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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追家惨案 ...

  •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陈小米表情空洞。

      明明是奉门主之命前来监视吴先生,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陈小米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了?”这是吴先生在叫他。

      陈小米扯扯嘴角,抬头向吴岚迹笑了笑:“无事。”

      见他确实只是单纯的走神了,吴岚迹才把目光转了回来,微微蹙着眉,继续端详这面前挂起来的几幅对联。

      对联的内容相同,只是字体不一。

      “桂花留晚色,帘影淡秋光……”吴岚迹吟了又吟,忽的问陈小米道,“小米觉得呢?哪一幅好?”

      站在他身后的陈小米依言看去,只见那几幅字或大气或娟秀,或银钩铁画,或行云流水,风格不尽相同,但每个字都如龙蛇飞动,力透纸背。

      陈小米头疼起来。

      他是陈淼之收养的孩子,那年闹饥荒,他的亲生爹娘想用最小的孩子与隔壁家换子分食,是陈淼之用一袋小米把他买了下来。

      陈淼之救了他的命,但陈淼之收养的孩子太多了,没有精力一个个认真取名,干脆就直接叫小米,而他懂事后自己做主改姓为陈。

      其实陈小米的天赋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成为陈淼之的直系下属,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陈小米奉命潜伏到晚秋小筑附近,刚走到门口就被这位吴先生拎了进去,轻松地像是拎一只小鸡仔。

      吴先生只是问了他的姓名,就没有再打听其他消息,甚至没有问他来干什么,便让他留下了。

      从上午到下午,陈小米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会儿泡茶,还请自己坐下一起喝;一会儿在亭中抚琴,一曲终了后的长久沉默吓得自己胆战心惊,一会儿拿出棋盘与自己下棋,随随便便把自己杀崩了十几个来回。

      刚才忽然又指挥自己取来纸笔,给他磨墨,写了几副内容一致的对联,写完后还要问哪一个写得最好。

      他真的不是在伺机报复吗?

      陈小米忍住了哈欠,欲哭无泪。

      “小米?小米!”吴岚迹以为他没有听清,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看看,哪一幅最好?”

      “都挺好的,真的。”陈小米表情诚恳。

      吴岚迹屈起食指顶着下巴,又盯着这几幅对联看了许久,就在陈小米快要站着睡着的时候,他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小米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吴岚迹摇摇头,动手把那些对联都取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揉成一团。

      “不好,都不好。”

      他指尖一弹,一簇黄豆大的小火苗舔舐着纸团的边缘,纸张卷曲、焦黑,顷刻间化作飞灰散落在桌面上,随即又被一缕清风轻柔地送到了窗外。

      不知道王孟楷愿不愿意再写一副同样的对联。

      看着桌上铺陈的笔墨纸砚,吴岚迹的心里有些犯愁,他本想给重建的晚秋小筑补上那副缺失的对联,只可惜在书法上,他终究比不过深谙此道的书仙。

      罢了,罢了。

      他示意陈淼之塞到身边的那弟子收拾一下桌面,在屋里闷了那么多天了,正想出去走一走,却感知到有熟人来访。

      是韦寒色、韦焰色兄妹。

      虽说是扫雪宗的弟子,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晚秋小筑,吴岚迹便带着两人转了转。可是看他们俩神色郁郁,兴致不高,于是很快就把他们请进厅室,让陈小米奉上了茶水。

      “咦?这位是……”韦焰色从没在吴岚迹身边见过此人,顺口多问了一句。

      陈小米不敢擅自答话,隐晦地扫了那先生一眼。

      吴岚迹微笑道:“这位是捕影门弟子陈小米,我与捕影门主是故交,他见我孤身前来,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就派小米过来给我帮帮忙。”

      哎?原来吴先生是这么以为的吗?

