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宁》亚历山大橘

8、第 8 章

　　“实习生，11点半多了，好去拿饭了。”

　　“哎！实习生，顺便帮我带个快递上来。”

　　“我也有两个快递。”

　　竺宁抬起头，酸涩的颈椎是忘记上油的发条，伴随着“咔咔”两声，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来到食堂排队，路过咖啡店的时候之前那个服务员跑了过来，递给她一杯拿铁。

　　特地挑选的杯盖颜色和小男生的耳朵一样粉：“那天的事，谢谢你了。”

　　“小事啦，”竺宁笑了笑，接过拿铁，“谢谢啦，刚好吃得有些咸。”

　　拿着咖啡来到公司外面晒太阳，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摇曳的树影，金色的光斑，活泼的春意。竺宁深呼吸了一下，堆积起来的烦恼瞬间消散。

　　午休结束，竺宁回到办公室。

　　“实习生，叫你拿饭你去哪了啊？”

　　“手机也不接，怎么回事啊你？”

　　“不拿也说一声啊，下去菜都没了。”

　　……

　　“竺宁！你听到没？”

　　竺宁看着面前的主管，把耳塞拿了下来，脸上还带着礼貌的微笑：“有事吗？主管。”

　　“叫你拿饭你拿哪去了？”

　　竺宁捂住嘴，惊讶道：“对不起啊主管，我工作太认真了都没空看微信。”

　　“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你是不是故意不接啊？”

　　“啊呀，”竺宁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特别不好意思地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对不起啊主管，我手机充着电忘记拿了。”

　　主管被噎着，旁边的人插起嘴来：“不是跟你说了啊，还叫你拿快递，你总不可能没听到吧？”

　　竺宁抿着嘴，欲泣不泣的委屈样，拿起自己的耳塞：“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因为太想让自己专注于工作就带了耳塞，好厉害啊这玩意儿，一点也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

　　主管眼睛小，又带着厚眼镜，翻白眼也翻到后脑勺去，竺宁也看不到。

　　这招用了几天后，的确没人敢叫她去拿饭了。同样的，竺宁也彻底融不进办公室了，成为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半夜十点，她看着时间估摸着还有半小时就结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睁开眼的时候，桌上突然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看着像杯茶的东西。

　　竺宁抬眼看着陌生的男人，哪个同事来着。

　　“红参茶，可以缓解疲劳，加班挺累的吧，还要很久吗？”

　　竺宁被这个办公室的人各种折磨，突然有人关心新人来了，但是心里也没什么感觉，早就麻了，只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马上就结束了。”

　　“不懂可以问问我，我坐在那边。”男同事还特地指了指。

　　竺宁尴尬地点了点头：“我还行，可以自己完成，谢谢了。”

　　十点半，竺宁下班，伸了个懒腰，感觉颈椎都在因为下班而在放鞭炮了。

　　男同事看着竺宁起来收拾东西要走，也站了起来：“下班啦？我也好了，饿了吧，要不一起去吃个夜宵。”

　　竺宁秒拒：“不吃，要胖。”

　　“吃吧，我作为前辈传授点经验给你，你在这里有点不好受吧。”

　　竺宁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这男的……想干什么啊？

　　她莞尔一笑：“前辈，我请你吃吧。”

　　夜宵地点就选了离公司不远处的一家居酒屋，商业街，人还挺多的。

　　男同事点了酒。

　　竺宁看着眼前推过来的酒，凭肉眼看不出几度，浅干了一杯，和男同事随便聊了些工作上的事，看着对方的大脸盘子红了起来，估摸着酒劲上来了，她给他倒上酒，捏着嗓子说话：“沈哥，其实我也听说了一些传言，大家是不是都以为我是走后门进来的。”

　　沈哥叹了口气：“的确是的，你这么漂亮精致的小姑娘一进来，肯定会有些传言的。”

　　“哦？”竺宁委屈地扁了扁嘴，“可是我真不是走后门的，大家为什么要误会我啊？”

　　“其实具体我也不知道，就是听说这一批面试的人都挺不错的，还有个麻省理工的，我记得你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本科。”

　　竺宁脸一下子黑了：“我Q大本硕。”

　　“是吗？但是大家也会质疑你学历是买的啊，人心眼子可黑着了，最嫉妒你这种白富美了。”

　　竺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不富啊。”

　　至少我没表现出来富啊。

　　男同事把酒干了，手撑着脑袋，拿着的酒杯有些摇摇晃晃：“你后面的人富，所以大家都很嫉妒，加上前面走的那个人挺好的，大家都蛮尊敬的，以为是为了给你挪位子。”

