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真》禹穆

3、第三章 心思

　　一周的军训很快就过去了，经过七天的暴晒，虽然孟渐涂了防晒，但还是黑了几个度。

　　当夕阳西下，随着教官的一声令下，最后一天的军训结束了。

　　这七天，孟渐都没见到陈禛。

　　由于桐城一中的操作，一到十三班在篮球场军训，剩余的班级留在操场。

　　“走了，吃饭去。”来的是宋平。

　　这一周以来，每次都是宋平从十二班顺着路过来，然后孟渐、宋平、季远三人一起吃饭。

　　今天和往常一样，食堂里挤满了人，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孟渐突然没了胃口，他在踏入食堂大门的前一刻停住了脚步，对其余二人说，“我不想吃了，就先回寝室了，你们自己去吧。”

　　“好。”

　　每一年的军训，各大学校都会选择在太阳最毒的几天，美其名曰是锻炼学生吃苦耐劳的精神。

　　刚才解散的时候，孟渐的眼睛四周就都是汗水，军训穿的短袖也已经汗湿了，进入寝室楼的大厅那一刻，气温和外面完全不一样，背上瞬间传来凉意。

　　一楼本身就比较容易潮湿，所以直到进入浴室，花洒的热水淋上身上时，那股冷意才渐渐消散。

　　洗完澡后，算是彻底不用军训了。

　　孟渐在出寝室楼时，无意间瞥了一眼摆在门口处的镜子，对着镜中黑了几个度的自己一阵嫌弃。

　　嫌弃完后，他直接转身又回寝室戴了一顶渔夫帽和一副墨镜后才出门。

　　今年的桐城一中给新生的校服比较晚，往年是新生报到当天就可以拿到，但孟渐他们军训都结束了也没见到有校服的影子。

　　晚上九点，有新生的迎新晚会，班主任特意强调了必须全员到齐。

　　孟渐买好饭，刚在食堂找了个位子坐下，筷子还没进嘴，就来了一个人。

　　本来孟渐无所谓来了什么人，但当对方开口时，他就坐不住了。

　　“你怎么这么黑？”

　　“干你屁事。”

　　孟渐听着陈禛的话顿时就来气，开学前几天，他在选防晒霜，恰好被陈禛看见了，于是他就很自然地把这项任务扔了陈禛。

　　没想到，这一周他用着陈禛给他选的防晒霜居然比原来黑了几个度。

　　“对不起。”

　　大概自己确实黑得有点搞笑吧，但孟渐听着陈禛带着笑意的道歉就更生气了。

　　孟渐抬头看向站着的人，发现带着墨镜有点限制视野，于是嫌碍事地把墨镜摘下了，没想到，对方看着他的脸，连笑都忍不住了，直接出声了。

　　孟渐：“……”

　　也不怪陈禛笑得那么开心，事实上军训这一周，他完全没有机会见到孟渐。

　　报到那天，陈禛被通知带手机进校，因为他不用军训，而是要辅助学校高一年级的老师办理各种事物。

　　这也是桐城一中的老惯例了，每年的中考第一名都不用军训，学校直接委以重任，陈禛就是今年的特例。

　　孟渐军训结束的第一天，陈禛在回复完老师最后一句话后破天荒地上某东查看物流，他给孟渐买了一份礼物，想看看什么时候能到，结果在购物记录里发现他给孟渐选的那款防晒霜和他当初选择时看到的不太一样。

　　顺着店铺点进去，却发现，当时一不小心手快，下单时点成了防晒霜旁边的美黑霜了。

　　陈禛：“……”

　　快递是孟渐自己去拿的，凭他那烂成渣的英语水平压根没看出瓶身的全英文从头到脚都在写着美黑霜的功效。

　　而每天陈禛忙碌的时间比孟渐他们军训的时间都长，所以每次回寝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孟渐在的那间寝室早已熄灯，他怕打扰到人休息了，也就没去敲过门。

　　终于，军训结束了，他已经准备好看见黑掉的孟渐了，他发誓他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但孟渐的脸黑到已经突破他的笑点了。

　　平日里常以冷漠疏离待人的陈禛此时发自内心地笑。

　　别人看到，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孟渐看到，那叫一个心里郁闷。

　　孟渐为了防晒黑，每次都用美黑霜给自己厚涂了一层，然而这家店的产品功效太好，孟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最主要的是，孟渐还懂得要雨露均沾，给自己的手也全方位地涂抹。

　　以至于现在，陈禛看见孟渐的那一刻，真想为他的渔夫帽、墨镜、长袖点赞。

　　“不好意思，当初下单时手滑，买成防晒霜旁边的美黑霜了。”

　　刚才孟渐还为陈禛的笑感到生气，现在听了陈禛的解释，他发现自己真是生气早了。

　　“……呵。”

　　亏自己那么信任他，每次一休息就补涂，还以为自己晒得那么黑是因为产品不行，现在想来，明明就是产品效果太好了。

　　孟渐停下吃饭的动作，无视一旁的陈禛，直接端着餐盘就往收羹处走去。

　　陈禛快步追上生气的人，伸手拉住了孟渐，“说吧，我要怎么赔礼道歉你才满意。”

　　“……”

　　孟渐把餐盘递给收羹处的工作人员，没理他。

　　“孟渐？”

