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被迫万人迷》应久怀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天道：【稍等片刻。】

　　它只如此回复了一句。

　　谢无忧闻言没再说话，只远远看着空中温飞雪与无念鬼王交手。双方每一次出手都狠辣无比，招招皆是冲着对方性命而去——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杀死对方。

　　青光雷霆，无边暗日，阴森鬼泣，幽冥黑火一一点亮漆黑天幕，法术相撞时的余波如无形涟漪扩散开来，压得大地开始颤抖，散落的金珠银币不住震颤，敲击别宫地面。

　　而那些残余的亭台楼阁，花木扶疏皆被暴虐狂风席卷而起，巨大的气浪掀起已成废墟的金玉土石飞上天空，然后风息云止，悬停在空中的杂物就要当头落下。

　　谢无忧冷哼一声，右脚微点，自脚下蔓延出的灵力迅速在周围构建出一道复杂法阵，使得地面停止颤抖。而后半空再升起一道月白色灵光，挡住掉落杂物。

　　然而就在此时，一朵黑色火焰却从半空落下，施施然穿过月白灵光的阻挡。

　　谢无忧眸色微凝，她自然能看见这朵黑火是从无念鬼王身上飘落，他衣角发梢之上燃烧着这种永不熄灭的黑色火焰，升腾的火焰舔舐着他的身躯，似要将其完全吞噬。

　　谢无忧本以为这火焰是某种神通法术的外化，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至少，单纯的神通法术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穿过她设下的灵光壁障。

　　她伸指点向这朵纯黑火焰，与寻常火焰的炙热触感不同，这黑色火焰入手竟是一片令人心神俱怡的冰凉。黑色火焰于她白皙指尖炸成一朵黑色优昙，炸裂时迸发的每一粒火星都仿佛凝聚了一个世界。

　　红尘芥子，不外如是。

　　谢无忧见此心里一凛。为验证心中猜测，任由黑色优昙在她指尖旋转，刹那间眼前顿时浮现无穷幻象，无尽爱恨离合悲愁苦的经历想要顺着指尖向上侵蚀记忆，却被神识挡在门外。

　　那幻象见此法不成，摇身一变，变作前世那座终年飘雪的大雪山。谢无忧看见自己站在厚重冰层之上一遍遍出刀，刀锋轻轻滑过眼前空气，无形刀罡随着她的动作扩散开来，将四周飘落的飞雪拦腰斩作两半。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座大雪山。

　　人迹绝踪的大雪山只有三样东西：白的雪，黑的岩，冷的冰。尚且年轻的散修懵懂之间被天道选为所谓持刀人，还没搞清楚原委就被赶鸭子上架，要求她独自镇守这里三百年。

　　第一个百年，她被此地的孤寂逼得发疯，入目的雪色山石皆成为其发泄目标，偏偏本人又受天道限制不能离开无法自杀，只能困在这座山中苦苦煎熬，甚至意欲释放被封印的祸世之源与世界同归于尽；

　　第二个百年，她被此地的孤寂逼得麻木，她习惯了终年飘零的落雪与万载不化的冰层，于是登上大雪山最高的山峰，独自枯坐在山巅之上，凝视永恒不变的一切，任由飞雪将青丝染成白发；

　　然后第三个百年，她被此地的孤寂逼出了一把刀。

　　一把属于自己的刀。

　　那一日，枯坐山巅百年少女重新睁眼，思索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经历，亲手在漫天大雪之中磨了一把刀。

　　刀身只是她惯用的普通弯刀，以精铁掺杂部分金精冶锻而成，随便找个铁匠铺都能看见一大堆。说来可笑，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散修，人生经历的最大波折也不过是被杀人夺宝，就算到了现在，她仍不明白天道为何会选择自己做它的持刀人。

　　少女伸手掬一捧积雪以灵力熔炼成水，浇落在刀刃之上，一次次打磨这柄平平无奇的刀。

　　她开始回忆自己那普通而短暂的人生。

　　——孩他娘，不是我心狠，实在是这日子没法过了！卖了三丫，她好歹还能有一口饭吃，不用跟这我们这些没本事的人在黄土里刨食，谁让咱们这些人就是命贱？

　　命贱？

　　尚且年幼的女童躲在窗外偷听爹娘的谈话。她并不意外爹娘要卖了自己，洪水决堤，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她姐姐二丫上个月就卖给隔壁镇刘老爷当了丫鬟，这段时日家里就是靠她的卖身钱买的口粮才能活下来。现在家里又没粮了，自然该轮到卖她。

