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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想要护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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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荷包,是她第一次学刺绣的时候送给初执的。
都城里的贵女,学会刺绣之后送给手帕交的都是些苍松翠竹或者有寓意的名花异草,再不济也得是飞鸟奇鱼……
但她送给她的是一条龙……嗯,虽然看起来是一条长了爪子和须子的丑丑的虫子,但她坚称这是龙……
她知道初执是有一个侠女梦的,渴望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偏偏为了自己偏安一隅。
她送她龙,希望她能不被束缚,一飞冲天……
她手指轻颤,小心翼翼的从荷包中取出初执留给她的最后一份念想……是一封信……轻轻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郡主,见字如晤,展信欢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尽了最后一点愚笨的心思助你达成所愿……我还记得和你相遇那一天,你站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间,发现了山坡下奄奄一息的我……意识游离间的我,以为遇到了天上的仙子,想着便是死了也不亏……不曾想是上苍垂怜,将你送到我身边,你是我那么多年灰败记忆中唯一一点光芒耀眼……最初楚家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不屑一顾的,被驱逐丢弃的时候,上天已经为我做了抉择……从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的余生直到尽头都是你,只有你……再不会有人对我像你对我这样好,我也再不会对其他任何人付出真心……楚家的目的很明确,要掌控萧家,想来宋帝也想像最初对姜家一样暗暗布局,而我,是他们能想到的小小捷径……后来你说你要请婚护住姜世子,其实你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条路很难……作为最初的四大世家之首,大厦倾颓之后只剩下姜世子一人苟延残喘,并不是宋帝仁德或者想给天下人做做样子,他只是在等姜世子背后的暗卫有所作为,等姜家的藏宝图露世……而楚家,他们为宋帝做了太多的腌臢事了……楚家之所以会想起见不得光的我,是觉得从我入手是渗透进萧家很好的切入点……我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一直与他们虚以委蛇……好在我运气好,一次偶然的机会,竟让我听到了楚家那老头和他儿子的对话,我也是惊讶的,谁能想到表面对宋帝唯唯诺诺像条狗一样的楚家,竟然敢在抄捡姜家的时候,偷偷扣下了藏宝图,还瞒的滴水不漏……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同你汇报,是我想等确定对话内容真伪之后再做打算……这次石像的事,我很抱歉,楚家来人跟着我,我只能在暗中伺机而动……藏宝图的事我悄悄确认过了,确实在楚家,应是在楚溶溶的嫁妆匣子里,这事连楚溶溶本人也是不知情的……当初你捡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喂了药,至多只有几年的活头,每个月都要受焚心之痛……在你身边这几年的时光,本就是我偷来的……不要为我难过,我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带着这个消息,好好加以运作利用,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护住你想护的……而我,从始至终想要护住的,唯有一个你……”
萧晚景一字一字的仔细看完,早已是泣不成声,又担心泪水打湿了信纸、模糊了字迹,连忙小心的将信放回荷包里,收好。
她竟从未察觉初执的隐忍和痛苦,她可真该死啊!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萧晚景轻声呢喃,语气中尽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魏执予一直在一旁闭眼假寐,拾六窝在怀里露出肚皮呼呼大睡……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没有睁眼,直到听她开口说话,才睁开眼睛看向她,“你想怎么做?”
“我要那些参与其中的人,都付出更为惨烈百倍千倍的代价……初执说的对,这样重要的信息,一定要好好运作,利用好了能让我达成所愿,我不能辜负她”,萧晚景说着,微微攥紧手中的荷包。
“嗯,放手去做,有需要我的,尽管开口”
“谢谢你,阿予”
魏执予摆摆手,“别说这些虚的了,你快洗洗脸吧,两个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大”
“阿予,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真的不会安慰人”
魏执予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眉,“安慰?安慰什么?她为你做到这步,你哭一哭以尽哀思不是最基本的礼貌么?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是思考,哭够了之后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哪些事情需要谋划,哪些势力需要拉拢,怎样行事才能滴水不漏……轻飘飘苍白无力的安慰对你没有任何帮助,不要忘记这份感觉,总有一天,会有人为你今晚的眼泪栽跟头”……
……相邻隔间里努力听墙角的萧疏听到这番言论不由得咋舌,感叹的对火鼠说:“该怎么评价你主人呢?该说是理智还是冷血呢?”
火鼠翻了个白眼,跳到他身侧的软塌上,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我的面嚼舌根子竟然嚼到我主人身上了?!”
