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条件》三春景

31、命运的十字路口（15）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吗？真是难以相信...如果不是这次的工作，我甚至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存在诅咒这种东西。”诸伏景光的新同事之一，出外勤的路上说起这次任务前看过的那些资料，不乏惊叹。

　　大概是因为都是年轻人，所以‘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的同事之间，并没有那么刻板严谨，还挺有年轻人的活泼。甚至对方还拿最近市面上火热的少年漫打比方说：“简直就是jump系漫画的展开啊！”

　　“由人心负面情绪生出来的诅咒，于此诞生名为‘咒灵’的怪物，以及祓除‘咒灵’的咒术师。而咒术高专的学生们还未成年，五条同学、夏油同学他们也正好是少年漫男主角的标准年龄...未成年拯救世界什么的。”

　　“是啊，挺少年漫的...但这样的设定真的出现了，总会让人沮丧——这个世界实在太糟糕了，居然要靠未成年人来拯救。”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这个话题走向未免有些惨淡，同事也没有想到诸伏景光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的确如此呢...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比较担心的是，邀请夏油杰同学不会太容易。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很有正义感的少年，决心要做咒术师保护普通人。”

　　“离开咒术界，将自己的才能放到别处虽然也一样能保护普通人，但和他的志向不符吧？”

　　是的，他们此次出外勤要发offer的高专生正是名为‘夏油杰’的少年...‘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成立了，总需要一些具备特殊力量的成员辅助心夏，异能者和咒术师都在计划中。

　　夏油杰可以说是邀请名单里极其靠前的那种，实力强、三观正，而且还是官方一直想要插手，却难以插手的咒术界人士——他还是非咒术师的孩子，相比起咒术师家族的咒术师，立场也更能接近普通人社会，简直就是拉拢的完美人选！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对外为私立的宗教学校，能够从网上找到官方网站。去文部省下属机构查询，也可以查到相关资质——这是一所完全合规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学校。

　　但对里世界的人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就要说‘诅咒’的存在了，相比起异能这种新出现的玩意儿，诅咒的历史要悠久的多！诅咒伴随着人的负面情绪而生，可以说人类有记录的历史之前，就有诅咒，就有由诅咒诞生的怪物‘咒灵’了。

　　而对付咒灵的咒术师自然也随之而生。

　　作为一个比各大文明历史都要更悠久的职业，其组织也比现代国家更早建立，咒术师这个团体很自然地拥有‘自治权’。

　　由此内部极其封闭，官方也无法插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说异能者还能在现代社会体系下被替代（或者说，不必替代，因为之前没有异能者，大家的生活也很正常），那咒术师就完全无法替代了。

　　咒灵这种东西，社会危害性极大，但普通人除非面临咒灵制造的绝境，不然几乎没可能看到咒灵。看不到的敌人要怎么对付？而且就算看到了，也同样无法对付。

　　咒术界倒是有让非咒术师看到咒灵的咒具，甚至还能让非咒术师借助咒具祓除咒灵，但问题是咒具的制造也需要专业的咒具师（咒术师的一种）。在咒术师本来就不够的情况下，通过制造咒具，让普通人也加入到祓除咒灵的行业，是行不通的。

　　官方不是没有考虑过解析咒具的制造，然后就像制造工业品一样，流水线制造咒具，即使效果差一点儿也可以接受。但这个研究已经搞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依旧难有进展——还是那句话，‘诅咒’不是现代产物，很早就出现了！相应的研究自然也很早。

　　这种情况下一直没有进展，那就是真的很难了。

　　这和‘诅咒’‘咒灵’‘咒力’这些东西与现实世界的相性差有关，现实世界是一个科技侧社会，是唯物的。但‘诅咒’什么的，完全就是唯心的了...用唯物的手段去研究唯心的世界，难有进展几乎是必然的。

　　总之，当下的情况是，官方有求于咒术界，咒术界的地位无可动摇！这样一来，官方默许咒术界有自治权，轻易不会去‘冒犯’咒术界的权威就成了默契。在咒术界的范围内，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法律’也是被官方默认的。

　　在不直接对普通人动手的情况下，咒术师的事咒术师解决。这是约定俗成的。

　　这样的咒术界，因为传统原因，咒术师的主要传承方式是家系传承——咒术师的天赋是能以血缘继承的，虽然也会有‘基因突变’的情况，譬如咒术师的孩子不是咒术师，又或者普通人父母生出了小咒术师。但总体来说，咒术师的稳定来源，就是那些咒术师家族。

　　这其实也加重了咒术界的封闭和保守，稍微读过点书的人都能看出，这有多利于搞小团体。造就既得利益团体，上千年来都没有多少流动，仿佛是一潭死水......