　　靠，不会真是我爸吧……

　　正当竺宁想着的时候，那男同事突然坐了过来，竺宁一下子被酒气和贼眉鼠眼给惊吓到，对方还要张开大嘴熏死她。

　　“不过，我肯定是相信你是清白的，因为……因为我看着你的眼睛，特别的清澈，很像我的妹妹，只是……我再也不能像现在一样，和我妹妹坐下来聊聊工作上的烦恼。”

　　竺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像是在看垃圾，眨个眼的功夫，男人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揉了两下。

　　“你放心，在公司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把你当成我的妹妹一样保护你。”

　　竺宁斜眼看着还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慢条斯理地抽了张餐巾纸，垫着把那只脏手给甩掉了。

　　男同事的眼睛骤然睁大：这妹妹，手劲真大。

　　竺宁站了起来，俯视着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直接泼到他的脸上：“你这是性骚扰哦。”

　　居酒屋人很多，竺宁这么一站这么一说，自然视线都集中在他们那一桌上了。

　　“你在说什么啊！”男同事挂不住脸，恼羞成怒。

　　竺宁冷冷地看着他：“你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你的动作也让我很不舒服，这就是性骚扰，懂了吗？”

　　“你……你，别忘了是你请我来吃饭的。”

　　竺宁惊恐地睁大眼睛，右手捂住嘴：“天呐，你骚扰我，还要我请客，真是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

　　“什么情况啊？”

　　“干什么，欺负小姑娘啊！”

　　“妹妹，别怕！哥哥过来给你撑腰。”

　　竺宁本来就长得是朵招人怜的小白花，居酒屋不少喝了酒的男人都上前帮起她来了，男同事看这一阵仗，心虚了，狠话也不撂一句就走掉了。

　　“谢谢大哥们，我朋友来接我了，谢谢你们啊。”眨巴眨巴大眼睛装可怜的竺宁感恩地和哥哥们挥手。

　　在门口角落看着的林时雨马上走了过去，带着“惊魂不定”的竺宁离开，边走边悄悄话：“你可太行了，不过这男的也真是恶心。”

　　竺宁撩一撩头发：“唉……烦死了想套点话真不容易。”

　　“走吧，快回家睡觉。”

　　后面那男同事也没来招惹竺宁，那居酒屋也再也没进去了。

　　一天，竺宁照例埋头苦干，突然听到阵阵拖动椅子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发现大家都站起来，嘴里嘟囔着“开会了……”

　　看着全部人都准备着出去，竺宁理所当然地拿上纸笔，跟了上去。

　　会议室很嘈杂，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椅子的拖动声，投影仪开启，竺宁走了进去，一秒噤声。

　　“你回去吧，让你做的工作先做好。”主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竺宁看了一眼同事们，一副看戏的样子，她藏起眼中的不甘心，退出会议室，回到工位，二郎腿一翘，开始emo。

　　突然她坐起来，给他爸打个电话。

　　“爸爸在开会，等会给你打。”

　　“你有干涉我的面试吗？”

　　“什么？你又面试了？上一份工作不干了？你说说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撑不下去。”

　　竺宁皱了皱眉：“听你这反应，好像不是你。”

　　“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你真没调查我在哪里上班？”

　　“唉又提这事，我没有！你乔阿姨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你大了要给你空间……”

　　“我挂了。”竺宁本来就心情就不咋的，还要听她爸说后妈的好话。

　　“哎哎哎等会，这周礼拜天就是专门为你那个动物基地搞的捐助仪式，你跟我一块去啊，周六回趟家准备准备。”

　　“捐助仪式？有必要吗？按时打钱就行了。”

　　“你这话说的，我好心捐钱……”

　　“挂了。”

　　一直工作到中午，开会的同事还没有回来，竺宁去食堂吃饭。肉末茄子，山药排骨，水煮肉片，有一说一，虽然这工作氛围有点憋屈，菜还是相当不错的。

　　总裁办公室，顾星回伸向水煮肉的筷子顿了顿，斜了一眼饿死鬼投胎的宋已燃。

　　竺宁吃完饭，回办公室的电梯里，听着同15楼的员工们聊天。

　　“一部中午去聚餐啦，好羡慕啊，看这朋友圈晒的……”

　　“他们主管真好，不把聚餐的时间定在晚上，唉……谁晚上想跟领导在一块吃饭啊……”

　　“这次他们项目挺大的，福利应该很好……”

