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宁》亚历山大橘

3、第 3 章

　　“饭吃过了没，你来提前说一声多好，我叫张姨给你做点你喜欢的。”竺柏忠看到女儿回来了，忙从沙发上起来，拖鞋没跟上他匆忙的节奏，趿拉了两步才穿上了。

　　“吃过了，”竺宁并不理会他爸，瞥了一眼站起来的后妈乔栀，绕过她，坐在主沙发的位置上，“我有事要跟你说。”

　　“行，喝点什么？爸爸刚买了一批上好的西湖龙井……”

　　竺宁看着乔栀，发现这个女人的脸皮越来越厚了，都听到她有事要和爸爸谈，还赖着不走，做足女主人的威风吗？

　　竺宁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我有事跟你说，就在这。”

　　竺柏忠对于娶了乔栀这事，心里也明白的的确确给女儿造成了伤害，所以对女儿做到百依百顺一直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他朝乔栀使了个眼神，乔栀便也回房了。

　　“我先把茶泡起来，你等会啊。”

　　“我长话短说。”

　　“行。”竺柏忠坐在女儿对面，拘谨的样子，是个客人来了还以为对面坐的是他妈。

　　“我15岁，上初三，你年前把那女人领进门，半年还没到，孩子就出来了，刚好卡在我中考的时候。”

　　竺柏忠心里一咯噔，得了，短话长说。他眼珠子一转：“不对啊，你那国际学校是直接读到高中的啊。”

　　“这不是重点，我在阐述背景，你别打断我，”竺宁瞪了他一眼，“当然孩子有什么错呢，但他是个男的。从此年仅15岁的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每个人都要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一句，家产是你弟的。”

　　“谁说的！我绝对一视同仁。”

　　“放屁吧你，”竺宁斜了他爸一眼，“竺茗三岁的时候你给他测了智商，120。当然现在看来，过于虚高。但是那几天你的傻笑经常在我梦里出现，让我惊醒，所以我考大学去了商学院。”

　　“是啊，我一直希望你能接手我的企业。”

　　“结果我念了一学期，发现头发少了太多，一个女商人不应该是个女秃头，于是为了放过自己我转了专业，而你火冒三丈费尽心思断了我的生活费逼我回头。”

　　此时，竺柏忠有些被逼疯的趋势了：“你那时候突然囔囔着要学什么机械什么材料，一小姑娘学这种男人的专业我当然反对了，但反对有用吗？你照样转了。”

　　竺宁冷静地点了点头：“没错，然后我读完了本科，你给我开了一家公司，但我觉得自己能力不行，决定读研，你又百般阻挠逼我就范。”

　　竺柏忠一听读研，估摸着终于猜到了女儿要说什么事了，继续耐着性子陪她唠：“那时候我想着你早点来公司，培养你当接班人，但是我现在想通了，女孩子多读点书挺好的，你要想继续读博，我也同意。”

　　“别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那段时间被外婆外公戳脊梁骨了，眼里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你才让给我开公司的，”竺宁翘起二郎腿，终于要说到正事了：“我不读博，我决定直接工作了。”

　　竺柏忠在心里谢天谢地，铺垫了那么多还以为女儿要叫他离婚：“工作好啊，我之前给你开的公司，现在被你表哥运营得挺好的，你直接进去就行了。”

　　竺宁抿了抿嘴，做作地歪了下脑袋，避开竺柏忠的视线：“嗯……我觉得那家公司有点太小儿科，我自认为我还不错，所以我去应聘了一家大公司，明天礼拜一去上班。”

　　“什么！”竺柏忠的心理防线塌了，虽然不是叫他离婚，但是自己在手心里捧着的宝贝女儿居然要去别的公司上班，他不能接受，“不行，家里这么有钱，你为什么要去上班，为什么要摧残自己？”

　　竺宁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呢？去自家公司跟去外面，不都一样上班吗？”

　　竺柏忠叹了一口气：“宁宁，爸爸是上过班的人，太苦了，因为我淋过雨所以我要替你撑一把伞不要再受上班的苦了，你读博去吧，读书比上班好。”

　　竺宁真的很难理解他爸的脑回路：“你怎么这样啊，我不管，我明天就去上班。”

　　“好好当个富二代不好吗？像你弟一样。”

　　竺宁嫌弃地看着她爸：“你这个社会毒瘤，居然这么培养孩子。”

　　“你去外面上过一天班，回来有你哭的。”

　　竺宁不屑地“呵”了声：“说那么多了，就是想告诉你，之前怎么阻拦我都没用，这次就更死了这条心吧，别等我上班了，还偷偷摸摸给我使绊子。”