　　在众多咒术师家族中，有3个家族最为重要，五条、禅院和加茂，号称咒术界‘御三家’。之所以有这样的说法，一个是这三个家族足够大，每一辈都有数量不少的咒术师。而且上千年的时光里，这三个家族构筑起了严密的网络，不少小家族都依附于他们，可谓是树大根深。

　　另一个，也是因为这三个家族都有相当顶级的术式。

　　‘术式’存在于咒术师身上，是天生的。咒术师使用咒力可以做到强化身体，祓除咒灵等很多事，而术式则是咒术师的‘专精’。不同的咒术师有不同的术式，这就好比是异能力，有人能够控制重力，有人能够瞬移，有人能够召唤式神，有人还能施放幻术......

　　‘术式’也有能靠血缘继承的特性，五条家的‘无下限’，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就是三家最有名的传承术式了——他们当然不是只有一种传承术式，在和很多别的咒术家族混血后，御三家成员的术式也很多样，但这是最强的，最有名的。

　　要说的话，御三家的这三种传承术式，传承最不稳定的应数‘十种影法术’，经常出现断代。至于说五条家的‘无下限’，本身倒是没那么少见，只是‘无下限’这种术式要发挥其真正威力，需要咒术师拥有一双‘六眼’，这可比‘无下限’稀罕多了。

　　这也就导致了，五条家的顶级传承其实比禅院家断代更多。

　　只有加茂家的‘赤血操术’相对稳定，不一定每代都有赤血操术，但两三代之内总有一个，这就能保证总有赤血操术拥有者活着了。

　　这可能和‘赤血操术’本身就是术士操纵自己的血液有关，天然就更适合靠血脉传承——但相较于五条家和禅院家的顶级传承，加茂家的赤血操术总显得弱势不少，缺乏那种一锤定音的霸气。

　　除了‘御三家’外，咒术界还有大大小小不少家族，他们才是咒术界的大多数。

　　而咒术高专其实也算是新产物，没有很长的历史，至少相对于那些咒术师家族是那样的。

　　有一些比较小的咒术师家族，又或者普通人家出身的咒术师，本身就是缺乏传承的。如果不是本身能力惊才绝羡，且机会恰好，本人还甘愿，最后被大家族吸收进家族...他们总得找个地方学习咒术，最好还能方便抱团。

　　咒术高专就是这样的地方，日本国内只有两所咒术高专，一所是‘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另一所就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这里招收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学习咒术，同时也是一批不通过家族进行咒术师活动的咒术师接收任务祓除咒灵、休整和高层打交道的地方。

　　这里所谓的高层是‘总监部’，最早就是各大咒术师家族的一个联盟，每个家族都会有代表在总监部。原则上，御三家也在‘总监部’的管理之下——不过现实要比这复杂的多，御三家和总监部可以说是既对抗又合作的关系。

　　总之，不管怎么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都是咒术界的一大势力，在里世界闻名遐迩。在这里，学校的部分其实只是冰山一角，监视日本大部分区域咒灵活动情况的‘窗’，辅助咒术师的‘辅助监督’等等，才是这所学校的本体。

　　真正的学校部分，规模相当小，毕竟学生是真的很少，每一届都是小猫两三只。五年制的高专，全部学生加起来也不过十人左右，这还是全员幸存才有的情况。考虑到咒术师的死亡率，人数就更少了。

　　不过如今的东京咒术高专，学校部分也很有名气，这主要是因为当下被称为‘黄金一届’的三年级实在抢眼——天才似乎也是扎堆出现的。

　　东京咒术高专三年级总共三名学生，有精通反转术式，将咒力变成正向能量，从而只要没死绝，就能拉回来的家入硝子。有出自五条家，同时拥有无下限术式和六眼的五条悟。还有普通人家出身，但术式却堪称没有上限的‘咒灵操使’夏油杰。

