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祖修魔一千年》方寸山

22、百草欣荣

　　百草真君是天生神灵，和他的妻子万花真君都隶属于地道主，平日喜欢居住在地府的壶山脚下。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这壶山了，传闻壶山是世间出现的第一座山，横跨了九重天、凡间、地府三界。

　　在远古时期，壶山通天彻地，凡人想要去往九重天或者地府，只要通过人界的壶山攀登而上或者向下攀爬，就能到达目的地。

　　因为不怕死的凡人多次触怒神灵，天地道主联手将三界的壶山分割开来，仅通过大型阵法相连，才阻止了凡人虔诚的朝圣或好奇的窥探。

　　地府的壶山由地道主掌控，九重天的壶山属于天道主，人间的壶山起先是无主之地，姬识冕成为人皇后，就将它封给了仙祖飘岁。

　　彼时，姬识冕成仙不久，还有不少神灵反对飘岁为人族推演万法。

　　姬识冕深知这一点，在那种情况下，他跟发了疯似的，管你是谁，敢多嘴一句他就打，只有飘岁能从旁劝阻一二。

　　在那段风云动荡的时期里，人皇几乎与所有神灵都不对付，天地道主有意要缓和与这第三位道主的关系，可惜姬识冕油盐不进，只能从飘岁方面下手。

　　听闻姬识冕把凡间壶山赠予飘岁之事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顺水推舟将其他两界的壶山也封予了飘岁，飘岁便从“人界壶山之主”晋升为“壶山共主”。

　　有飘岁从中周旋，天地道主也默许了仙人和修行者的存在，再不满的神灵也只能收起了心思，人皇与神灵的关系这才不那么紧张了。

　　百草真君和万花真君这对夫妻与飘岁的关系一向不错，也是属于支持人族修行的一方，并没有受到刻意的针对。

　　飘岁成为壶山共主后，他们与飘岁打了个招呼，就继续住在地府的壶山下。

　　他们的府邸名叫“无穷碧”，是他俩成亲时，地道主亲自主持修建的。

　　这一天，正在举办论道会的无穷碧迎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一位是化名吴岚迹的仙祖飘岁，另一位是正值壮年的医师叶甘草。

　　一身锦衣罗带的百草真君惊讶地打量着站在仙祖身后的叶甘草，悄悄把同样错愕的众仙之祖拉到了一旁。

　　“你在想什么啊？”百草真君压低了声音，飞速瞟了不远处的叶甘草一眼，“那只是一个凡人，你就这么把他带到地府里来了？”

　　“我带他来之前，已经跟地道主报备过了。”吴岚迹道。

　　闻言，百草真君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看起来恨不得当场给仙祖两巴掌，好让他清醒一下。

　　“不是这个问题。那个叫……叶甘草的，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甚至连一丝法力都没有。你带他来无穷碧见这诸多神仙，怕是不太好吧。”

　　百草真君尽量委婉地劝说道。

　　“那些个侥幸成了仙、受了封的家伙们，一个个心高气傲，你带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过来参会，如果他们觉得自己收到了轻慢侮辱，恐怕会在天道主面前以仙凡不辨、尊卑不分的理由参你一本。”

　　吴岚迹似乎也很无奈：“谁知道你今日邀请他们来无穷碧论道，我原本只想让你们两个私底下见一面，谁知……”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百草真君的话中带着些抱怨。

　　吴岚迹也毫不客气：“你和万花夫人不是一向最不喜欢论道会的吗？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了？”

　　“地道主大人吩咐的，我就只是一座下走卒，能有什么办法。”百草真君叹了一口气。

　　两人同时转头去看列坐在两旁的众多神仙，有些年轻的、资历尚浅的仙人也好奇地回望过来，与那位传说中的众仙之祖的目光在半空中相触后，又纷纷矜持地假装随意地移开了视线。

　　“你看看你，这事弄的……现在你怎么办？”

　　百草真君关切地用眼神询问正与来客交谈的万花真君，得到了一个无声的放心的回答，才松了口气，问吴岚迹。

　　吴岚迹抿了抿嘴唇：“还能怎么办？我可没告诉叶公子我是谁，记住，你一会儿都要叫我吴先生。”

　　“我先带他去后院逛一逛，等你这边结束了，再去寻我们。”

　　得到了百草真君的赞同后，吴岚迹便隐蔽地一拉叶甘草的袖子，引着他向后院走去。

　　感觉到了背后投来的目光，吴岚迹默默落后叶甘草一步，挡住了身后混杂着各种情绪的的视线，走到拐弯处时，他快速地扭过头，凌厉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神仙。

　　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吴先生？”察觉到吴岚迹走得慢了，对这里完全不熟悉的叶甘草停下了脚步，回头去找吴岚迹的身影。

　　这时吴岚迹已经换上了温和的表情：“嗯，我们走吧。”

　　叶甘草不是傻子，也能想到自己凡人的身份给吴先生带来了一些麻烦，甚至可能还有些棘手。

　　他早就不是少年了，如果这些不屑和恶意只是针对自己，他还能抖抖袖袍，洒脱地一笑而过。

　　但若是波及到了吴先生……

　　叶甘草捏了捏拳头，破天荒地感觉有些茫然。

　　他好像，也帮不了吴先生什么。

　　“不要多想。”吴岚迹敏锐地发现了叶甘草的异常，“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那些会对我出手的，也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

　　“我不会有事，倒是你……”

　　吴岚迹讲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无可奈何。

　　“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呢？”

　　“我说过，这不是个好习惯，你得改掉它。”

　　叶甘草没有说话，直到他们走出很远后，他才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可到了奇花异草遍地的后院，叶甘草就一下子就从那种不甘懊悔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像脱缰的野马般一头扎进了草丛之中。

