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幸运餐厅》和璞之

41、番茄酸汤虾滑

　　诺伊失业了。

　　这是必然的，每个雇主都会选择这么做，家里蟑螂清除干净后辞退人面蜘蛛。她还太年轻，没学会养蟑螂自重。

　　她开着敞篷嘟嘟飞船，有声光线广告气球系在舱门把手上。一个是蟑螂形状，一个是她的形状，一只苦闷的小蜘蛛。

　　中间的气球红白两色，只写了两个字——消灭。

　　气球迎风飘荡，很醒目，诺伊把飞船开得很慢很慢，等待客户的拦截。

　　有人拦住了她。

　　一个和善精明的中年妇女，她看着诺伊的脸，满意地频频点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诺伊下了飞船，准备兜售一下除了清除蟑螂以外的服务。她也很擅长烹饪各种节肢动物，制作昆虫手工艺品，虽然从没成交过，但她对自己抱有信心——没有人能抵挡照烧伪蝎的美味！

　　“你就是我要找的黑长直眼镜魔物娘！”妇女语气激动，一副找到被野猫叼走的猪肉脯的欣慰表情。

　　她确实是黑长直，她一直为自己浓密纤长的触足骄傲，因为小时候躺在蛛丝吊床上看小说，才戴的眼镜，人面蜘蛛也是魔物娘。

　　每个条件都符合，但诺伊确信，自己并不是这个客户想找的黑长直眼镜魔物娘。

　　“请和我的家里蹲儿子交朋友。”她说，并检测了飞船上属于诺伊的光波，给诺伊打了一大笔钱。

　　“这是定金，”女人紧紧盯着她，“如果我儿子在行动和语言上变得更开朗，我会给你更多。”

　　看着收光机上含有很多个0的美妙数字，诺伊小心地露出没有獠牙的灿烂笑容，“竭诚为您服务。”

　　客户的家朴素整洁，茶几上摆着一小瓶茉莉，蓝色的布艺沙发陈旧而舒适，阳台的笼子里还有一只勤勤恳恳吃草的小兔子。是正常情况下不需要她服务的家庭。

　　诺伊的视线停留在墙壁一张三口之家的合照上，站在中间的小男孩，眯着一双过分平静的灰色眼睛，既没有一丝喜悦，也看不出一点不快，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得笔直。

　　看上去，有点儿傻。她在内心评价。

　　诺伊喝着母亲用唾液糖浆制作的玫瑰乳茶，对如何和一个人类小男孩交朋友感到迷茫。

　　打钱的女人给予她充分的自由，甚至给了她钥匙，还有一笔和她儿子的社交经费。总之，先溜进去吧。那个叫闻合的男生在阁楼打游戏。

　　她毫不费力地从门缝溜进去，然后恢复原形。

　　“咳咳，我是来和你做朋友的，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蟑螂，可以交给我处理。你喜欢用甲虫翅膀做的手链吗？”

　　男孩儿还躺在床上睡觉，眼睛阖着，比醒的时候要乖巧。他蓦然睁开双眸，诺伊看到了灰色的深潭。

　　“有蜘蛛！”闻合操起离他最近的棒球棒挥向人面蜘蛛。

　　“我是。”啪！

　　“你的朋。”啪！

　　“友。”啪啪！

　　诺伊敏捷地爬到男孩打不到的高处，一口气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是你母亲雇佣来的黑长直眼镜魔物娘！”

　　长期死宅的战斗力不值一提，闻合放下球棒，气喘吁吁：“对不住，我很怕虫子。”

　　他涨红了脸：“请不要亵渎黑长直眼镜魔物娘！”

　　闻合坐在小熊玩偶软软的肚子上，心有余悸：“怪不得我妈昨天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上次说我喜欢英式女仆，”他已经握住了游戏手柄，目不转睛地看着收光机上的游戏页面，“她给我找了个会说古英语的清洁阿姨。”

