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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曲 ...

  •   李乐琛坐在圆桌旁,一个又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中一晃而过。她有想过将那个五层高的结婚蛋糕推倒在新娘身上;也有想过将堆砌好的香槟酒全数推到;更有想过拿起桌上的餐刀冲上前去给新娘脸上重重划一下。数个念头一晃而过后,她端起高脚杯,将杯中的水一口喝尽,然后缓缓拿着桌上那把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的餐刀在手中反复摩挲。
      她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但她竟然将这个错误继续了下去。新郎高浩洋是她大学时候的学长,刚进大学时两人就认识了,然后谈了整整五年的恋爱。三个月前,他向李乐琛提出了分手,原因是受不了李乐琛的坏脾气。高浩洋想要的是那种温柔可人的女子,但她李乐琛不是。然后他们分手了,然后高浩洋娶了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李乐琛当然生气,气得肺都要炸掉了。甩了她也就算了,竟然发请柬给她邀请她出席婚礼。李乐琛拿着餐刀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子。身旁的人看得吃惊不已,却也不敢出言阻止。
      想起两人的过往,李乐琛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高浩洋喜欢在她耳边低语;喜欢与她十指交缠;喜欢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牵着她的手…而现在高浩洋身边的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身洁白的嫁衣晃得李乐琛眼睛疼。那个女人手捧着鲜花,在朋友们的簇拥下走到了前方。
      李乐琛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餐刀扔到了桌子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拎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冲去。
      粉红色的花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不偏不倚落在李乐琛脚边。低头看了一眼被白色蝴蝶结绑好的粉色花球,李乐琛突然觉得好笑。她捡起花球,转身向着新娘走去。
      新娘子一脸惊讶的看着气势汹汹的李乐琛走近,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新郎高浩洋快步走了过来,眼带警惕的看着李乐琛。李乐琛走到新娘面前,将花球塞进了新娘怀里。冷笑一声,大声开了口。
      “这个给你,这个花球挺适合你的,你就是下一个要结婚的人。”李乐琛说着,略带挑衅的笑了。
      “李乐琛,你说什么呢?”高浩洋不悦的责备道。
      李乐琛缓缓抬起秀目,瞪了高浩洋一样,抬起脚狠狠给了他一脚:“我的意思是,她不久以后就会跟你这个混蛋离婚了。”说罢,她用外套狠狠甩了高浩洋一下,迈大步伐转身离去了。经过豪华的五层结婚蛋糕时,她笑了,用力推了一把蛋糕。婚礼蛋糕直直倒下,仿佛一个英勇牺牲的战士倒在战场上。李乐琛大步离去了,也没有心情关心这场混乱之后会怎样,至少此刻她抑郁的心情得到了释放。
      她放声笑了,笑容里有几分悲凉。

