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柳双白

2、第 2 章

　　黄昏时分，津门故里。

　　林玉竹和严立清相谈甚欢。

　　林玉竹在严立清的鼓励下决定离家出走，勇敢追爱。

　　严立清心情极为轻松愉悦，林玉竹比他想象中的要单纯可爱多了。

　　他对林玉竹的鼓励至少有五成出于私心，他总算不费一兵一卒、不着痕迹地完成了自己的退婚大计。

　　“你确定这样真的行得通吗？”林玉竹对他的建议尚有疑虑。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保管你没问题。”严立清对此仿佛有十足的把握。

　　林玉竹眼波流波，还有困惑：“可是如果这次失败了，我爸爸肯定就不让我见陈祥了。”

　　严立清给了她一个安抚且自信满满的笑容：“你见过柳树吧，你知道柳树什么德性吗？”

　　林玉竹眸子染了迷惘之色：“是什么德性？”

　　“就是要见风使舵——啊不，要学会看风势，懂得顺势而为，也是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严立清笑容明灿，目光是清明中还裹了层层精明，他绝对能成功的。

　　林玉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明白，我一定会见机行事的。”

　　“这就对了，不愧是我的好妹妹。”严立清这话是欣赏和肯定，但也有感激的成分，毕竟林玉竹做出这样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也算是成全了他，他一向是懂得感恩的，所以也要报恩。

　　对于相亲对象变成自己的哥哥兼军师这件事，林玉竹毫无过渡的接受了。

　　她也感激严立清，这严大公子果然不一般。

　　“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动身合适？”

　　严立清敛起笑意：“当然是越快越好，不然你爸爸一个高兴说不定就要我上门提亲，那我们的大计可就泡汤了。”

　　“我也是迫不急待想见到陈祥。”林玉竹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带着好奇和调侃盯着严立清，“既然我这边你已经安排好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你那位佳人啊，打算时候对你家里人说出真心话啊？”

　　严立清目光变得柔和，神色还有些别扭：“呃，急什么，反正我迟早会把她娶回家的。”

　　“哦~”林玉竹笑容狡黠，故意拖长了音调。

　　严立清故意忽略林玉竹那意味深长的音调和笑容，抬头望天又低头望手表，最后得出结论：“好妹子，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聊。”

　　林玉竹觉得严立清既健谈又有趣，而且来一趟也不容易，本想和他多聊聊，但她举目看天，估摸着是要下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道：“好吧，那今天就到这了。”

　　随后，严立清叫了一辆黄包车，他和林玉竹一起上了车，要送林玉竹回家。

　　黄包车上，两人又聊了很多，到了最后，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味儿。

　　下车前，严立清对林玉竹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忘了我说的啊，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林玉竹点头如捣蒜地下了车。

　　见林玉竹和严立清十分和睦恩爱的下车后，黄包车后的墙角探出两个汗淋淋的脑袋，只听两个声音不约而同道：“看来这事成了。”

　　其中一个声音道：“那我们现在就去跟老爷汇报，小姐和严大少爷好上了。”

　　另一个声音自得道：“急什么，没看见小姐还没进去吗？等小姐回屋咱两再去跟老爷说也不迟。”

　　话罢，这两个脑袋转朝严立清那头，目送拉载严大公子的黄包车离去，这才露出他们的露出庐山真面目，朝着林宅大步而去。

　　林玉竹一回家就瞧见林凤恒那染上红花的笑容，看样子是专程在等她。

　　“爸爸，你有什么喜事吗？怎么乐得这样？”

　　林凤恒笑出了满脸的细纹：“我是高兴嘛，我的小祸害终于见到你未来的夫婿了，我真替你高兴。”

　　林玉竹突然蹿起满身的鸡皮疙瘩，身上肉一紧：“咦~~，爸爸，你可太肉麻了，真叫我受不了，我还当是什么事让你欢成这样，原来就这点小事。”

　　林凤恒含笑起身将林玉竹拉到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我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能叫小事呢？再说你不是喜欢严公子吗？”

　　林玉竹按照严立清的指教故意假装害羞:“哎呀，爸爸你胡说什么呢?我喜欢陈祥，严公子是谁啊？”

　　她垂目低头做出扭捏羞涩之态，林凤恒见状，他那溢满慈爱的脸上不禁就绽开了一朵黄灿灿的迎春花。

　　“你就不要做作了，我都晓得了，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严公子成婚啊？”

　　林玉竹别开父亲的视线，继续装作难为情的样子：“我又不是老母鸡，一见到公鸡就准备下蛋，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吧，哪有人一见面就结婚的，况且，我还不了解严立清，我得考验考验他。”

　　林凤恒被她这番扭捏模样逗得拍腿大笑：“哈哈哈......，好，我懂了，我过几天就到上海去一趟，见一见我未来的亲家公，让他带着严立清过来让你好好的了解一下，到时候你想怎么考验他都随便你。”

　　“说的倒是好听，难道严家人是狗吗？他们怎么会让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林玉竹杵着下巴思考怎么糊弄父亲才比较合适。

　　林凤恒道:“你这个小祸害真是口是心非，我看你是巴不得现在就见到严立清，先前还要死要活的不愿意见人家，这下倒好，一见到严立清，你的魂都不知道被勾到哪里去了，哈哈哈哈......”

