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风情万种[娱乐圈]》司晨客

29、对赌

　　第二天从酒店到拍摄场地的这段路程，照例安排了大巴。

　　萧依依上车的时间很早，嘉宾和工作人员一个个鱼贯而入，渐渐把座位填满，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选择坐在萧依依身边。

　　空气中似乎有些异常的气息传来，萧依依立即判断出来，自己应该是被孤立了。哪怕没有洛洛提前示警，她也能从气氛中察觉到一些讯息，从小到大她经常因为各种原因受到孤立，对此很是敏感。

　　被孤立就被孤立吧。反正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大概率只有这几天的交情了。于是她不再关注大巴里的人来人往，随手打开手机，开始专心致志刷题目。

　　大巴车的座位快坐满的时候，夏羽然笑嘻嘻钻进了车子。坐在门口的工作人员笑着和他打招呼，半真半假地抱怨他每次都蹭他们车子，夏羽然嘻嘻哈哈地回应。

　　萧依依正沉浸在刷题当中，并没注意他到底回应了什么，总之过了一段时间后，等到她被小荷打断思绪时，那些嘻嘻哈哈的笑闹声音便没有了，也不知道他是放弃了，还是已经成功蹭到了大巴。

　　小荷个头很高，但是由于身材瘦削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压迫感。她冷冷站在萧依依的座位前，冷不丁道：“这里怎么没人坐？看来，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听你爹味十足的教训的，对不对？你的人缘很糟糕。”

　　萧依依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就听见她又倨傲地问道：“想好该怎么出丑了没有？哦，你在背题库，你这么大岁数了，该不会以为天真到以为大家都会去背这个题库吧。刚才然然站在你身边站了很久，估计被你吓到了，宁可去和主持人小哥哥挤在一起，也不坐你旁边。你看，现在你知道你有多不招人喜欢了。”

　　“喂，说什么呢！我在这里听着呢，别栽赃陷害啊！”夏羽然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萧依依循声看过去，只见夏羽然和西装革履的主持人坐在最后一排，和一堆拍摄器材挤在一起，那地方的确显得有几分局促。

　　“主持是我学弟，我们趁着坐车的工夫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小荷妹子你不懂就别瞎说啊！”夏羽然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显然，他和小荷也有些交情，因此这样力度的反驳更像是玩笑话，虽带着三分真，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却不至于伤人。

　　萧依依最羡慕夏羽然的点，就是他嘻嘻哈哈间对于分寸的拿捏。不像她自己，明明是为小荷好，说了一大堆道理说到口干舌燥，结善缘不成反而交恶。

　　“其实根本不用等到答题环节。你也知道的，今天和前几期不一样，是在舞台上表演，就你那台风，镇得住场面吗？”小荷又开口道，“你帮我一个忙行不行。请你今天一定要状态很好出现在舞台上，不然你那些粉丝，为了你千里迢迢来现场助威，结果你整个人都被我们吊打，完全不在状态，连我看着都难受。请你丢掉幻想，认清形势，好不好？我看着你就觉得脑壳疼，为你心惊肉跳的。”

　　这说辞似曾相识。萧依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对小荷说过类似的话，想来这就是小荷在时隔几日之后对她的反击。这人消息灵通，想来是确认了节目组里的风向，就迫不及待跳出来公报私仇了？只不过这种办法实在太过幼稚直接了一些。

　　萧依依哭笑不得。小荷却宛如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挺胸抬头地走开了。她走开之前似乎往瑞拉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粉丝？千里迢迢？

　　萧依依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换小号登陆了自己的超话。是的，自从她参加这款节目以后，人气先后有过两次坐火箭般的提升，目前已经有个人超话了。一向习惯在网上游荡的她还曾经以小号身份，和这些粉丝交流过。

　　她的超话里有一个长期置顶帖，里面是她参加节目以来的图片、视频等种种资料，那两次出圈的素材自然被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不断有人在跟帖中发出“美”“有气质”诸如此类的感想。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赞美，萧依依虽然一再提醒自己要冷静再冷静，但是还是忍不住暗中陶醉。

　　然而，这天超话里的气氛却没那么和谐。广场上的帖子比平时要多得多，有许多醒目的黑贴。

　　她又是惊讶又是好气，点开那个#萧依依又老又丑 #的帖子，看到发帖人用很肯定的口吻预言着她即将到来的惨败：“照片也好，视频也好，都是精选过角度，做过一番修饰的。这几张图看起来的确很出色，但是你们也看过她在前几期节目里的动态，毫无镜头感，也没有仪态，有很多丑动作。这些缺陷在表演台上都是很致命的。还有，她没有做好身材管理，这几个嘉宾里，就属她最胖。平时单看或许还不觉得什么，拉到一起遛一遛，就要现原形了。”