　　她只是不明白，究竟什么才是爹娘口中的命贱？

　　女童抬头，望着无边无际包容一切的碧蓝天空，眼中满是疑惑。

　　——该死的小贱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故意勾引我儿，我告诉你，我儿日后是要娶赵财主家女儿的，你个小贱人就是在痴心妄想！来人，给我打！

　　衣着富贵的中年女人坐在上首，涂着红色胭脂的大口不断张合，像极了幼时听说过的专吃幼童的怪物。十三四岁的少女被揪住头发按在地上，粗壮的婆子将马鞭扬起抽出破空声，衣衫随之碎裂，映出一道清晰血痕。

　　刺骨的疼痛从鞭痕处传来，她恨不得就此晕死过去。然而那高坐上首的女人连这点愿望都不愿满足，让人泼了桶盐水，继续严刑鞭打，以此杀鸡儆猴。

　　谁能看得上你那白痴儿子，也就你把那个废物当块宝。疼痛侵蚀，意识模糊之前，她嘴唇微微蠕动，第一次将心中的不满骂出声来。

　　——我知道你委屈，但那又能怎样？他是宗门弟子自然财力雄厚，不需像我等散修需苦苦挣扎。更何况人家一没偷二没抢，是堂堂正正买走了那株定光草，也只能说一句我命不如人罢了。

　　面色苍白的白髯修士捂住心口，咳出一口血来。

　　已经更名谢无忧的散修少女做男装打扮，眉眼间的疲惫清晰可见。她掐了掐了鼻根强自提起精神，安慰老修士不必多想，她一定会再找一株定光草治好他的伤势。

　　白髯修士只苦笑摇头，从山神庙破旧的瓦檐望向天空，沉默不语。

　　谢无忧用灵力温养其浑身经脉，心却一丝丝沉了下去。

　　——此物与我修行有关，事关大道寸步不得退让，所以谢姑娘，得罪了！

　　躺在地上的散修少女因失血意识模糊，看着夺宝之人从她身上翻出宝物后快速遁走，只留她一人躺在被血液染成殷红的雪地之中，睁大眼睛，呆愣望着天上飘落的大片雪花。

　　是啊……她死的时候，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啊。

　　谢无忧停住磨刀的动作，伸出手掌，眼见一片六角雪花在掌心融化成水。

　　原来如此。

　　谢无忧恍然大悟。

　　不是命贱，不是妄想，不是委屈，不是绝望。她经历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自身过于弱小。

　　天地为炉，众生皆于其中苦苦煎熬。

　　谢无忧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一把什么样的刀了。

　　思及此，她割开手腕，以血沥刀。殷红的血液沾染在寒光四溢的刀刃之上，再以自身记忆为砥石，以先前经历为锻材，将流淌出的鲜血一点点磨入刀锋之内。

　　良久，刀刃寒芒闪烁，她捧起打磨好的新刀，于大雪纷飞之中立下誓言。

　　“今日谢无忧以血沥刀，不为黎明苍生，不为正邪善恶，不为神仙妖鬼，此刀，唯我心之所至。”

　　“我磨此刀，一为手中刀刃利，切金断玉无留恋，秋水一染割金殿。”

　　“二望此刀为知音，走遍尘寰三千劫，千载相知唯岁月。”

　　“三愿本人如此刀，使我心如宝刀挥，斩却死生不须归。”

　　三言落下，在天道的注视之下，正从半空飘零的雪花被灵力禁锢在原处。谢无忧抽刀斩向天空，于是天上厚重的云层轰然破碎，皎洁光亮温柔洒落在身。

　　进入大雪山两百年后，她第一次看见了月亮。

　　原来，明月也并非触不可及。

　　谢无忧轻轻叹气。

　　百年打磨，方得一朝明己，一朝悟道。

　　谢无忧此刻终于明白，天道让她驻守大雪山三百载，不光是为看守此处的祸世之源，更是以时光为砥石，一点点打磨出她这把天意之刀。

　　就在此时，回忆里站在雪山之巅，本该欣赏天际明月的谢无忧忽得神秘一笑，伸手从新磨好的刀刃中掐出一朵黑色优昙。

　　“你倒是聪明，知晓以他人意识侵染记忆会被我之神识阻挠，便以勇气、坚韧、执着、不屈等美好品格寄宿在他人意识之内，以此勾动宿主过往经历，从而悄无声息地侵染宿主本心。”

　　“所以我是否该称呼你一句，阴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