　　竺柏忠看着这么倔的女儿，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但又不敢撒出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一会，竺柏忠心生一计：“你如果一定要上班，那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

　　“相亲，和GS科技的总裁相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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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相亲？还是员工跟总裁相亲？开什么玩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去GS科技上班了。竺宁一肚子火，狐疑地看着这跟老油条：“敢情你铺垫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卖女儿啊。”

　　“哪是这个意思，你也25了，可以多接触多接触优秀的男性，又没叫你明天见了后天结婚。”

　　竺宁背起包：“我22岁刚毕业那会你不也是这套话，走了，要相你自己相，我挺支持你相亲的。”

　　竺柏忠被阴阳到，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去相亲，我不干涉你的工作，并且用公司名义资助你那个动物救助基地。”

　　靠，被抓住命脉了。

　　竺宁转身，跟只炸毛的小猫一样不好惹，不过一秒，露出甜甜的微笑：“好的爸爸，我去相亲。”

　　“我把地址时间发给你啊。”

　　竺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耳边似乎已经听到猫猫狗狗快乐的叫声。

　　回到和林时雨的快乐小屋，竺宁飞奔进侧卧：“时雨！”

　　林时雨刚洗完澡，穿着浴袍，选着明天要穿的衣服。

　　竺宁挑了挑眉，吹了个口哨：“美女，我可以进来吗？”

　　林时雨专注着搭衣服，眼神也不给个：“来都来了，怎么了你？”

　　“我一直都特别羡慕你有竺宁这么一个好朋友。”

　　林时雨失笑：“有话快说吧你，不许铺垫，不许回忆过去，能帮就帮。”

　　竺宁勾着手指，为难地开口：“可以替我相亲吗？明天晚上。”

　　林时雨瞬间正过脸，开始迅速挂衣服：“毁人姻缘的事不干。”

　　竺宁一手拍在衣柜上：“我配有姻缘吗？我不配。”

　　林时雨放下衣服，无奈地说：“主要是我明天晚上有相亲。”

　　“你妈逼的？”

　　“我妈逼的。”

　　竺宁神色一暗，倚在衣柜门上，叹了口气：“唉……我去找找别人吧，好像也没别人好找。”

　　相亲老手林时雨安慰她：“相亲挺简单的，穿套丑衣服，光坐着不说话，吃呗。”

　　竺宁把头抵着门上，崩溃道：“可我相的是我的老板，我本来还想低低调调做人，认认真真干活，哪有这种事啊？天要亡我！”

　　林时雨忍不住笑出声，虽然她说的是：“好惨。”

　　竺宁把头转向林时雨，眼睛看着她搭配好的衣服，幽幽地冒出一句：“你这衣服挺丑的。”

　　“嗯，精心搭配。”

　　“要不……我穿呗。”

　　第二天，竺宁起了一个大早，敷面膜消浮肿，遮遮黑眼圈描描眉，换上浅灰西装白色拖地西裤，打开包包柜子，选了一个MK，比较适合实习生的身份。

　　顶着鸡窝头的林时雨抠着眼屎来到厨房，把鸡蛋玉米放进蒸锅里，看着忙来忙去的竺宁，感叹道：我第一天上班也这样，哦？才这个点，还能再睡五分钟！

　　“你要不要鸡蛋玉米？”

　　“不用了宝贝，我昨天晚上就点好外卖了，吃完了再化妆的。”

　　林时雨抠了抠眼屎：这世道是真的变了，竺宁都不仅早起了还能把早饭吃了……

　　竺宁最后在穿衣镜前检查了一下，梳了梳本就服服帖帖的头发，非常满意地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拿起包打开门，外面阳光明媚，正适合好好工作，实现自己的价值。

　　下一秒，门又被打开，丑衣服忘记拿了……

　　进入GS科技，竺宁摸着人事递给自己的工牌，看着自己的一寸照下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职位，嘴角不自觉地在因为激动而加速的心跳声中扬起。

　　“主管，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竺宁。”

　　“走吧，带你去工位。”主管瘦高个，鼻梁架着一副厚厚镜片的眼镜，看上去很严肃。

　　主管带她到办公室，竺宁活动活动笑肌，准备说自我介绍，结果主管没停下径直走向后面一个空着的工位，听着后面没脚步声了，回头一看：“愣着干嘛？过来。”

　　竺宁连忙跟上，路过同事，一个个连头都懒得抬起，每张不一样的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疲惫。

　　“周婧，实习生，带一下。”

　　竺宁旁边工位的女员工抬起头，黑色卫衣条纹内搭，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长得挺清冷的，就是气色不太好，面容憔悴大黑眼圈，眼底布满红血丝，望向她的眼神，有种身体被掏空的空洞感，她面无表情地应着：“知道了。”