　　竺宁低下头，拍了拍吃饱的肚子，自我安慰：嗯，我吃得也挺好的。

　　下班了，还是九十点，那只永远抓不到的小狗已经会按时来花坛接受竺宁的投喂。竺宁还是徒劳地做了诱捕笼陷阱，坐在对面的花坛上，耷拉着脑袋，发着呆。

　　“还是当狗好，我这辈子救了这么多狗，下辈子应该能投胎到一个好主人的狗窝里吧。”

　　“噗嗤……”

　　竺宁猛然回头，发现是顾星回，合体的西装衬得身姿颀长，衬衫扣子解开两颗，服帖的头发被风吹得稍显凌乱，削弱了他的精英气场，带了点慵懒。

　　竺宁小心脏抽了抽：“大半夜的，不要吓人好吗？”

　　顾星回瞬间收回笑，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啊。”

　　竺宁看着他，同是加班人，怎么他看起来还像个活人，有气无力地开口：“这点事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她突然老油条起来：“你经常对顾总说对不起吧，都说顺口了，我跟你说，我们打工人不能这么卑微的，在一些原则问题上，不刚一下都对不起自己工人爷爷的身份。”

　　顾星回觉得她说话挺逗的，抬抬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还好还好，工作上还可以。”

　　“你这……”竺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加班到现在居然能说这份工作还可以？你是不是被顾总pua了啊，你加班有工资吗？”

　　顾星回想了想：“有，还挺多的。”

　　“……”

　　气氛瞬间尴尬，既然加班工资那么高，竺宁也没必要非得让韭菜提升自我认知，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星回抬头看看天看看地，既然对方不开口了，自己理应应该说些什么。

　　能说什么呢？他这么无趣的人类。

　　竺宁抬起头，直视着顾星回。顾星回第一次被人这么盯着，她的瞳孔甚至都能搜寻到自己的背影，让他莫名紧张起来，看着她的嘴唇张开，合拢，说着。

　　“你来看小狗啊？”

　　顾星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来的理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条来：“周正的信息。”

　　竺宁瞬间眼睛一亮，惊讶地看着他：“谢谢！天呐，你好厉害啊，我最近工作很忙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没事，举手之劳。”

　　“还是谢谢你，”竺宁冲他笑了笑，心情明显好多了，“哎呀，今天要是把小狗带回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好几天了啊，”顾星回看着大快朵颐的小狗：“会不会他就是喜欢自由？”

　　竺宁的笑眼瞬间消失，跟流浪狗谈自由，怎么不跟打工人谈涨薪呢：“可它下雨下雪去哪里，经常投喂它的人离开了怎么办，出现一个讨厌它的人类怎么办？还有我是专业的，我是动物保护机构的志愿者，我会带它回基地，这样它就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顾星回看着小狗吃完诱捕笼前的食物，还是像之前一样，犹犹豫豫在笼子前嗅闻，始终没有进去：“可它的确没进笼子，也许不太愿意放弃之前自由的生活？”

　　傻逼……竺宁对这个男人的好印象全无，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决定一定要治治这个高傲的人类：“你知道国外研发了一个app叫作狗语翻译器吗？”

　　顾星回疑惑地皱了皱眉：“骗钱的吧？”

　　“我们来问问看，这只小狗是喜欢有个家呢还是自由。”

　　竺宁打开手机，朝小狗走近了几步，怕它溜了，就在不远处蹲着，手机里传出：汪汪汪汪往……

　　顾星回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神经。

　　小狗谨慎地看着竺宁，并没有开口。

　　竺宁把音量放大：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小狗骂骂咧咧地走进了诱捕笼。

　　竺宁回过头，挑了挑眉：“看，这都不用翻译了，直接用行动证明了。”

　　“我怎么觉得是被你吓的？”

　　“行，我看个广告给你听翻译啊。”

　　头脑清晰的顾星回抓住漏洞：“你都不舍得充钱，说明你也觉得这个app不靠谱。”

　　竺宁内心吐槽着这小子真谨慎：“我这是穷。”

　　她挑选好差不多意思的答案，等会放给顾星回听，她经常用这法子糊弄别人。

　　竺宁勾了勾嘴角：“听着啊，这app翻译得很准的。”

　　“我喜欢你。”

　　冰冷的合成女声一字一顿地念着那四个字，音量不高却重重地落在两人的耳膜上，刺激着竺宁的脚趾头瞬间抠起。

　　春夜，香樟树抽出的新芽在轻颤，跃动着春意。起风了，晚风微醺，樱花醉了飞下成雪，树叶沙沙响。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后重叠在一起。

　　两个人视线对上，马上同时别过脸去，这个氛围实在是不太对劲。

　　“看来小狗很喜欢你。”顾星回清了清嗓子，“很晚了，我先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