　　家入硝子那种bug级别的治疗能力，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珍贵又意义重大的，这就不说了。而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是如今日本的三位特级咒术师之二——咒术师分为特级、一级（准一级）、二级（准二级）、三级、四级。

　　简单来说，特级就是最强的，是咒术师的顶点。而且咒术师的特级是有一个力量标准的，不是名额制。就像是有些比赛的特等奖，不是第一名就自动获得特等奖，如果当年的赛事第一名不够好，特等奖也会空置。

　　由此可见，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位特级咒术师的含金量。

　　不过，即使是这样备受吹捧和关注，当事人其实也就是两个未成年，是还在上学的学生。每天做着祓除咒灵的工作，和最负面的东西打着交道。从这一点来说，夏油杰的情况比五条悟更难。

　　这和他的术式‘咒灵操术’有关，但更多还是他的性格原因。

　　——夏油杰又一次祓除了作乱的咒灵，被打败的咒灵在‘咒灵操术’的控制下凝结成了黑色的咒灵玉。他本来要以吞下咒灵玉的方式调伏咒灵，才能让咒灵为自己所用的。但犹豫了一下，他最后还是暂且将咒灵玉放进了口袋。

　　今天已经吞了几枚咒灵玉了，他实在不想再尝试那糟糕恶心到了极点的味道。

　　想也知道了，咒灵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味道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准确的说，咒灵玉的‘味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味道’。咒灵就是唯心的东西，它的味道也是唯心的，所以不是‘尝’到的‘味道’。

　　也是因此，无论是封闭五感，还是事后用清水漱口、用别的味道去压，都对改善咒灵操使的情况无用。

　　“啊，夏油同学，辛苦了。”辅助监督见夏油杰不过几分钟就从帐中走出，心中再次感叹，不愧是特级啊！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任务，夏油同学这边就结束了...是打算回高专，还是...？”辅助监督客气地询问夏油杰的意思。

　　“山村先生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夏油杰点了点头。他想起了一些需要补充，但校内便利店没有的东西。另外，家入硝子也托他帮忙带一些烟酒什么的......

　　东京咒术高专设在远郊的山上，买东西很不方便。不过咒术师经常出任务，任务完了后顺便采购，倒也不算困扰。

　　然而家入硝子情况不太一样，作为宝贵的‘反转术式’拥有者，她是其他咒术师的生存线，而且本身战斗力偏弱。所以她一般只能呆在高专内，出门都挺麻烦的。

　　夏油杰之后就去了一家位于柏青哥店旁的便利店，这种便利店就算不是极道组织的人开的，至少也和极道组织有关（柏青哥店打小钢珠换到的礼品，一般要拿到这样的便利店换成现金。这种店和柏青哥店有这样的合作，总不会太干净）。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这种未成年人在此购入烟酒比较容易。

　　收银员瞥了一眼身高腿长，十分具有压迫感的夏油杰，对于他购买的商品里有数量不少的烟酒，一句话没说，也没检查证件确认年龄什么的——其实夏油杰虽然长得高，但那张脸多少还有些未成年特有的‘少年感’的，再加上穿着明显是制服的服装，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是未成年人。

　　但...这种气势，说不定是哪个组织的‘少主’吧...谁要管这种事啊！

　　等夏油杰从便利店走出来，视线落在了对面的荞麦面店。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而距离他上次吃东西，已经超过12个小时...在体感超过40摄氏度的夏天，如果还一整天都要吞下仿佛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味道的咒灵玉，那是怎么都不会有胃口了。

　　每当夏天，就是夏油杰消瘦下来的时候。即使因为咒术师勤于锻炼和战斗，肌肉明显，不至于‘瘦弱’，这样的消瘦和状态不佳也让夏油杰肉眼可见的有一种阴郁感。

　　阴郁的、强势的、危险的...男子。

　　夏油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那家荞麦面店，要了一份笼屉荞麦面...作为一种凉面，这算是他为数不多能在夏天接受的食物了——夏天让人烦躁，是咒灵的爆发期，出不完的任务，吞不完的恶心咒灵，这都给了夏油杰很大的压力。