      陈小米不自在地挪了挪脚,不经意地一低头,对上了吴岚迹意味深长的目光。

      韦寒色看看陈小米,又看看吴前辈,心知真相恐怕并非如此,但碍于身份却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韦姑娘都来了,简公子怎么没有跟来?”吴岚迹问。

      被调侃的韦焰色也没有害羞,大大方方地回答:“简墨去永暮渊了。”

      吴岚迹“哎呀”一声:“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上午。”韦寒色道,“我们本想来通知吴前辈,可惜修为太浅,被小筑外的阵法挡住了。”

      “是我的不是了。”吴岚迹无奈地歉然道,他确实太累了,一睡就是好几天,直到陈小米接近才把他惊醒,竟没来得及与简墨道别。

      韦焰色连忙摆了摆手说:“无妨,简墨不会介意的。”

      “焰色她呀,可舍不得简墨了,一直从桂郡送到了浔净渡才肯告别呢。”韦寒色打趣道,一边用茶盖拂去沫子。

      “我只知道镜河边上有一个涘净渡,这浔净渡又是何地?”吴岚迹略一思索,向几人请教道。

      兄妹俩一头雾水,面面厮觑。

      “这……”韦寒色放下茶杯,正襟危坐,“请前辈恕罪,我兄妹才疏学浅,从来不曾听说过涘净渡。”

      “浔净渡就是涘净渡啦!”陈小米忍不住插嘴道。

      见几人都看向了他,他抱着双臂,解释说:“镜河的源头是思静潭,水流向东汇入涵清江,镜河与涵清江交汇处的那个渡口,起初取‘思静’的谐音,叫涘净渡,但是后来为了避本朝高宗之讳,就改成了浔净渡。”

      吴岚迹回忆了一会儿,是了,沧朝高宗名叫李涘,浔、涘两字意思相同,改名为浔净渡也正常。

      哎,他还记得当初送宛浮生归乡时,曾路过涘净渡,把小船还给了镜河水神,水神景维还替他置办了一口棺材呢。

      不知如今的镜河水神,还是不是四百年前的那位?

      “不亏是捕影门的弟子啊,果然学识渊博、通览古今!”韦寒色抚掌喟叹道。

      陈小米干咳一声:“谬赞了。”

      “我与家兄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韦焰色终于憋不住了,也没心思再讲些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切入了主题。

      吴岚迹也喜欢爽利的,于是他就坐直了身子,微笑道:“两位请讲。”

      韦焰色微微颔首,随即便向吴岚迹讲起了三年前一桩震惊修行界的惨案。

      金菊道血案。

      追家上下十七口人惨死于芦苇州金菊道,仅一老夫人幸存。

      韦焰色曾在芦苇州被妖邪所伤,幸得追家家主相救,于是金菊道血案的消息一传出来,她就自请前往芦苇州调查真相。又因为她年纪尚小,就由其师姐,扫雪宗长老展韵相伴。

      追家自铸造了八苦剑的大师追不器始,也算是辉煌过一段时日,可惜江山代有才人出,再加上近几代门衰祚薄,追家也逐渐没落了。

      追家上下十七口,包括了追家主、家主夫人、他们的两个儿子以及两个儿媳、女儿和上门女婿、两个孙女、刚出生的小孙子与六个下人。

      一夜之间离奇惨死,连出门远游的家主夫妻和小孙子都没有放过,只有耄耋之年的追家老母被凶手放过。

      韦焰色跟着展韵来到金菊道时,追家人的尸骨已经被收敛妥当,但满路的猩红却已经渗透了石砖,空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闭上眼睛,韦焰色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景。

      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凶手的手法很利落,所有人的喉管都被极细极薄的利刃切开,顺畅地没有受到一丝阻碍,血液会瞬间喷涌而出,或许会溅到凶手的眼睛里,让冷酷的瞳孔更显凶残暴虐。

      案发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连灵力的波动都被有心人仔细地抚平,让调查组判断不出凶手的法力特质与修为高低。