      吕亦然站在墓碑前,熨得笔直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十分合适,可惜这西装不是他的。他双手戴着薄薄的手套,双手里捧着一束百合花。百合花被紫色的纸包着,黑色的丝带在末尾处打了一个结。捧着花上来的时候,吕亦然不小心弄散了原本绑得很好的蝴蝶结,所以只好胡乱打了个结。他将百合花放在墓碑前,在墓前跪下,深深磕了几个头。
      “妈妈,我不久以后就来陪你。”他低语道,没有悲哀、没有难过,只有释然。
      他起身又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向着山下走去。风将他过耳的头发吹乱,一片枯叶被风吹起,吹到他的颈间。他抬手取下了那片枯叶,微微笑了。摊开手掌,枯叶便随着风飘走了。
      要先把西装还回去,他想着,加快了步伐。
      他和妈妈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区内,小区内的人基本上已经搬到新城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像他们一样贫苦的人。两人靠着他微薄的工资过活。吕亦然的父亲在他七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那以后他母亲和三个不同的男人来往过,最终在三天前病逝了。他们一直过得很苦困,但他从未抱怨过。
      将西装还给租衣服的店子之后,吕亦然拿回了两百块钱的押金。他将两百块钱抚平了放进口袋了,向店主道了声谢后,他走出了那家满是尘土味道的店子。
      天色尚早,太阳还未落山。他不想回家,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死的话,在哪里死会比较美呢?吕亦然想着,笑了。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牵挂,他并不害怕死亡。到底要去哪里呢?他思索着,脑中突然想起儿时和父亲钓鱼的旧码头,有一种马上要到达那里的冲动。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到马路边。
      坐计程车吧,以前没有多余的钱乘坐如此奢侈的交通工具,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坐了。这么想着,他抬高手,冲马路上招了招。一辆车牌为1074的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吕亦然自嘲的笑了笑,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1074…174..一起死。妈妈,别担心,我很快就来陪你了。他这么想着,又笑了。他很喜欢笑,因为觉得笑容能使凄惨的人生变得有色彩。
      “去哪里?”司机扬声问道。
      “啊,不好意思,我要去旧一号码头。”
      “旧一号码头?”司机有些吃惊,“很多年轻人到那里去跳江寻死,你不是要去寻死的吧?”
      被司机猜到心中所想,吕亦然觉得有些尴尬,但他马上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去找人的。”去找妈妈。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司机狐疑的看了他两眼,见他眉眼含笑,想也应该不是那样悲观的人,于是踩下了油门。
      计程车一路疾驰,不消片刻便到了旧一号码头。吕亦然掏出钱递给了司机。未免司机认为他要寻死,他十分有耐心的等待司机找零。司机几度回头看着他,心中仍是很不放心。
      “小伙子,大好青春,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寻死啊。”在吕亦然下车前,司机还不忘叮嘱。吕亦然不答,向着码头边走去。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码头边一盏孤独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吕亦然越走越近,滔滔的江水声敲击着他的心。昏黄的灯光下坐着一个人,让吕亦然不禁心中一紧。
      那人右手拿着一罐啤酒,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浓浓的烟草味袭击着他的嗅觉。定神一看,那是个女人,画着浓浓的妆,眼睛周围的一圈黑模糊了她的容颜。
      “小姐,这里风大。”吕亦然说道,心中害怕,害怕这个女子和自己一样是来这里寻死的。
      那女人抬起头看着她,泪眼在灯光下闪烁不定——那是一双很美丽的眸子。
      女人开了口,用冰冷的语调说道:“怎么?怕我寻死吗?”
      吕亦然一惊,点了点头。
      “你呢?你难道不是来寻死的?”女子吸了吸鼻子,问道。
      吕亦然不答,走到那女人身边,掏出口袋中的手帕递给了她。
      “哈?手帕?你是哪个土沟里来的?”女子冷笑,接过手帕,用力擤了一把鼻涕,又将手帕递给了吕亦然,问道,“你还要吗?”
      吕亦然只觉得好笑,接过那满是鼻涕的手帕放回了口袋中。
      “神经病。”女人骂道,语中有了几分笑意。
      “走吧,不要寻死。”吕亦然劝慰道。
      “哈?一个来寻死的人劝别人不要寻死?好笑。”女人充满鄙夷的说道。
      “你家中还有父母,不要寻死。”吕亦然说道,伸手想要扶起地上的女人。
      “谁告诉你我要寻死了?”女人大喊道,推开了吕亦然。
      吕亦然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定。他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那就好,那就快些回去吧。”
      “多管闲事。”女人骂道,坐在地上并不动弹。女人喝了一口啤酒,又吸了一口烟。
      “烟酒伤身。”吕亦然劝道,微微皱起了眉。不知为何,他无法放任这个女子不顾。
      “关你屁事。”女子不悦,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
      吕亦然阖上双唇,摇了摇头,向着江边走去。码头边一片寂然,不知那艘船发出了震耳的鸣叫声,惊散了这片沉寂。
      “喂,你不是来寻死的吧?”女人朗声问道。
      吕亦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女人,转头看着波光闪闪的江面:“我生无可恋。”那声音里有的不是悲伤,而是对死的期盼。

      听着这样的话,李乐琛心中一震。她只是心中烦闷所以到这个安静的地方来吹吹风,想不到真的遇上个一心求死的人。要不要救他呢?都生无可恋了还有什么好救的,何不让人家早点超脱好了。她虽是这么想着,仍是十分忧心的看着江边的男人。那个男人穿得很单薄,站在风中却比风还要轻一样。男人有一双幽邃的眼,深深的,带着看不透的柔情却又很释然。他那样消瘦,让人忍不住心疼。而他的笑是那种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苦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伤感和期待。
      “喂,你别在我面前寻死,我可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李乐琛说着,语中满是霸道,却也充满温情。她莫名的为这个男人心疼起来。
      男人转身对她笑了笑,笑容里的伤感和期待一点也没有消散。男人轻轻看了她一眼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那我去那边好了。”
      李乐琛心中一紧,大感不妙。她朗声道:“喂,我喝醉酒了,你送我回家吧,难道你忍心我一个女孩子坐在这里一个晚上?”
      见男人停住脚步,李乐琛微微松了一口气。男人转头看着她,脸上满是狐疑和担忧。
      只听那男人问道:“你真的醉了?”
      “真的,真的。”李乐琛拼命点头,“醉得站不起来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走了回来。