　　“那挺好的。”诺伊觉得这比找眼镜魔物娘找到人面蜘蛛靠谱。

　　“好什么啊，”闻合攥住手柄移动着，“清洁阿姨邀请我去参加英语角的相亲，我才16！”

　　“生育功能已经很成熟了啊？”

　　闻合深深瞥了她一眼，“你就是这么和我当朋友的。”

　　诺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说错什么，索性建议：“一起玩儿？你教我。”

　　闻合并不难相处，一下子答应了。

　　“不是，不是，你该这样，这里跳过去。”

　　“从这条路走，唉，爆出的这个不能捡。”

　　“先练下这个动作吧。”

　　“呜呜呜，我好笨，呜呜呜。”蜘蛛哭泣。

　　“没关系，我当时也是这样的，再练练就好了。”闻合安慰，“我去给小米铲屎。”小米是阳台的兔子。

　　闻合带着一身兔子屎味回来：“你就这么死了？你也太笨了吧！”

　　“呜呜呜，你刚才不是说这样很正常吗，怎么突然这么凶，呜呜呜。”受挫的蜘蛛哭泣。

　　“我那是安慰你的，”闻合不自觉提高声调，“谁知道你就这么菜啊。”

　　靠游戏和他做朋友失败了，诺伊抹泪。

　　“算了，不玩儿了。”闻合把手柄扔到一边。

　　也不一定要和他交朋友，只要让他出去转转，吃吃玩玩，也算完成客户的委托？想到这里，诺伊说：“那出去玩吧，外面也有游戏机。”

　　“呵，”闻合冷笑，“上次的清洁阿姨假装摔断腿，让我帮她倒厨余垃圾。”

　　“我用绳子把垃圾吊到垃圾桶扔了。”他抱着胳膊洋洋得意。

　　诺伊放弃了引诱人类少年，选择寻找问题的源头，“你是怎么变成家里蹲的？”

　　“你说那个啊，”闻合继续抱着胳膊，靠在小熊玩偶肚子上，“我原先有上学的，只不过总是逃课打游戏。”

　　“我妈说，这么喜欢打游戏有本事天天打，一分钟也别停，然后我就天天在家打游戏了。”

　　“你妈妈好开明啊，”诺伊感动得复眼湿润，闪烁得像是太阳底下的玻璃碎片，“我本来想做昆虫遗体制作艺术家，但为了子承父业，还是选择做家政蜘蛛。”

　　“我妈不是，算了，你爸是为了你好，你还是老实清理蟑螂吧。”他不客气地挑了下眉毛。

　　“我不会放弃梦想的！”诺伊张开獠牙恐吓道，谁也不能嘲笑她的梦想。

　　她的触足窸窸窣窣地发出抗议，腥气从张开变形的口器里喷出来。

　　人面蜘蛛的人面，不是真的人脸，只是巧合和人脸相似。

　　“好好好，你说得对。”长期只看二次元萌妹的闻合接受现实能力很弱，抱着球棒就打开门逃出去了。乖乖，妈妈给他找了个恶魔啊！

　　这个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闻合握着球棒，摸了下口袋，没带收光机。

　　完了，她把事情搞砸了，诺伊合拢触足，怎么能对客户发脾气！

　　她战战兢兢地下楼，发现客户躲在垃圾桶后面，“对不起。”

　　*

　　诺伊疑惑，为什么闻合突然就愿意和她来餐厅吃饭了。

　　年轻人类男性的想法真是变幻莫测。

　　闻合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个朋友他是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到人流量大的地方来，希望这个人面蜘蛛下毒手时，有人能见义勇为。

