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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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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襄国地域辽阔,京都则位于北方内陆,大朔国是其东面海域的岛国,两国之间跨越着千里内海,那里曾是边境无人监管的地带,后来北襄国国力强盛后先一步夺取了内海的领海权,这才招惹了大朔国的嫉恨。
军队从京都出发,快马加鞭赶路,最快也要七日的路程,裴玉栾首次带兵出征,虽说救人心切,但毕竟她带了整支队伍,士兵们连夜赶路,体力耗损近半。
玉栾挥动手中的将军令牌,号令士兵:“将士们再坚持一日,前方不到十里路就到了滨海岸,到了战船上就可以停下脚步休整了。”
士兵们听到可以休憩,如同望梅止渴般瞬时间打满了鸡血,仿佛战船就出现在了视线中。
他们声吼着,相互鼓舞着,驱赶着马匹往前方奔去。
是月朔夜,暮色降临,玉栾带领两万兵马越过山峦,终于到达了停放战船的滨海岸。
玉栾下令,命将士们就地休整,天一亮就得登船越洋。
士兵们得令后,纷纷下马休憩,连夜的赶路让他们精疲力尽,莫说人的身体承受不住,连战马都倒下歇息了。
裴玉栾轻抚着自己的骏马,如深泉般的马眼透着丝丝疲惫,她摩挲着马背,心中甚是愧疚。
士兵们就地扎营,这里是滨海岸,静谧的夜晚只剩下海风呼啸和海浪拍岸声,岸边停放了八艘战船,船身以铁链相互串连,船体庞大,以松木铸造,每艘战船能容纳数千人,这是他们越洋的必备之物。
朔夜的新月发出幽暗的光,洒落在海面翻腾的波浪之上,繁星绕弯月,正如护主的将士,那轮如镰似的新月就是众星的主。
玉栾望着海上的幽月陷入沉思,这是裴将军的殒身之地,就是这片她最熟悉的大海吞噬了她此生的挚爱。
痛定思痛,逝者已逝,留下生者空牵念,玉栾拾起悲郁的杂绪,决心要将裴宸宇的尸首找回。
她回到营帐中,将自己身上的铠甲换下,连同腰间的龙渊剑一并留在了营帐中,她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发簪一绾,如瀑布般及腰的青丝绾成发髻束在脑后。
玉栾将身上之物悉数卸下,光着双脚奔向大海。
明知是大海捞针,可她依旧不死心,一头扎进了深海中。
冰凉的海水浸透衣裳,侵入肌骨,玉栾憋着一口气潜入海底,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深海,她极力睁开双眼,可眼前却是漆黑无光。
深谙水性的她能在水里待上半刻钟,她游刃有余的潜入深海,可越往深处游,玉栾感觉自己的胸口就愈发沉闷。
难受至极的她将头冒出水面透气,海底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在玉栾心灰意冷时,深海暗处蓦然发出幽暗的蓝光,那束蓝光像是从海底深处发散出来,玉栾疑惑着为何漆黑一片的海底会有光临?
这束幽蓝光如山中萤火般忽隐忽现,吸引着玉栾朝它靠近,玉栾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海底,摆动着身子,朝着海底光束游去。
第二次潜海不再是漆黑一片,顺着那束幽蓝光,玉栾隐约中看见类似人影的漂浮物飘荡在蓝光周围。
“宸宇,是你吗?”玉栾的心声在呼喊。
她像是着了魔怔一般奋力朝着人影的方向游去,胸口的气不足以支撑她游到人影身边,可她仍旧死撑着最后一口气,一定要将那人带上岸。
海水灌入双耳,她在水波声中依稀听见有人在唤她。
“杳杳......”
那是她记忆中的将军声音,将军总是带着笑眼唤她杳杳,这熟悉的呼唤声在海底再次响起,玉栾更加确信那具一动也不动的人影一定就是将军的遗体。
人影的双腿似乎被海草缠绕,因此才不会浮上海面,玉栾的体力撑不住,那仅剩的最后一口气也已经耗竭,她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脑海一片空白,意识还是涣散。
“杳杳.....救......我.......”
将军的呼唤声再次响起,玉栾强撑着意识,使出最后的气力朝着人影游去。
不知为何,尽管她不停地游,可那束蓝光照耀下的人影却忽远忽近,像是永远也够不着似的。
当玉栾意识到自己即将溺水时,她正欲浮上海面透气,却不知自己的脚上何时缠上了海草,她越是往上挣扎,那飘柔的海草好似坚硬的铁链拖着她的腿不得动弹。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玉栾的体力已经是透支了,她没有足够的力气挣脱脚上的束缚。
她望着海面,海面虽近,可对于无力的溺水人来说,一米的距离都像是千里之远,求生的欲望最后化成了无奈的绝望。
玉栾缓缓闭上了双眼,耳边依旧响起将军的呼唤声,她想着,或许是将军来接她了,既然不能同生到白头,那就共死在同一片海域。
“女将军......”
