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祖修魔一千年》方寸山

19、暗处杀机

　　有敌人！

　　吴岚迹反应极快，先闪电般地出腿，把近处的柳无敌扫倒在地上，接着反手扯住柳四娘的魂魄，连同凝碧伞一起收入了袖里乾坤之中。

　　下一瞬间，他一掌迅疾拍出，用柔力将来不及防御的韦焰色掀翻，最后飞身落到愣神的韦寒色面前，扣住他的肩膀将其摁倒在地。

　　几乎就在此时，一大片密集的刀光剑影从丛林深处飞出，恍若天罗地网般向他们上空笼罩而来。

　　若非吴岚迹提前察觉做出了闪避，这一轮袭击过后，恐怕只有他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不要用法力！”吴岚迹高声呼喊道，“这里被布置了旋天逆道阵，你们的法力会被阵法吸收的！”

　　不用法力要怎么打？

　　只能凭武技！

　　在场的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听完这句话都悚然一惊，乖乖躲好一动也不敢动。

　　杀机已至，千钧一发！

　　等这一番偷袭过后，吴岚迹立马将韦寒色从地上拉了起来，手运巧劲，将他丢到韦焰色身边，自己一闪身护住了抱头蹲防的柳无敌。

　　“小心。”吴岚迹冷静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畔响起，“是魔族。”

　　魔族？魔族！

　　崇阿关外就是广袤的穷距原，红瞳尖牙的魔族之人就生活在穷距原中西部。

　　对普通修行者们而言，魔族的诞生一直是个未解之谜，据说是在仙祖开万法之后，魔族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魔族天性嗜血好杀，对战斗充满了狂热，但也不乏良善之辈。

　　所以，与对妖族的态度相似，人族与魔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在人族的领地上为非作歹，人族修行者也不会特意去剿灭魔族。

　　近些年来，人、妖、魔以崇阿关为中心，隐隐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可是，魔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质疑吴岚迹的判断，即使他们没能够在这场袭击中找到任何属于魔族的特征。

　　韦氏兄妹背靠背地站在一起，警惕地防备着藏在暗处的敌人。

　　隐去了眼底燃起的怒火，吴岚迹用眼神示意满脸惊恐的柳无敌站起来，神识已经蔓延开去，感知着敌人的下一步行动。

　　“西北！”忽然，吴岚迹双眼睁大，急声厉呵。

　　在韦焰色的方向！

　　她毫不畏惧地挺刀而出，与瞬息出现在眼前的持剑的黑袍人刀剑相交。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

　　刀似龙游，剑如网覆，光影交织，气势浩渺。

　　韦焰色天赋虽佳，却过于年轻，而黑袍人不但实力强劲，招式还相当老辣。两者实力差距过大，几息过后，韦焰色便渐露颓势。

　　招招惊，式式险！

　　韦寒色见状心急如焚，正要上前帮助妹妹，却受到了吴岚迹的阻止：“东偏北方向，还有一个！”

　　话音未落，剑芒先到。

　　韦寒色一个滑步便躲开了攻击，同时拔剑出鞘，悍然对上了敌人的剑锋，相冲的气劲吹得两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又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

　　韦寒色在短暂的交手间只看到了一双一闪而逝的猩红瞳孔，混杂着疯狂与暴戾的气息，让人不由心惊肉跳。

　　韦寒色当然不会被这双眼睛吓倒，他手腕一沉，长剑上挑，袭击他的黑袍人仰头后退闪过。

　　他顺水推舟逼近数步，一鼓作气直取黑袍人眉心。

　　而黑袍人显然技高一筹，他全身激荡的气势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一刻，黑袍人身体腾空，长剑幻化出漫天光影，宛如呼啸之浪，铺天盖地向韦寒色杀去，逼得他不得不收剑后撤，狼狈闪躲。

　　韦氏兄妹皆落入下风，但两人都竭尽全力地辗转腾挪，刀剑相交的声音比疾风骤雨更加迅猛狠厉，步步杀意。

　　刀声，剑声，风声，密不透风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部惊心动魄的杀曲。

　　“吴先生，请你救救他们！”这边，柳无敌惊呼道，他不是修行者，目力早就跟不上缠斗的几人的速度了，只能攥紧吴岚迹的袖子求助。

　　吴岚迹面沉如水：“还藏了一个。”

　　但最大的问题是，他竟然无法确定那第三个敌人的具体位置！

　　周围布置的旋天逆道阵也是到了启动的那一刻才被他察觉到。

　　试问天下之大，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存在还有多少？

　　不会真的是你在幕后搞鬼吧？

　　姬识冕。

　　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吴岚迹危险地眯起眼，收敛了纷杂的思绪。

　　霎时间，一阵凛冽的风从后方上空袭来，吴岚迹立刻转身，与来者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掌。

　　气息暴动，衣袍翻飞，吴岚迹脚下一沉，地面上出现了数道粗大的裂痕，他的双脚深深陷入土里。

　　这第三人与前两位不同，他全身笼罩在白色长袍之下，兜帽下的脸也带着一副玄铁面具，只露出鲜红如血的眼睛。

　　魔族修习魔气，和魔修一样不能渡劫成仙，但这白袍魔族的实力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仙人。

　　白袍人飘然落地，左手握着长剑，因为方才与吴岚迹硬拼一掌，右手还在微微颤抖。

　　但他依然气定神闲，就这样站在几尺外注视着吴岚迹。

　　白袍……

　　“给王二牛和翁鉴秋下毒的人，就是阁下吗？”

　　吴岚迹的精神高度集中，全身肌肉紧绷，护好柳无敌的同时，还要分出注意力去观察韦氏兄妹那边的情况。

　　但他的面孔好似冻住了一般，没有把心里的情绪泄露半分。

　　白袍人干脆地点点头：“是我。”