萧疏吃痛,忙不迭的告饶:“好好的说话你怎么还急了,停停停,别动手动脚的,我也就是单纯的好奇感叹一下”
看他这样,火鼠松开了爪子,正色的说:“我主人她只是不习惯流于表面的情绪,她比较清醒理智吧,往深了说,你要说她冷血也可以,但是她的心,比谁都热”……
萧疏听的若有所思……火鼠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萧疏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不要对我主人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们都是她修仙路上的绊脚石”
“我?我当然不会对她起半点心思”
火鼠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继续吃着盘子里的糕点……
“毕竟,我不喜欢女的”……
萧疏这话一说完,火鼠一口糕点噎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的……“咳咳……咳”
萧疏连忙倒了杯茶给它,它一把接过,连喝了几口,又锤了锤胸口,才堪堪咽了下去……顺了顺气,缓了缓,“你们都城的人都玩的这么花么?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能宣之于口”
“亏你也算是个精灵,怎么思想这么保守?有些感情是用性别或者种族衡量的么?”
“呸,你小子装什么少年老成”
“本世子既不小也不老,你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看我”
“哼,你就贫吧”
“说正经的,你将来是会化形的吧?”
“嗯,然后呢?”
“我不喜欢女孩子”
“你喜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火鼠颇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再看,抠你眼珠子”……
“本世子认真的跟你说,你要当回事”
“我……本大爷又不是母的,化形的时候肯定优先选择男孩子啊”
“嗯,那就好”
“萧疏”
“嗯?”
“你别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吧?”
“也许吧”
“我……只是听我主人的暂时跟你们去萧府保护你们”
“嗯,我也会护住你”
“我将来也是要修仙的,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嗯,好”
“快睡吧,闭眼睛,别看我!”
“嗯,好”,萧疏说着,当真闭上眼睛,不多时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偶尔还有一声轻轻浅浅的鼾声……
火鼠悄无声息的跳到他身旁,借着车内闪烁的烛光偷偷打量他,他的睫毛可真长啊……睡相很斯文,干净俊秀的脸……比之陆业都不遑多让……
随即摇了摇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还是吃个果脯吧……又悄悄的跳下去走到拜访糕饼的桌旁……它没有注意到,身后躺着的萧疏,微微扬起了唇角……
萧晚景思索着魏执予的话,“阿予,你总是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
“那是当然,自己人,不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肯定要把问题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所以我说,喜欢坦白局”
“嗯,我会记住你的话,初执没有见过的风景和她没有完成的梦想,我会慢慢为她实现”
“你这样想,是好的,过度的沉浸在悲伤里始终是一时的,你应该一直记得她,连同她那份,好好的活着,一份一份的讨回来”
“是啊,我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今后该怎样布局”
“悲痛的情绪可以保持,但是把思想抽离出来,清醒一点,来吧,聊点别的缓冲一下”
“阿予,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
魏执予一边逗弄着睡的香甜的拾六,一边说:“你问,左不过今晚你也是睡不着,不如我们秉烛夜谈”
“你对秦护卫,是怎样的感情定位?”
“他……是我想护住的人,跟你和拾六,没什么不同,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想到他拿令牌给我时的样子,能感觉到他对你的情愫”
“嗯,我也能感觉到”
“那你……就没有一点心思?”
“没有,没想过,不是一路人,我要走的路,太窄,只能我自己走,多了谁,都会掉下去,摔的粉身碎骨”
“那你想要修仙,是为了什么?”
“最开始是因为虚荣心,想要争一口气;后来,是觉得世事浅薄,我也浅薄,想充实一下自己;现在,想清一方净土,尽绵薄之力护苍生安宁”
“阿予,你总是让我觉得惊喜”
“彼此彼此,你之前说过的,你从另一本书里来的事,我也觉得惊奇,这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你,就只有萧疏了解一点”
“那你还保留着另一本书的记忆么?”
“嗯,只有我记得,我的重生和保留的记忆,是姜彦章用悲惨的身世和被抹杀的记忆换来的,我常常为他觉得不值得”
“有时候,只有一个人记得,往往更痛苦更难捱”
萧晚景目光悠远,神情变得恍惚,仿佛回来了最开始那段暗无天日的地下时光……
直到某一天,她循着一抹微光而去,以透明的灵体状态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她幽幽的开口,轻声细语的诉说仿佛一下子把魏执予一起拉回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