　　林凤恒那狮吼般的笑声立刻感染了屋里其他人，还引起一阵脚步声，他循声看去，二楼正缓缓走下身姿绰约的林太太，她人未至声先到：“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啊？”

　　林玉竹却不等父亲回答就娇声喊道：“妈。”

　　“玉竹回来了。”林太太朝她娴静的一笑，随即把视线转向林凤恒，“你的笑声可以把十里外的妖魔鬼怪都驱散。”

　　“竹黎，你是不知道啊，咱们的小祸害终于要被收了。”林凤恒一面说着一面就朝林太太走去。

　　林太太将手轻搭在丈夫的肩头，故意嗔道：“咱们的小祸害都要进别家的门了你还这么高兴。”

　　林玉竹上前挽住母亲的胳膊：“就是嘛，爸爸好狠的心。”

　　“我要是不狠心，那被祸害就是我呀，这事我可不干。”林凤恒笑得合不拢嘴，林太太也跟着笑了。

　　计划成功一半，林玉竹心中窃喜，面上却不露痕迹。

　　晚饭上桌，林凤恒夫妇一边吃饭一边谈笑看女儿，就像看到公鸡下蛋那样惊奇和欣喜。

　　看得林玉竹头皮发麻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林凤恒因为过于高兴还多喝了几杯，红着一张老脸说过几天就要让严立清来提亲，希望女儿能和严立清再多多亲近几天，别让严立清就这样随意离去。

　　林玉竹连连答应，心中越发得意。严立清此时应该上火车了。

　　今夜无月无星，可打开窗看天时，林玉竹却感受了一种宁静的美，这墨色的天幕毫无点缀，像是一张沉默寡言的脸，似乎有些朴素平淡，但却让她感到惬意和美妙。

　　这是一幅随性自然画，像极了她随性自然的爱情。

　　一阵凉风轻轻吹起她几缕发丝，带来些许凉意，也让她有了几丝清明的神思。

　　明天到底要带什么东西出门呢？嘉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她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不过她脑海突然响起陈祥的话:“别担心，一切都有我，你只管来找我就是。”

　　他总是这样温柔贴心。她这样想着，心里就好像有了一股暖流，那凉风带来的寒意也全没了。

　　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好冷，还是早点睡觉吧。

　　林玉竹果断关窗，然后麻溜地钻进被窝。

　　辗转反侧，辗转反侧......两个小时后林玉竹无奈地睁开眼。

　　睡不着，实在太兴奋了。

　　横竖睡不着那就找点事做，于是她开灯下床翻箱倒柜，最后把钞票和写有陈祥地址和号码的纸条都放进她最喜欢的小包里，然后坐下来写信——离家出走的留信。

　　她的桌上码了一摞书，这些书全是和才子佳人有关的，什么《绿牡丹》、《西厢记》、《玉娇梨》、《红楼梦》、《好逑传》等等，还有最近流行的鸳鸯蝴蝶派小说，她觉得陈祥像极了这些小说里所写的那些才子俏郎君，而她也绝对算得上佳人。

　　才子佳人向来是绝配，她和陈祥注定是一对。

　　信写完了，林玉竹把信放在母亲绝对看得到的地方，然后又开始幻想和陈祥一起生活的日子。

　　一直想到天微明，她瞌睡来了，于是伏案而睡。

　　正午时分，桃花如雨，阳光明烈，将她和他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他的脸掩映在桃花间：“玉竹，我可算把你盼来了，你知道吗，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她满怀歉意，垂目盯着一地的落花：“是我不对，我早该来的，可我一直脱不了身。”

　　他的笑容柔情似水：“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他从桃花间缓缓走出，轻抚她的脸，然后低头将唇一点点贴近她的唇......

　　“小姐。”就在两人的唇要贴合时，天上突然冒出一个熟悉而震撼的声音，如天雷阵阵，震碎她的灵魂。

　　不管了，先贴上去再说！

　　老天也不能阻止我亲嘴。

　　“小姐......”可是老天又开口了，她不得不分一点精力给老天。

　　只听老天的声音饱含焦虑：“小姐，该起了，可不能让严大少爷久等。”

　　严大少爷是什么东西！她不耐烦的收回目光。

　　可是她下一秒就傻眼了。

　　桃花没了，他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该死的老天，我和你没完——啊~突然地动山摇，她也跟着摇晃，老天声音再次响起：“小姐~”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秀珠！她猛地睁开眼，恰好对上秀珠焦急的脸。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怎么不睡床啊？”秀珠看着小姐迷茫的神情和脸上轻浅的痕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放着舒适的床不睡，偏偏睡冷硬的桌子。

　　“对，我要去见陈——严大少爷。”林玉竹不给秀珠反应时间，当即如鲤鱼打挺起身去洗漱打扮。

　　今天可是她奔向自由和爱情的好日子，她怎么能如怠惰，还睡得这样死，实在不该。

　　一个小时后，林玉竹准时出现在和严立清约定的地点——起士林西餐馆。

　　严立清昨晚已经上了火车，肯定是不会出现了，但她做戏必须做全套，所以她十分认真且庄重地走进起士林。

　　秀珠和几个保镖远远的看到小姐进了起士林，都松了一口气。

　　起士林内，林玉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