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人鱼有错吗？》法呱酱

15、第 15 章

　　这是人鱼的梦境。

　　踩在灰色的礁石上，朗洛这才有了实感。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见了一片海。

　　黑色的海浪从礁石的裂缝里涌上来，冲刷着灰色的礁石表面。

　　在海水的挤压下，礁石表面的裂缝一点点的，掉出无数白色的碎屑，随后又被海水卷走，窸窸窣窣掉入海水中，直接化为虚无。

　　朗洛站在岩石边缘，极目远眺，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

　　远处什么都看不见，就好像这片黑色的海域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光线。

　　没有未来，没有自由。

　　空气中潮闷闷的气味还和之前一样，朗洛皱了皱眉，他意识到，在这个梦境里面，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脚下这些灰色的礁石。

　　灰色的礁石反射出来的微弱的光，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看清楚的东西。

　　这个梦境的世界……像是快要死掉了。

　　比起第一次，朗洛更加能够感受到更深层的东西。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如有所感，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朗洛发现了人鱼。

　　人鱼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长长的鱼尾如同蟒蛇一般盘曲起来，礁石下面是涌过来的黑色海浪，海浪打在礁石上，白色的泡沫飞溅。

　　他在看什么？
　　朗洛想。

　　朗洛朝着人鱼走去，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块小石子上，小石子在鞋面和岩石的挤压下发出“嘎吱”一声响，立刻吸引了人鱼的注意。

　　几乎是一瞬间，人鱼扭过头来，看向了朗洛。

　　人鱼在扭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白皙的脸颊上都是黑色的裂纹，黑色的瞳孔雾蒙蒙的，仿若是这片漆黑大海的具象化，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生机。

　　他完全成为了一尊雕像，每日面对无尽的大海，风吹日晒，正在逐渐风化。

　　但是在看清楚来着是朗洛后，人鱼的眼球动了动，他的表情鲜活起来，唇角微微上翘，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讥诮朗洛的行为。

　　呃？
　　在朗洛发愣的空当，之前僵立在原地的人鱼突然动了。

　　人鱼如同蛇一样，几秒的功夫，他的鱼尾一动，就从礁石上滑下来，游走到朗洛面前，上半身立起，惹得朗洛不得不抬头看向人鱼。

　　朗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退成功。

　　人鱼的鱼尾突然甩了过来，阻挡在朗洛的脚后，在朗洛一个趔趄后倒的时候，人鱼尾部蜷起来，扶着朗洛站好。

　　等朗洛站好时，他这才发现，人鱼已经靠近了过来，他俯下身，与朗洛面对面，带有尖锐指甲的蹼爪已经放在了朗洛的胳膊上。

　　此时此刻的人鱼，完全像是把猎物圈在怀里，准备一口下肚的巨蟒。

　　朗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然这里是梦，但是朗洛可不敢保证，在这里被人鱼吃掉后，他本人会不会从梦里醒来。

　　人鱼黑色的兽瞳盯着朗洛，一寸寸地从朗洛的脸上向下滑去，最后停留在朗洛的腹部。

　　朗洛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无法确定人鱼想干为什么……

　　哎，好像动物界里面猎手捕猎，都喜欢从内脏下手？

　　“我叫、叫朗洛，我们见过的。”
　　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朗洛硬着头皮开了口。

　　人鱼歪了歪头，张开嘴，对着朗洛龇了龇牙。

　　尽管人鱼的一系列行为相当莫名其妙，但是朗洛反而放了点心下来，因为至少说明人鱼并不想攻击或者吃掉他。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眼熟？”
　　朗洛被身后的尾巴一拱，一个趔趄，被迫坐在了人鱼的鱼尾上，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人鱼鱼尾的接触。

　　隔着身上的一层衣服，朗洛能清晰地感受到人鱼鱼尾鳞片，鳞片一层层紧密排列，是一层软甲，坐上去并不硌人，凉意从鳞片上传来，同时，朗洛能清晰感受到鳞片之下，鱼尾的各种肌肉收缩。

　　他的脸有点热。

　　面对朗洛的话，人鱼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拉起朗洛的一只手，放在他自己的脸上贴着，然后喉咙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人鱼……人鱼在求抚摸？

　　朗洛在惊讶之余，终于明白了人鱼的动作。
　　他认得我？

　　但是，人鱼只是要求单纯的抚摸吗？

　　朗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胸膛里面不断疯狂跳动的心冷静下来，他与人鱼对视。

　　人鱼的脸上条条黑色的裂痕看上去很恐怖，看上去像是马上要变成无数的石块碎掉一样，可那双黑色的瞳孔却意外地有生机，发出幽幽的光，里面蕴含的情绪渴望又期待，像是……

　　求摸摸的野猫。

　　朗洛回想起来章鱼爷爷说的那些话，他吞了口唾沫，努力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不让惧意泄露出来，说：
　　“是这样的，我呢，和你目标一样，是离开那片海域。”