玉栾的意识浮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将军的声音似乎消散在了深海之中,连同那束幽蓝光一并消失殆尽,耳边传来手下副将的呼唤声。
她的身子被人拖着往上游,胸口的堵闷感在逐渐消散。
营中的副将在发现玉栾溺水后,连忙潜入深海营救她,玉栾被带出海面时,意识尚未清醒。
副将拍打着她的脸颊,大声呼喊着她,可无论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反应。
“女将军,属下冒犯了。”
副将为了救她,解开她的领口,反复用力按压她的胸腹部。
“快醒醒啊!女将军!”
玉栾模糊中听见麾下副将急切的呼喊声,胸口传来的压痛感刺激着她逐渐消退的意识。
在副将不停地按压下,玉栾喉中喷出一口腥咸的海水,被堵住的气道重新开放,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中,她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喘着气。
“女将军醒了!”
副将焦急的脸上挂上了欣喜笑颜,在玉栾完全清醒后,副将又敛起笑脸,一脸严肃的跪在她面前,解释道:“属下救人心切,无意冒犯女将军,请女将军见谅。”
玉栾低头瞧了瞧胸前被解开的衣领,即刻意识到刚刚胸口的压痛感是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没有怪罪副将,而是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被困海底的?”
副将回忆着这一切发生之前的事。
在玉栾只身潜入海底前,营帐里的士兵已经全部歇下,几乎无人知晓玉栾失踪,而这位副将也是夜里出营帐解小便时发现玉栾的营帐还亮着烛火。
他本着关切上级的心来到营帐外瞧瞧,却发现帐中无人,玉栾身着的红衣铠甲连同佩剑一起留在了营帐中。
敏锐的副将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此时海面上似乎有人影晃动,他循着海滩上的脚印走去,看见了玉栾留在海滩上的长靴。
他意识到玉栾可能已经下海了,他在岸上等了半晌也依旧未见玉栾浮出水面,副将心知即使是深谙水性的人也不可能长时间待在海底。
副将倏然间意识到玉栾可能有危险,便毫不犹豫的潜入水里救了她。
玉栾心系海底的人影,焦急地说道:“你既然救了我上来,那现在赶紧下去把将军的遗体也带上来。”
“遗体?什么遗体?属下在海底救女将军时,什么都没看到啊?”
“怎么可能呢?你没看到一束蓝光么?没有光亮,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副将慌忙摇头,“属下并未看见您说得什么蓝光,属下是根据经验推测女将军所在的方位,在水里一番寻找后才找到女将军的,属下找到您时,您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身子像一株浮萍般飘荡在海中。”
玉栾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没有蓝光,没有人影,难道她的所见所闻都是幻觉吗?
她回想起自己的双腿是被海草缠绕才无法脱身的,可副将又说没见到什么海草。
玉栾只觉得被海草紧紧缠绕的脚踝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可当她掀开裤腿时,光滑的脚踝上没有任何痕迹,别说是海草了,连半点勒痕都没有。
“为何会这样?”玉栾不明白这到底是真还是幻,为何将军的身影会出现在海底,而她又为何会听见将军的呼唤声。
副将见她神志慌乱,连忙扶她回营帐休息,“女将军您险些溺水,神志短时间内混乱是正常的,您就不要多想了,明日还得启程越洋呢!”
玉栾试图让自己的杂乱不宁的心绪沉着下来,可她只要想起将军,就无法冷静下来,她总觉得那一切不是幻觉,将军的遗体一定还在下面,无论如何她都要带他回家。
副将无奈叹息,只好答应玉栾会再次下海一趟,若是真的发现了裴将军的遗体,他自然会将他带上来,但是玉栾已经险些溺水,不能再冒险下海了。
玉栾望着副将湿漉漉的身子,海风一吹,浑身打冷战,她心底过意不去,便对他说:“天色已晚,明儿一早再下水探探,你先回去休息吧!”
副将颔首离去,玉栾也回了营帐,将身上被海水浸湿的衣裳换下,熄了烛火,闭眼睡下。
从前的她从未体验过生离死别,直到将军离世后,她才知晓相思之苦,在她离死亡最近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就只有将军的身影。
夜里海风呼啸,冷意袭来,玉栾裹紧了睡袋,将身子蜷缩成团,不知过了多久才安然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