　　“这个这个！吴先生，这花叫什么？”

　　“还有那棵树！哎呀，这树怎么连叶都不长，这这……这不符合常理啊！”

　　“哇……这里不会都是人们说的仙花仙草吧！”

　　叶甘草撒欢地在无穷碧的后院窜来窜去，看到什么稀奇的都想上去摸一摸，但出于礼节又不好直接上手。

　　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烦恼呢。

　　吴岚迹失笑。

　　在研究过铅刀草后，叶甘草就央求吴岚迹带他来见百草真君，神仙对仙草的需求不算大，可以说，仙草的装饰功能远远大于药用功能。

　　否则，像百草万花真君夫妻这样在家里种植了几乎所有的仙草，恐怕早就被求药者踏破无穷碧的门槛了。

　　但对凡人来说可并非如此，一株仙草不知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就连最最无用的铅刀草也有它独特的用场。

　　因此，叶甘草想向百草真君求取仙草的种子，将仙草种在凡间。

　　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的众仙之祖只是诧异了一瞬，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后院里，吴岚迹随意地找了一个干净的石凳坐下，看着叶甘草乐此不疲地从花园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嘴里还不住地嘀嘀咕咕。

　　不知过了多久，万花真君带着两个侍从来到了后院。

　　“万花夫人。”吴岚迹与万花真君的关系要比百草真君略疏远一点，“论道会已经结束了吗？”

　　“百草正在送客，让我来引叶医师过去。”万花真君一袭华裳，身上带着芬芳馥郁的花香，尽显雍容。

　　叶甘草急急忙忙跑过来，手上、衣上还沾着些泥土，闻言立刻拍了拍手，试图把土灰抖干净：“有劳了。”

　　万花真君领着叶甘草准备离开，吴岚迹正要跟过去，却被万花真君身边那个名唤红鹃的婢女拦住了。

　　“百草只请了叶医师，无相……吴先生还是留步吧。”万花真君回过身向吴岚迹施了一礼，抬眼时，眸中却明晃晃地含着几分戏谑。

　　差点就说漏嘴了，吴岚迹哭笑不得。

　　可是万花真君平常都直接称呼他为“飘岁”，有时候也会用开玩笑的口吻叫吴岚迹“仙祖”，除了在天道主面前，百草、万花真君从来不会叫他“无相星君”。

　　万花夫人不会是故意的吧。

　　被红鹃挡住了路，吴岚迹只能停下脚步，递给叶甘草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叶甘草倒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万花真君突然的改口上。

　　吴什么？吴向，哪个“向”？这就是吴先生的真名吗？

　　心里暗自思忖着，叶甘草跟着万花真君走远了，把红鹃、吴岚迹连同另一个叫苍术的侍卫留在了后花园里。

　　吴岚迹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红鹃，已经把手按在了剑柄上的苍术，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在园中的亭子里坐下了。

　　就派这么两个小仙家看着，真是算准了星君不会为难别人。

　　过了不久，叶甘草就坐在了百草真君的对面，屋中只有他们两个相对而坐，连万花真君都不在场。

　　“真是稀奇，吴先生居然会主动带人来无穷碧做客。”百草真君优雅地呷了一口上好的灵茶，慢悠悠地先发制人。

　　“不是的。”叶甘草坦然道，“是我请求吴先生带我来拜访真君大人的。”

　　“是吗。”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

　　这个凡人还挺耿直的啊。

　　百草真君平稳地端着茶杯，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叶甘草，叶甘草也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着。

　　看着百草真君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叶甘草的视线忍不住偷偷飘到了白玉制成的茶杯上。

　　咦，他喝茶的动作好像和吴先生一模一样呢。

　　叶甘草漫无边际地联想到。

　　好像终于喝够了水的百草真君放下了茶杯，同时瞥了叶甘草一眼，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

　　飘岁的架势还挺好用的嘛，看看，把这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因为平时太过于放荡不羁、关键时候只能模仿好友来保持形象的百草真君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下马威结束，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

　　想到这里，百草真君突然对叶甘草裂开了嘴角，挂上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实际上根本没有被唬住的叶甘草沉默地看着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嘴都笑歪了啊大人！

　　吴先生，这位百草真君……靠谱吗？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神仙。

　　叶甘草也只好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掩盖自己内心的无语凝噎。

　　百草真君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给两人的茶杯里都添上些茶水，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区区一个凡人，有何事要来拜见本君？”

　　哇哦，区区一个凡人，听听这话说的。

　　叶甘草差点忍不住咋舌，他想错了，这位百草真君是货真价实的天生神灵，他的感情比人、仙，甚至是妖、魔都要淡漠得多。

　　明明一点都不像吴先生。

　　注意到了叶甘草微微颤抖的瞳孔，百草真君邪魅一笑。

　　哼，被本君的王霸之气震慑了吧？

　　“凡人自有凡人的要事。”叶甘草不忍直视地挪开了视线，一边回忆着吴先生平时的举止，一边对百草真君露出了一个沉静清浅的微笑。

　　嗯，吴先生的笑容用在这种场合上，意外的合适嘛。

　　“哦？叶医师不放说说看？”百草真君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单手举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慢慢饮啜。

　　嘶，不亏是跟在飘岁身边的人，笑起来的模样别无二致呢。

　　“我想向真君大人求些仙草种子，种在人间。”

　　“噗——”

　　叶甘草话音刚落，就见百草真君将一口茶水全部喷在了地面上，就连茶杯也险些脱手。

　　百草真君甚至来不及清理，便瞪大了双眼看着淡定的叶甘草。

　　“你这凡人……”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