　　这句话出来之后，人鱼忽然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翘，又是那种讥诮的笑意。

　　很好，我能确定，这条人鱼智商很高，同时能听得懂我的话了。
　　朗洛心想。

　　“你不用担心我害你，是因为我是你的同族，我也是人鱼。”
　　朗洛说。
　　只可惜，他的耳朵尖在变红。

　　人鱼歪了下头，他按了一下朗洛贴在他脸上的手，示意朗洛继续。

　　这番动作反而把朗洛准备的一系列理由给噎了回去，朗洛有些郁闷地想，人鱼说不定把他当作了工具人。

　　“好吧，那算了。”
　　朗洛动了动自己贴在人鱼脸上的手，从人鱼的手掌下挣脱出来，然后，又在人鱼的注视下，把手贴在了人鱼的脸上。

　　不用人鱼再多做些什么，朗洛开始了自己的精神疏导。

　　是的，朗洛把眼前的线理清，称之为“精神疏导”。

　　在朗洛的眼里，面前黑暗的大海也好，面前的人鱼也好，都消失了自己的轮廓，他看见一条条线在眼前延伸，有的在顺利地流畅，有些则如同杂乱的毛发一样纽结在一起。

　　朗洛现在做的工作，则是想办法理开这些绳结，让它们回归正常的流动中去。

　　越来越像是给一只流浪猫在梳理毛发了。
　　想到这里，朗洛忍俊不禁。

　　而朗洛这么做，的确有些效果，人鱼的鱼尾上的肌肉逐渐放缓下来，他惬意地仰着头，主动去蹭了蹭朗洛的手，慢慢地半阖上眼皮，面上的神情柔和下来，从喉咙间发出朗洛曾经熟悉的咕噜声。

　　朗洛抽空看了眼人鱼的模样，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在一边精神疏导的同时，朗洛也再次打量面前的人鱼。
　　面前的人鱼应该算是精神体，可这么看来，和他的本体几乎一模一样。

　　或许是渴望拟态的天性涌上来了，也或许是因为人鱼的纵容，朗洛坐在人鱼鱼尾圈成的“椅子”上，好奇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人鱼的腹部。

　　在朗洛的手摸上去的那一刻，本来惬意的人鱼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尖锐又犀利地如同一把刀，直接插入了朗洛的眼底。

　　本来就在注意人鱼一举一动的朗洛被吓得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解释道：
　　“我有点好奇。”

　　人类对朝着自己露出腹部的动物们，都想去摸摸毛茸茸的肚皮，这完全像是人类的天性，即使动物们露出腹部的本意并不是让人类摸的。

　　疏导也做的差不多了，朗洛收回自己的手，在人鱼的注视下，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做完精神疏导了。”

　　黑海世界里面的黑色浪花小了很多，波涛汹涌的海水逐渐平稳，灰色的礁石不再风化，整个世界变得安稳了很难多。

　　朗洛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类的变化，他抬起头，视线越过人鱼看向远方。
　　在疏导的时候，朗洛发现，那些“线”的终点似乎在很远的地方，海洋的远方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但是，现在的他看不见。

　　人鱼动了动鱼尾，把朗洛的注意力给唤了回来，朗洛重新看向面前的人鱼，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现在应该没事了，我该走了……早点醒，哈哈哈。”

　　而下一秒，人鱼的动作，让朗洛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人鱼主动把朗洛的手，放在了他的腹部。

　　朗洛：“……”
　　他颤颤巍巍抬起头偷看人鱼的眼睛，人鱼却是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见朗洛不动手，他还握起朗洛的手腕，用朗洛的手掌在他腹部蹭了一下，像是在专门教导正确的动作。

　　这……完全是邀请。

　　朗洛看着人鱼的腹肌，再次吞了一口唾沫。

　　人鱼的皮肤光滑细腻又柔韧，精瘦紧实的肌肉覆盖在骨架之上，每一处都恰当好处，能够在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简直就是上天的杰作。

　　而且……这是腹部，致命的地方。

　　朗洛不清楚人鱼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人鱼在这时候愿意让他抚摸腹部，已经足够说明对朗洛的信任。

　　在朗洛不亦乐乎的同时，人鱼放任在他腹部肆意的手，欺身上来，在朗洛懵逼的眼神中，他礼尚往来，一只蹼爪伸进朗洛的风衣当中，在朗洛的注视下，人鱼用尖锐的利爪勾住朗洛的衬衣，轻轻一勾——

　　“啪嗒”

　　衬衣的扣子崩了一地，朗洛也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腹部。

　　比起人鱼的身形，朗洛作为人类的身形稍小一些，但因为朗洛平日里也热爱运动，他的身材在同等人类中也算得上优越。

　　朗洛不明白人鱼想做什么，或许是被“人鱼要对自己开膛破肚”的假想给吓到了，他竟然没有挣扎，也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人鱼，把冰凉的蹼爪放在了他的腹部上。

　　“咕噜”

　　人鱼喉间发出一声愉悦的呼噜声，他靠近朗洛，几乎与朗洛耳鬓厮磨，同时，人鱼用冰冷而粗粝的掌心抚摸朗洛的腹部，刻意地用爪尖点了点朗洛的肚脐，激起朗洛一身鸡皮疙瘩；

　　在人鱼的蹼爪勾住朗洛裤子上的那一颗扣子的一瞬间，“哗”的一声轻响，鱼尾上的重量忽然不见了。

　　人鱼直起身，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鱼尾，片刻后，他吐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眼底满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