　　他特意选了一家人外生物聚集的餐厅，不信没有克制不了人面蜘蛛的生物。

　　“番茄酸汤虾滑和可乐饼。”他颤着声音说。

　　新鲜的虾仁泛着光润的灰色。苏简简依次倒了蛋清、料酒，磨了一点白胡椒进去，搅拌搅拌放一边腌着，切金针菇去了。

　　腌制好的虾仁放搅拌机里搅成胶状糊糊，番茄烫开皮撕下来，切成细细的丁。蒜末在锅里炒香，倒入番茄和热水。一锅浓酽的番茄酸汤，层层暖橙色的泡沫碎裂浮起，香气澄澈。

　　虾仁糊在掌心握紧发力，从虎口缝挤出一颗圆溜溜的球，用勺子挖到锅里。

　　在噗嗤噗嗤的汤滚声中煮熟，挂上番茄汤的红。倒一点料酒和生抽，晶莹的汤汁红色变深，加上半勺盐，闲闲焖上一会儿就好。

　　汤煮好，蒸锅里的土豆也熟了。苏简简把土豆拿出来捣成松软的泥。黄油在锅底无知无觉地滑动融化，她撒上一层细密的洋葱碎，倒一碗粉红的猪肉末进去。洋葱的甜香和黄油的咸味是经典搭配了，粉红的猪肉末炒到发白，细细的末子也大了许多，和土豆泥搅匀了，撒上一层盐和黑胡椒，一大勺白糖和蛋黄酱，最后徐徐倒一碗淡奶油，冷藏一会儿。

　　四枚鸡蛋磕碎了，打成蛋液，和面粉、面包糠一起备好。

　　肉末土豆泥在手心团好，压成小小圆圆的饼，浸上灿金的蛋液，裹上厚实的面粉，还有一层扎实的金黄面包糠，才把腰围变胖的小圆饼下到热好油的锅里炸。炸到焦黄再捞出来，滴下的油流到架子上，犹带着焦酥的香。

　　切好的洋葱碎和黄瓜碎放碗里，倒白醋和砂糖，拌上白色沙拉酱，用来蘸可乐饼的塔塔酱做好了。

　　*

　　诺伊的触足新奇地触碰着虾滑，收集虾滑周围释放的信息素。

　　酸的，甜的，滑的，嫩的，香香软软的。只吃过蟑螂沙拉的诺伊从没收集这么多美丽的信息素。

　　她毅然决然地咬了下去，这种蛋白质的本味很清淡，所以能随意染上各种信息素，就像一块上等的雪白画布，任何颜色画在上面都很漂亮。而且口感，意外的鲜软，像是自己长了腿似的，悄悄地从唇齿间溜走，滑入喉咙。是懂事的蛋白质。

　　她也很喜欢另一种植物果实轻盈的酸味，而且颜色和味道一样美丽，在口中碎碎软软地流动，按摩着刺激着每一个微小的味蕾，酸甜而柔润。

　　诺伊的触足像在弹奏复杂的竖琴般，略微癫狂地上下舞动，这是她心情愉快的表现。

　　坐在对面的闻合拼命转移注意力，“她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的牙齿机械地咀嚼着可乐饼，不知道是紧张时的激素作用还是怎么，他觉得这块可乐饼格外好吃。舌头格外敏锐，随着崩落的酥脆外壳，品尝到了黄油、胡椒和盐的，略咸，但因为酥脆的表皮，格外爽口的味道。

　　这种金黄的表皮碎屑下面，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清甜。洋葱经过黄油的高温，甜得纯粹透明，依托着肉末的紧密口感，土豆泥绵软的嚼劲，在口腔中缓慢释放着甜润的汁水。

　　他看到放在旁边的酱碟，禁不住蘸了蘸，这样，又是什么味道呢？

　　白色的软浓的酱汁，化在舌头上的感觉很新鲜，酸甜的，还有和可乐饼相呼应的柔和奶味。

　　好好吃啊，偶尔出来吃这样好吃的东西，打游戏也会更有干劲。

　　下次来的时候带上二次元老婆的立牌吧，那才是黑长直眼镜魔物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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