      好人做到底吧,毕竟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吕亦然心想,走到女人身边扶起了她。
      这女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他不懂香水,不知道这香水叫什么名字,但闻起来十分好闻。他有些心神恍惚了,原本求死的心情竟平复了许多。
      “要送我回家。”女人很霸道的说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吕亦然想着,笑了。
      他扶着她往来的路上走去。
      一辆计程车飞驰而来,停在他的面前。又是那辆车牌号为“1074”的车。司机走下车,见吕亦然扶着一个女人,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我一直放心不下,原来你真的不是来求死的。”司机说道,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开心。
      “谢谢您的关心,有劳送我们一程吧。”吕亦然说着,扶着这陌生的女人坐进了车里。

      “你要去哪里?”
      听对方如此问道。李乐琛微微抬起了头,佯作虚弱的报出了家庭住址:“绍河路西118号。”
      “新城区啊,很远啊。”司机有些感慨的说道,心中却很兴奋,没有想到能做一笔大生意。
      “司机,麻烦送我们过去吧。”男人语调温和,说不出的好听。
      李乐琛懒懒的靠在男人肩上。不知为何她很贪恋这个肩膀。一股低劣香皂的味道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这个味道让她心中安定。李乐琛微微闭上了双目。难过的心情在这股香皂味中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

      没想到这个女人家住在如此豪华的小区内。满地的衣服、杂志以及散落在客厅内各各角落的乐器,让这个一百平米的房子显得十分拥挤。沙发很小,只够坐三个人,和这客厅显得十分不搭调。三十六寸的液晶显示屏电视和整套的立体音响让吕亦然惊叹不已。灰白色的窗帘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有拉开过一样紧紧合在一起。餐厅与客厅连在一起,餐桌上是一堆不知何时留下来的残羹冷食。
      吕亦然小心翼翼的踏进客厅,跨过一堆衣服和杂志后将怀中的女人放在了沙发上。他将钥匙放在茶几上,起身欲走。
      女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喂,我喝醉了,你不觉得应该照顾我吗?”
      吕亦然一怔,看到女人脸上担忧的表情,终于明白她是在害怕自己又要去寻死。他笑,扶着女人躺下,又脱下身上破旧的外套折好放在女人头底下,低声道:“你好好躺着。”
      说完,他跪在地上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杂志和衣服。女人松了一口气,睁大双眼瞪着他,仿佛害怕他会趁自己睡着后离去。
      “睡吧,我答应你暂时不去寻死。”吕亦然笑了笑,说道。
      “暂时?”女人惊呼,坐了起来。她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又躺了回去,口中喃喃念道:“你说暂时,我可没准许。”

      暂时就暂时吧,只要他现在不想着,我还是有机会劝服他的。这么想着,李乐琛闭上了眼睛。在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伴随下,她渐渐睡了下去。睡梦中,这个陌生的男人十分体贴的给她盖上了被子。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他在为自己收拾屋子。真是个好人啊,为什么要死呢?谁伤了他的心呢?想着想着,李乐琛沉沉睡了过去。

      吕亦然一点一点的收拾着屋子。地上除了衣服和杂志以外还有很多揉成团的废纸。纸上写着的是一些乐谱,纸张的左下角用娟秀的字写着一个名字“李乐琛”。
      “叫李乐琛吗?很好听的名字啊。”吕亦然笑道,将废纸团一张一张摊开,叠在一起。
      突然想起什么,吕亦然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到了李乐琛的房间。客厅虽然凌乱不堪,房间却出奇的整洁。
      真是个奇怪的人——吕亦然想着,拿起了床上的被子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李乐琛的睡靥十分安稳,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现在他才终于看清楚她的脸——微微皱起的眉让她看起来十分忧愁,明明长得十分纯真,却画上如此浓郁的烟熏妆。吕亦然伸手拨开了黏在李乐琛脸上的发丝。他为她掖好被子,突然有一种想要脱下手套抚摸这个女人的冲动。他长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
      妈妈…我可不可以多活一阵,她看起来需要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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