　　说得很中肯嘛！萧依依心中忍不住惊叹，又打开了这个人发的另外一个帖子：“她毫无品味，着装土气，神情仪态都有不足，暴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她没有美女的自觉。”

　　慧眼如炬！看样子是专业发黑贴的，段位很高，评价也很专业很客观！萧依依混迹网络，看惯了那些低级水军毫无技术含量的黑法，对于眼前这位高级黑的评价极高。

　　然而她那群所谓的粉丝却仿佛被那几张精心制作的照片迷了眼似的，完全不愿意承认萧依依有硬伤，一个个愤怒地冲上去撕对方，复读机一样重复着“黑子滚”“天上地下依依最美”“嫉妒就直说”以及一些不方便用文字复述的脏话。

　　“你们跳出来撕我也没用。她的颜值有硬伤。先不论她长相如何，比别人大这么多岁，摄像机扫过去一览无余，你骗得了谁？”高级黑又回复道。

　　高级黑的言论犹如往平静的湖面扔了一颗石子，立即溅起无数水花。其中以粉丝“於显乐都”和“花花爱电影”的回帖最为硬气，两人先后表示说自己会在现场，其中那个“於显乐都”更是说自己是翘课坐高铁过来追现场的。

　　“大家都有眼睛的，依依是这群嘉宾里长得最漂亮的，也是人气最高的。你在这里怎么黑她都没用的！”“花花爱电影”在那里嚷嚷。

　　“素人始终是素人。不信的话咱们就打个赌，咱们不赌才艺表演和答题，就赌一开始的出场亮相部分。她如果不是表现最差的，我发一千元红包，你们敢跟吗？”高级黑回复道。

　　萧依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无聊的时候会来超话看，所以对“於显乐都”和“花花爱电影”都有所了解。

　　根据ID名称和所在省的IP显示，“於显乐都”大概率和萧依依是老乡，而且还应该是那种对家乡很有感情的老乡。小孩子们嘴上都没有把门，她在超话潜水一段时间，已经大致掌握了“於显乐都”的个人信息：高一学生，男孩子，成绩属于中游水平，家境一般，学习努力程度一般。

　　“花花爱电影”年纪更小一些，大概是初中生，看IP地址属于包邮区，是女孩子。通过查看她的以往个人言论，萧依依已经了解到这个小姑娘家境小康以上，沉迷于娱乐圈，有多个墙头，一直梦想着将来考入三大当导演，她有个弟弟比她小几岁，姐弟关系和睦，因而没有危机感。

　　这两个孩子都有能让她共情到的点，因此她特别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尤其是因为她的原因受到的伤害。

　　“不要跟啊！赌博是犯法的！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们就不该来看现场！”萧依依在心中呐喊着，不停地刷新广场。

　　直到新的帖子出来。

　　“跟！为什么不跟？我才不会输呢！依依前期能发布那些美照，摆明了是有团队的人。团队好好给她搞个造型，又有多难？”“花花爱电影”不以为然道。

　　“我们当然不会输！如果真的输了的话，我就拿补课费发红包，大不了我不去补课了！如果你输了，干脆就把红包发给我们超话的粉丝吧。”“於显乐都”豪迈表示。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那个对赌的帖子刷了几十层，都是过来围观看热闹的。一时间，已然尘埃落定。

　　萧依依脸色沉了下去，气得拿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算什么？狂热粉脑子不清醒的行为？她可以举报吗？他们看似是在狂热地维护她，但是实际上却把她推到了麻烦当中。这么热血，这么不清醒，一场大概率要输的赌局，就这么三言两语敲定了？

　　如果输了的话，如果输了的话……

　　这两个孩子是初中生和高中生，为了一时意气输了这么多钱，家长是否会追究？事后如果有人爆料，她岂不是成为众矢之的？

　　还是说，到时候她索性自掏腰包，偷偷拿出两千元来平了这件事？可是她一向节约惯了，莫名其妙掏两千块出来，想想看就不爽。何况有一就有二，万一以后还有这种事情，这个无底洞要怎么才能平？

　　“我以为大家都有共识，我三十多岁的一个素人，你们指望我怎么样……”她喃喃道。

　　那一瞬间，一股似曾相识的恶心感击中了她，她不由得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她小时候，虽然她父母是老师，但是在她的学习方面，没有给过任何资源。