　　竺宁虽然不是爱幻想的小女孩，但是新人入职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吗？现在人与人的距离一开始就这么遥远了？

　　“你好，我叫竺宁。”

　　“嗯，开始干活吧。”毕竟是来干活，周婧勉强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表示和善。

　　“好的。”竺宁马上坐下，开启电脑，开启工作状态，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失落感。

　　“是我们这个专业的吗？”

　　竺宁迟疑了一下，压根就没想到对方会问这种问题：“我本硕都是Q大的材料学院，研究生方向是3D打印与生物医用。”

　　周婧顿了顿，学历还挺高的，真的还是假的：“联系方式加下吧，我传文件给你。”

　　结果对方发来1个G的文件。

　　竺宁看着巨大的计算量，眼珠子转了转环顾了一下四周，洗不干净的咖啡杯，套在脖子上的护颈，黏在屏幕上无神的眼睛。她问周婧：“什么时候给你？”

　　“下班前一小时。”

　　竺宁眨了眨突然变得酸涩的眼睛。

　　还没干一会，突然有个男员工出现在竺宁面前，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实习生，建模会吧？”

　　竺宁看着自己拼死时速才能准时完成周婧的工作，现在又要做别的了？犹豫着开口：“会，可是我现在……”

　　“我这要得急，而且就一配件，花不了多长时间，现在帮我做一下。”

　　竺宁拿不定主意，问向周婧：“那你的工作？”

　　周婧仍旧盯着电脑，冷淡地开口：“老王，实习生现在在干我的活。”

　　“实习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实习生，总要帮我们干点活的。”

　　周婧懒得废话：“哦，那你干吧，下班前给我。”

　　竺宁看着手里的工作，连叹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中午11：28，电脑突然跳出一个弹窗，是主管发来的。

　　【2份鱼香肉丝套餐，1糖醋里脊，3大排，2干锅鸡，2狮子头，食堂在一楼，钱不用付，直接和大妈说3D打印部门，她会打包好。】

　　竺宁皱起眉头：开玩笑吗！GS有这么好进的，我辛辛苦苦三面进来，居然让我去拿饭？

　　前面待人冷漠些，工作忙些她都认了，凭什么拿饭的活也得我干，这次拿了，下次是不是还要附赠饭后甜点，每一个人泡杯卡布奇诺。

　　被触碰到底线的竺宁回复主管：【主管你好，我想吃糖醋里脊加一块大排，早上没吃饱嘿嘿，谢谢主管。】

　　主管没回她。

　　饭点一到，周婧起身，撂下一句“吃饭去吧”。竺宁立马跟上去，自来熟地聊天：“哎周婧，公司食堂伙食怎么样啊？”

　　“挺好的。”

　　“有什么特别推荐的吗？”

　　“糖醋里脊和大排。”

　　竺宁一听，默契了：“太好了我刚想吃这两样。”

　　竺宁跟周婧并排排在两支长长队伍里，她看着人满为患的食堂，可以理解为什么要打包上去吃了，这哪还有位置坐下来吃，GS办公室造得挺大的，食堂倒有些寒碜。终于轮到了自己，竺宁看着各种菜品，一扫上午的阴霾，刚想开口点菜，旁边就传来。

　　“2份鱼香肉丝，1份糖醋里脊……还有份糖酥里脊另加一块大排。”

　　竺宁愣住。

　　“姑娘，要什么菜？”

　　“不，不要了。”

　　竺宁尴尬地退出队伍，站在周婧身边，虽然无语，但还是帮忙拿了一半的饭跟在周婧屁股后面，无语地想：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自己还是嫩了点。

　　一下午，竺宁忙到想把脚掰上来和手一起工作，终于准时在下班前把计算好的数据发给周婧。

　　下班了，但没一个人下班。

　　竺宁想着晚上还有个相亲局，得快点走，转过身问周婧：“我发给你的数据可以吗？我现在要下班了。”

　　周婧惊讶地看了一眼竺宁，初生社畜真不看眼色啊，领导都没下班。她点开竺宁发来的文件，粗粗看了一眼，居然还行，犹豫着开口：“可以……”

　　“好的，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后面的“但是……”还没说出口，整个办公室的人望向那个欢快的背影，内心都是一句话：牛啊这实习生。

　　竺宁紧赶慢赶终于在7点前堵到了相亲地点，她连忙冲进卫生间换上那套丑衣服。

　　绿毛衣配黄纱裙，整个人就是一个洗碗海绵。

　　“洗碗海绵”踩着镶满蝴蝶的高跟鞋，好似村口那丛茂盛野花中最美的一朵。

　　“哎呦……”竺宁不常穿高跟鞋，出了卫生间就崴了一脚。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