　　更何况，他的压力又何止是任务太多，休假太少，咒灵玉太难吃呢？这些本质上只是‘加码’，真正要拖垮他的压力在别处！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夹起竹屉上的冷面，沾了一些酱汁...其实在咒灵玉的折磨下，他的味觉已经有些失灵了，笼屉荞麦面说是他最喜欢的食物，也无法让他有‘好吃’之类的正面情绪。

　　进食已经成了完全的生存需求。

　　“夏油同学...”就在用餐到一半的时候，夏油杰旁边的位置有陌生人坐下，这让夏油杰皱了皱眉——如今的他已然相当排斥和非咒术师距离太近，更何况这人刚刚落座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因为对方明显是普通人，夏油杰不至于多防备，但总归有些警惕。

　　来者正是出任务的诸伏景光，他冲夏油杰友善地笑了笑，虽然他也只比对方年长几岁，可这就是成年人和未成年的差距——在看过夏油杰的履历和相关资料后，他对这个少年的印象相当好，当然也希望能成功拉拢对方。

　　“我不认识你们。”夏油杰冷漠地说。

　　诸伏景光在不失礼的前提下，端详着眼前的少年。怎么说呢，确实和普通的同龄人大有不同。不是说那远超平均水准的身高，又或者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的身体，嗯，即使不知道这个少年‘咒术师’的身份，也很容易感受到压迫感。

　　其实这是不应该的，长相清俊而古典的少年，性情稳重端正。一头黑发随意地扎了起来，深紫色的眼睛比夜色更深，乍一看有些像黑色，绝不会因为过于‘出挑’让人特别在意......

　　但在这个薄暮时分，逢魔时刻...就是让人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时刻，空气中的湿度和温度都已经到了最高，让人不能呼吸。沉重的水汽拖拽着一切，一切都到了临界点，有什么必然要发生了！

　　因为是‘咒术师’吗？诸伏景光想到了一直以来都很受欢迎的阴阳师题材相关作品。

　　最近一些越来越欢乐向的阴阳师相关作品，要么将阴阳师单纯地表现为和魔法师、超级英雄差不多的存在，就是动作戏、奇幻场面、打怪升级的商业作品。要么就是披着阴阳师皮的恋爱向故事，阴阳师也可以换成是富家少爷、天才医生、校园王子等任何受欢迎的身份。

　　而诸伏景光喜欢一些更有年头的阴阳师题材作品，或许是因为年代原因，过去的作品更能抓住‘阴阳师’这一形象代表性的非人特征，亦正亦邪，难以描摹——阴阳师本来就是很难以正义或者邪恶去定义的。

　　安倍晴明作为最有名气的阴阳师，设定是人类与白狐之子，而非纯正的人类，就能看出大众潜意识里对阴阳师的印象了......

　　安倍晴明的故事不断被演绎、发散，他往往作为‘阴阳师’在对付邪恶的一方。可这看似正义的定位里，他身上也总是缭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妖邪气质呢！

　　毕竟有一半是妖怪，时常接触的也是非人之物，而且他还那样强大——灵力强大，传说中甚至能复活死人的家伙，严格意义上来说就不算是人类了，人类是做不到那种事的。

　　正如《阴阳师》‘白比丘尼’一篇里安倍晴明自己说的，‘会枯萎的花，才是真的花；而不会枯萎的，就不能算是花了’。

　　咒术师大概是和阴阳师有些相似的存在，历史上所谓的阴阳师，大概有不少就是隐于幕后的咒术师吧。而作为一名咒术师，夏油杰让诸伏景光感觉到了一种混杂了人类与野兽的妖异感。

　　危险与本能隐藏在平静，甚至是温文尔雅之下，一如白狐之子。

　　“夏油同学当然不认识我们，我们是‘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又称‘Scepter 4’的官方部门人员。”诸伏景光将一张名片递给了夏油杰：“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认识夏油同学你。”

　　“据我们所知，夏油同学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三年级的学生。而咒术高专虽然和其他所有高级专门学校一样都是五年制，但其实第四年起，就基本脱离学生身份了。所以说，三年级的夏油同学，正是考虑未来就业的时候。”

　　“我们代表‘Scepter 4’邀请夏油同学加入，如夏油同学这样的优秀人才，正是各方都会争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