　　孟渐走到洗手池那儿洗手，还是没有理他。

　　眼看这人是真生气了，陈禛突然为自己的手滑感到无奈。

　　从食堂到操场的一路上有段路没有路灯，学生们都是摸黑走路的。

　　孟渐顶着这张黑脸是真不想见到陈禛，尤其是在知道陈禛没有军训，看到他脸时还笑了，尤其是笑出了声，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一点。

　　负气前行的孟渐顺着人群往操场去，一个不小心，手腕处一阵疼痛传来，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拽走，一个转身，等他反应过来后，后背已经抵上了冷冷的墙壁。

　　对方没说话。

　　“谁？”

　　孟渐警惕发问，他手腕还在对方手里握着，他使了点劲儿，没挣开。

　　况且天已经黑了，目测对方比他高。

　　孟渐不敢轻举妄动，但对方的身高似乎与陈某人差不多，他想了片刻，冷静下来后，将全身感官注重到嗅觉上，果然，他闻到一阵清冽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陈禛。”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孟渐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呵。”

　　陈禛听了他的话，冷笑了一声，再开口，声音很低，“我要怎么做？”

　　“不用你做什么，你手拿开就好了。”

　　孟渐没听出陈禛的异常。

　　“不行。”

　　“……”

　　***

　　由于已经八点多了，高二、高三年级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操场上只有高一年级的人，孟渐被五颜六色的衣服给迷了眼，半天没找到自己的班级，还是季远比较给力，大老远就叫他的名字，俩人汇合后，顺利把他带到了自己的班级。

　　“诶，我班的同学全都听我的，大家现在就全部坐在离篮球场最近的那块操场。”

　　一个年轻女孩带着一顶鸭舌帽，手里挥舞着一面彩色小旗，个子不够高，但此时明显很卖力地指挥着二十五班的同学。

　　这个女孩就是二十五班的班主任，名叫宋雪。

　　孟渐和季远随便挑了个地方就坐下了，没人打扰，但他有点郁闷。

　　毕竟，在军训前，他凭这张脸就吸引了四楼五楼班级的大部分女生，开学那天有好些女孩甚至大着胆子来向他要联系方式。

　　那时的他虽然全部婉拒了女孩们，但也是真的认可自己的颜。

　　谁承想，短短一周，他就无人问津了，因为他的那张黑脸，坐在黑暗里，还真没什么人能看见他。

　　桐城一中的这个集合说是晚会，但实际上就是把所有的班级全都叫到操场上，又让他们以班级为单位表演节目给自己看。

　　孟渐坐在观众席上，无心观看节目，他还在生气。

　　只能听见一首首歌曲响起又停下。

　　“孟渐？”

　　“……”

　　“孟渐！”

　　“……”

　　孟渐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于是下意识地望声源看去，是季远。

　　但孟渐看到的是满脸看好戏的季远。

　　孟渐不明所以：“怎么了？”

　　然后季远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望周围的同学看去。

　　“……”

　　五分钟后，孟渐站在了刚才歌声响起的地方。

　　原来，就在孟渐发呆生气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已经没有上前表演的了，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季同学向班主任提议让孟渐跳舞。

　　所以当孟渐看过去时，就看见了全班带着好奇和期待的眼神看向了他。

　　孟渐：“我可以拒绝吗？”

　　班主任：“孟同学，别害羞嘛。”

　　孟渐：“……呵呵呵。”

　　季远，你完了。

　　你比某人还完得彻底。

　　孟渐从小就学习舞蹈，在他小的时候，孟父孟母曾经请过老师让他学钢琴，结果，小孟渐把家里钢琴弄坏了，后来把家里的小提琴和大提琴也弄坏了。

　　孟母是位著名的音乐家，实在是见不得孟渐再损坏家里的乐器，索性直接给孟渐报了舞蹈班，从此，孟渐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时在孟渐小小的心灵中，认为跳舞是女孩子才学的，像他们这样的男孩子应当学习跆拳道击剑之类的。

　　孟渐到现在都还记得，孟母给他报舞蹈班的时候自己才五岁。

　　五岁的小小男子汉为了向父母表示抗议，逃了第一节舞蹈课。

　　本该上舞蹈课的时间，孟渐却跑出了舞蹈学校，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小孟渐心里自然是喜悦的，东走走西逛逛的他来到了一个表演的地方，好景不长，当他欣赏完精彩的烟火表演后，具有路痴属性的他第一次迷路了。

　　他努力地原路返回，结果越走越偏。

　　一不小心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当即，他就感到害怕，进而直接哭了。

　　天色愈发昏暗，小孟渐开始感到困倦，但他知道他不能睡觉，要是睡着了，就会被妈妈说的坏叔叔抓住卖掉。

　　于是他强撑着睡意，静静地蹲在原地等待。

　　终于，当远处的东方明珠熄灯时，小孟渐等来了陈禛的声音。

　　一时间，因为走丢而害怕的情绪就上来了，小孟渐带着哭腔回复陈禛，“我在这儿，这有一条死胡同。”

　　“我听见了，你就在原地，等我来。”

　　那一刻，孟渐觉得陈禛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神！

　　回家后，他自然少不了父母的责怪。

　　自从有了这次的经历后，孟渐就没再逃过舞蹈课了。

　　这一晃，他学舞蹈都有十年了。

　　知道他跳舞的，只有父母、陈禛和季远，这是一个连宋平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一次，就要公诸于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