　　声音很年轻，但这并不能用来判断修行者的年纪。让吴岚迹迷惑的是，他对这个嗓音升起了一种亲近之感。

　　“你到底是谁！”吴岚迹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咬牙切齿了，“藏头露尾，不敢用真面目示人，阁下想做些什么！”

　　“呵哈哈哈……”白袍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言语中充满了病态的兴奋感，“吴先生啊吴先生，你怎么越活越天真了？”

　　“你搞清楚啊，我可是来刺杀你的，我在干坏事呢！”

　　“你见过哪个有脑子的大恶人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我戴了面具欸，明显不想让你知道嘛。”

　　“至于我的真实目的，要不……你自己猜猜看？”

　　白袍人神经质地大笑着，剑锋一转，笔直向吴岚迹心口刺去。

　　吴岚迹拎起柳无敌，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虽然白袍人看上去对柳无敌没兴趣，但他不能去赌敌人的善意。

　　两人在茂密的树林中展开了惊险的追逐战。

　　吴岚迹已经把来自扫雪宗的韦氏兄妹纳入了自己的庇护之下，为了能及时施加援手，他不能离韦寒色、韦焰色的战场太远，也就不能离开这个大型旋天逆道阵的范围。

　　好在旋天逆道阵的作用不分敌我，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使用法力，让场面不会更加混乱。

　　脚步不停地溜着白袍人跑一大圈，吴岚迹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浓。

　　第一掌后，他与白袍人又短暂地对了几招，每招都是一触即分，沾地就跑。

　　虽然吴岚迹身有旧伤、没有武器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但他依然与实力深不可测的白袍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然而，吴岚迹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意图都被对方看穿了，而自己，居然也能凭借突如其来的直觉判断出他下一步会出剑还是动腿。

　　就像……就像……

　　面对自己。

　　想到这一层的吴岚迹不禁愕然，真的有人能如此了解他吗？

　　白袍人仿佛厌倦了这场战斗，他聚气于锋，整把剑直指吴岚迹，长剑上点点幽光如星辰般闪烁，锐不可当。

　　“流光碎影！”

　　极招顿出，四野倾绝。

　　剑雨挥洒，剑影凌乱，剑光错落。

　　一剑比一剑快，白袍人霎时便攻出七七四十九剑。不止柳无敌，连吴岚迹也呆愣了一瞬。

　　但仅仅只有一瞬间，吴岚迹便凝神静气，见隙穿身，灵巧的身形如雷电急走，护着柳无敌脱战而出。

　　“流、光、碎、影！”吴岚迹脱离攻击范围后就猛然折身，语气森冷，“这是人皇创造的招式，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白袍人见绝招没能伤到吴岚迹也丝毫不懊恼，还停下了动作，坦然道：“严格来讲，并没有直接关系。”

　　“是吗？”吴岚迹冷笑，“你看我信了几分？”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喽，毕竟我还做不到逼你相信，不是吗？”白袍人呵呵一笑，语气亲昵熟稔地仿佛两人是多年不见的故人。

　　他这种诡异的态度让吴岚迹不由脊背发凉，只觉一阵恶寒。

　　柳无敌被两人对峙的气势裹挟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见吴岚迹不答话，白袍人漫不经心地扶了扶面具：“行了行了，我有点累啦，我们还是快点结束吧。”

　　他眼中流露出几分认真之色，持剑静立，倏然一剑平直刺出，朴实无华的剑招直取吴岚迹胸口。

　　吴岚迹脸色沉静，一把推开柳无敌，纵身向前高高跃起，不仅让白袍人的一击落空，还让他抢得了先机，一掌劈向白袍人的头顶。

　　白袍人收剑去拦，却见吴岚迹的身形一闪，手掌竟轻松绕过了他的阻拦，白袍人的头颅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吴岚迹掌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

　　“哼！”却听白袍人讥笑一声，电光火石间，另一只手快速探出，指尖在吴岚迹的掌心轻轻一点。

　　吴岚迹顿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吴岚迹再次提气，从空中折回，轻盈地落在地上，恰好挡在柳无敌面前。

　　又来了！

　　纵使吴岚迹脾气再好，此时也不禁有些恼火。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刚刚那一掌，他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变招，并且有八成把握一击必中。

　　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是收住了力道，暂避其锋芒。

　　他到底是谁！

　　吴岚迹心念急转，冷静地分析白袍人透露出来的信息。

　　首先，他很久之前就知晓自己，或者他们相互认识，而且白袍人对自己的了解简直渗入了方方面面。

　　其次，白袍人实力虽逊自己一筹，但技巧精湛，气息浑厚，就算对上人皇、妖王等大能也可正面一战。

　　然后，他的剑法纯熟，其中人皇姬识冕的影子难以掩饰，而姬识冕的剑法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就此而言，白袍人的剑法其实是与自己相似，但剑意却有所不同，吴岚迹缥缈如风，白袍人迅疾如雷。

　　最后，这个家伙的性格……起码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不是姬识冕，姬识冕的个头比眼前的白袍人还要高一点；不是他的弟子，弟子之中实力达到这个层次的都不用剑；不是那些身为神仙的故友，他们对自己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

　　熟人的面孔从吴岚迹的脑海中一一出现，又被他一一否定、排除。

　　他是谁？

　　他策划了多久？

　　他要做什么？

　　吴岚迹的面色逐渐凝重，有这样一个熟悉自己又藏在暗处的敌人，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他更害怕白袍人背后另有幕后推手，而在知道吴岚迹身份的情况下还冒险对他出手，他们的目的……恐怕会影响到整个三界的格局。

　　罢了，早点解决吧。

　　吴岚迹叹了口气，解开了系在手腕上的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