　　相反，他们纵容着她的各种偷懒、拖延等坏习惯。每当她放学回家，好容易玩耍告一段落，打开书包想写作业的时候，她妈妈就会招呼她：“作业先放一放，先吃饭。吃完饭要刷碗，白让大人等。”等到吃完饭，她又玩了一会儿，打算打起精神来写作业了，她妈妈又招呼她：“散步的时间到了，赶紧陪大人去散步。”那个时候她妈妈酷爱散步，但是中年妇女如她似乎是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散步的，所以总要拉着年幼的女儿陪着，装作是跟着女儿出来散步这样子。

　　班级里的好学生有父母辅导功课，她妈妈会用很嘲讽很不以为然的口气说：“听说，XX的父母每天还给XX辅导功课？”班级里组织学生参加奥林匹克竞赛兴趣班，一个月二十块，她妈妈说：“他们的家长星期天还要接送，难道就不觉得累吗？”后来她爸爸给外面的奥林匹克数学班代课，家里面各年级的奥林匹克课本应有尽有，她有的时候好奇去翻看，刚看出一点趣味来，她妈妈就吆喝着让爸爸把书本收起来：“小孩子学好学校教的东西就行了，没有必要学那个。”

　　总之，她的父母、尤其是习惯了拿主意发号施令的妈妈在她义务教育阶段的学习方面，是完全放手不管的。他们认为学生的学习是学校单方面的事。她妈妈甚至反对各种形式的课后作业、反对补课和提前学习，反对购买课外辅导书。每当萧依依跟随大众提出要求时，她妈妈总会一脸诧异地说：“你真的需要这个吗？其实你不需要这个的。你有个远房表姨是咱们这个地级市下面某个县的老师，学过教育心理学的，她说小孩子需要减负，课外辅导不利于小孩子的智力发展。”

　　她妈妈一向自恃才华，因为读大专的时候是优等生，以博闻强记著称，所以看不起只上过师范的她的小学和初中老师们，偶尔降尊纡贵在开家长会时候见面时，也会忍不住居高临下开嘲讽。理论上这个表姨的学历和学识应该也属于被她妈妈鄙视的范围，但是大概率因为她妈妈需要援引她表姨言语里不负责任却和家长主观意向不谋而合的部分，所以选择性地欣然表达着对表姨的信任及盲从。

　　萧依依小时候就是个喜欢偷懒的孩子。家长的这种漠不关心的纵容，当然更加助长了她的偷工减料。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义务教育阶段的学习成绩就可想而知了，总是忽上忽下，极度不稳定。

　　萧依依以为，关于学习的事情，大家应该都有共识，既然没有付出过，就不要期待收获。譬如农民往脚下的泥土里扔了一颗种子，纯粹望天收，没想过施肥，也没想过浇水，偏偏在收获的时候，非要和那些勤勤恳恳耕耘的人们看齐，要求同等的收成，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情理的事情。

　　但是她妈妈还真就这样不合情理了。直到考前，平时从来没有显露过态度的她妈妈突然告诉她：“你XX姨（某同事）上次问我，你转学以后能不能跟上。我就直接冲她，你期中考试第一名呢！你这次也要给妈争口气！”或者在考试完成绩出来后发出长长的叹息：“唉，不中用啊不中用。不如人啊不如人。来，你说说看，你自己说说看，你是不是个xin子？”然后用手指重重地戳她额头。

　　那个时候萧依依已经显出她嘴笨、社恐的本质，又误会父母像宣传里最无私最不求回报的父母那样全心全意爱着她，因而没能耐和父母争论，也没办法计较，只能在她父母冷不丁提出期许的时候临时抱佛脚，或者选择直接采用玄学手段，向天上地下各路神明祷告。

　　“传说中万物有灵。所以天上地下各路神明，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都请听我祷告……”记忆里年纪幼小而走投无路的她不想让她深爱和敬重的父母失望，两手空空在那里跳大神，除了一颗真挚的心以外一无所有。

　　“你们……都洗洗睡吧。你们指望一个三十多岁的素人怎么样？牙还没长齐的小孩子不要学人打赌，你们这个时候不好好学习，将来是会后悔一辈子的！我自己就是前车之鉴！”萧依依想到这里，在帖子底下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回答她的只有一句“傻13滚”。

　　“唉，小孩子太不懂事，戾气太重了。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没办法了，所以我只有来这里了。来吧，让我们好好说道好道皮美、骨美和灵魂美之间的关系，好好推算一下风情借贷的会计恒等式。”萧依依绝望一般跨入那个神秘的风情系统空间，对着阶梯教室里黑压压的无面人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