      官府和芦苇州当地的辞山门早已检查过一遍了,光凭展韵与韦焰色,也查不出更多东西来,最终只能选择前往追家的祖宅。

      追家虽然没落,但位于芦苇州的祖宅还没有丢。

      偌大的宅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大院里停放着漆黑的棺木,不多不少,正好十七口。

      韦焰色忘记了呼吸。

      “进来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带着深深的痛苦与疲倦。

      韦焰色下意识地看了师姐展韵一眼,意识到这就是那位幸存的追老夫人。

      这就是她恩人的母亲。

      想到这里,韦焰色霎时心痛如绞。

      人常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幼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可是追老夫人一朝之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她该何等悲痛欲绝。

      韦焰色跟着展韵跨过了门槛,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

      满头白发的追老夫人佝偻着身子,枯树皮一般的手里握着小铁锤,安静地低头凝视着铸造池。

      “你们是来调查的。”老夫人没有回头,语气平淡至极,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韦焰色忍不住扑到了追老夫人身后,双膝狠狠地磕在地面上。

      “老夫人,是我,我是韦焰色啊!”

      “追家主他们……我、我来晚了……”

      她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哽咽着落下泪来。为了疗伤,韦焰色在追家待过一小段日子,与追家上下打成一片,追夫人甚至抱着她说,想认她作干女儿。

      韦焰色一直想要回报追家的恩情,可她回到扫雪宗不过两旬,再见时却已经是天人永隔。

      听到熟悉的声音,追老夫人急忙回过身来:“焰色?是你?”

      老人家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了,她凑近韦焰色看了又看,才惊喜地摸了摸韦焰色的脸颊:“焰色,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来了!”

      韦焰色拼命点头,抹了抹眼泪:“我来了,老夫人,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为你们报仇!你就跟我去扫雪宗,以后都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追老夫人突然平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只是弃了锤子,把韦焰色搂到了怀里,安抚婴儿般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良久,她长叹了一口气。

      “焰色啊……”追老夫人扶着韦焰色,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目光从从额头到鬓角,像是要把这孩子的模样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焰色是个好孩子,老身相信你定能为我追家讨个公道!”

      追老夫人把韦焰色从地上拉起,把她带到了铸造池前,问她说:“老身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用刀的吧?”

      韦焰色不明所以,只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追老夫人放开了拽着她的手,往铸造池的方向走近了几步,指着池中红光熠熠的铁水道。

      “那你看,这把刀如何?”

      韦焰色茫然地看着迟暮的老人家,这刀还没炼成,谁会知道好不好呢?

      追老夫人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讲。

      “自老身嫁作追家妇,至今已有六十七载,那些铸造的技艺,老身耳濡目染,多少学到了一些。”

      “可惜,老身毕竟不是真正的铸造师,且双目近盲,想锻造像样的兵器都难上加难,想锻造神兵更无异于天方夜谭。”

      “好在老身找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用活人向兵器献祭,这样兵器成型时便会诞生灵性,只要再稍加精炼,未尝不可比肩神兵。”

      “只是这方法太过残忍了,所以我追家早已将其封存,但现在,献祭之法反倒有了用武之地。”

      追老夫人回过头,深深地望了韦焰色一眼,随即脚步一迈,毫不犹豫地纵身向铸剑池跳了下去!

      “不要!”

      韦焰色终于反应过来。

      追老夫人分明是心存死志,欲以自身祭刀,强行锻造出一柄灵性充足的兵器!

      一切都太突然了,韦焰色刚扑到池边,滚烫的铁水已经飞溅而起。

      “焰色,报仇。”

      这是追老夫人消失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不!”

      韦焰色发出一声悲愤的惨叫,在即将一同掉入铸造池之前,被冲上前的展韵拦腰一把拉了回来。

      两人双双跌坐在地,同时铸造池中腾起一片白雾,铁水的红光缓缓收敛。

      神兵,将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追家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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