几十平米都是平坦的地,听说平日饭点,很多人会端一个盛满饭菜的大碗,从家里走在榕树下,边吃边闲聊。
大榕树在平日是最热闹的地方。
但洪水过境,加上土匪来袭,榕树下仅仅只有二十来人,他们坐在榕树从泥地里暴露出的树根上,有发呆的,有抹泪的,有小孩找不到双亲呜呜大哭的。
“爹娘!这个姐姐会搭帐篷!咱们晚上可以睡帐篷!”喊话的小孩叫小牛,他跑进人群里,找到自己爹娘。
“咱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就是老天保佑,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定能发财。”杜桑看见众人精神不振的模样,叹了口气,忍不住劝慰。
村民听见她的话,僵硬的转头望她。
有个人突然唾出一口唾沫:“呸,你们这些住阶梯上的人,洪水没毁你一砖一瓦,莫站着说话不腰疼!”
是个头顶有秃斑的汉子。
杜桑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无语,说这种话的人就如同今天出卖她的男人。
大家都好的时候,可以一起闲聊开玩笑,大家都不好的时候,可以一起哭诉抱怨。
但当一方好一方不好时,就会踩对方一脚。
“不要觉得自己运气差别人运气好,土匪烧村,烧的不止你,大家伙都没地方住了。”杜桑冷言。
秃斑汉子跟着冷哼:“你以为土匪这么有闲心?挨家挨户把房子点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秃斑汉子眼珠子提溜一转,看了圈四周的人,“有人看不惯谁家运气好没被洪水淹,看不惯谁家运气好房子没被土匪烧。”
杜桑听到这句话,火气噌然冒上来。
她环视一圈,有人看好戏的盯着她,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
杜桑狠狠盯着秃斑汉子:“是谁?”
“凭麻跟你讲?”秃斑土匪胳膊往后颈一搭,显然想逗逗杜桑。
“不讲?那明天烧砖头的事可不带你了。”
杜桑仰起头,提高音量:“小女子不才,掌握一些烧砖的法子,砖头房大家住过没?结实!任土匪再怎么烧,也烧不烂……但我也不是喜欢让人占便宜的人。”
杜桑说罢,停下来看大家反映。
没人说话,有人不感兴趣的对她瞥一眼,有人皱着眉,对她的话毫不信任。
杜桑声音放柔:“能逃的想必都早早逃出村了,咱们还在这颗榕树下,就代表咱们把村子当做自己的家,不能逃或者舍不得逃。”
“有些人羡慕住阶梯上的人家,那以前他们也羡慕你们呀,羡慕你们用水方便,出门就是河流,阶梯上能用的水,就一条小水沟,还时不时断水,我说的是真的吧?”
“所以呀,咱们的敌人只有土匪,都是乡里乡亲,起内讧干什么?不值当。要紧之事还是把房子搭起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降温了,到时还露天的睡地上,身子多吃不消。“
榕树下的村民还是没有给出反应,天色也开始黑了。
都是一个村的,杜桑没把话说死,凡事留一步,日后好相见。
傅婶子身子孱弱、傅叔重伤、傅小郎走不了路。
所以杜桑迫切想笼罩人心,这样,她有事外出时,不会有人对傅家人动手。
不然等他们还在睡草地,眼睁睁看着杜桑修建一个又大又亮堂的房子,指不定眼睛一红,心里一酸,趁天黑把房子推了。
“总之,今晚你们先好好想想,想通了,明天天亮来找我,我们一起去挖土烧砖,想不通就慢慢想吧。”
杜桑言尽于此,转头便走。
叫小牛的孩童急忙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委屈道:“姐姐,你不教我们搭帐篷了?”
杜桑轻摸小孩子细软的发丝:“不是姐姐不教噢,是大家好像不愿意学呢。”
“爹!”小牛伤心极了,扭头回去叫爹。
一直没说话的小牛爹,板着一张黑脸,瞪小牛:“回来!啥稀奇玩意,要她一个黄毛丫头教,像什么话!”
杜桑勾勾嘴角,拉开小牛的手,道:“你爹叫你呢,姐姐先走了。”
说罢,杜桑头也不回,扭头就走。
上赶着的示好,那不叫示好,叫别有用心。
杜桑回去后,走到一半,看见傅小郎坐着轮椅,在台阶上等她。
“我轮椅不方便,下不去,就只能在这里等你了。”傅小郎说。
“等我干嘛?”杜桑走到傅小郎身后,推着轮椅给傅小郎转了个弯。
“天黑了,你傅婶子怕你出事,让我来看看。”
“傅婶就是关心我。”杜桑轻轻笑了。
她推着傅小郎的轮椅,慢慢走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像中午那样,把傅小郎给推进沟里。
等快到时,杜桑道:“你先等我一会。”说罢,就急冲冲往竹林小跑过去。
古代空气极好,萤火虫在水渠两边盈盈生辉,夜空上明月高悬,柔和的光笼罩在杜桑身上。
她跑到竹林地窖,将藏在地窖深处的红薯扒拉出来,挑选出四个,又将剩下的仔细藏好。
藏红薯是杜桑的主意,大灾之后,肯定有人走投无路,挨家挨户找吃食。
这怪不到人的头上,只是一个人,在临死的时候,最后的自救。
但杜桑也不愿意,自己被当成冤大头。
她为了保护傅家老少的安全,当着村里大家伙的面,把米缸的米分发下去,让大家都看准了,傅家的房子虽然没被洪水冲毁,但过的也是穷苦日子。
她再用傅家老少的伤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大家伙都明白,傅家同样过得艰难,大家才没打傅家土坯房的主意。
只是这次土匪烧村,让大家心里的弦都绷断了。
杜桑捧着红薯,推着傅小郎的轮椅回来。
一眼便看到傅叔躺在帐篷里,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傅婶子看见杜桑回来,连忙指引杜桑看帐篷里的柴火炉和烧水壶,她紧张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这是铁!”
“生锈的铁。”杜桑开玩笑的补充。
“外面打仗,听说铁卖得老贵了,这玩意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咱们把这些铁卖了,都可以换肉回来了!”傅婶子浑浊的眼睛发出奇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