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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半小时后。
      一辆摩托车载着两人,在夜色里,从坡上冲向江滩。

      安楚汐喊:“想不想去桥顶看看——”

      谢音俯身趴在后座,双手环着她的腰。她比安楚汐略高,下颌正好抵着肩膀。
      风从她们两侧呼啸刮过。不远处是跨江大桥,两辆垃圾车在桥上缓慢挪动,成为漆黑江面上唯一的人造光源。
      谢音:“什么——你说什么——”

      前边驾驶的人没再说什么,只有一迭断续的闷声从头盔里传来,似乎是在笑。

      摩托车慢慢加速,往柏油路上开去。马达“突突”响着,车尾开始发烫,周遭的景物如浮光掠影般,飞快地倒退。
      谢音把头盔的罩镜推到额头,曲起颈项,下巴搁在安楚汐背上。
      想到刚才书房里的那句“现在回房休息”的命令,她突然也笑起来,有种几近自由的爽快。

      安楚汐展了展背,好叫她靠得更舒服些。
      “坐稳了。”她回头道。
      随后大腿夹紧,一拧油门,冲上大桥。

      她们溜出来时,都已经换了衣服。但近来总是放晴、没有阴雨,昼夜温差比料想的要大上许多。夜风一吹,依旧叫人觉得发冷,也给发热的脑袋降了温。

      谢音缩缩身子,有些后悔了。
      因为冷,她不得不把安楚汐抱得很紧,胸几乎都挤在这人的后背上。她尺寸不夸张,但也绝对不算小,这么一压,前边的人肯定有感觉。
      若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倒还好,都是女人,也没多少尴尬。
      但她是知道安楚汐的。

      这人坏得很,也不知道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果然,车轮碾过某处凹凸,颠出一个猛然的冲撞,猝不及防。

      谢音心里一抖。
      她压住喉咙里的下意识的闷哼,立刻坐直身子,余光正好越过安楚汐肩头。
      ——看到这人的手也跟着一抖。

      谢音:“……”
      她就知道。

      安楚汐若无其事,用那只手收了油、拉了离合,把车慢慢刹下来,然后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件外套:“冷不冷?披一下,免得回头感冒。”
      这一回头回得太突然,谢音来不及说什么,她快速把玻璃面罩从头盔上方拉下来,遮住脸颊,才伸手去接衣服。

      然而安楚汐何其敏锐。
      她微微睁大眼睛,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诶。你耳朵怎么红的……”

      谢音:“……”
      可恶。终究还是魔高一丈。

      她承认,当安楚汐看上那辆摩托车、并且询问她意见的时候,她就不该有这该死的犹豫。
      经验告诉她,犹豫的后果一定是答应。
      毕竟安楚汐总是太有诱惑性了。

      谢音故意冷着脸,披上衣服,选择不回答。

      安楚汐也并不在意。她们停车的位置在大桥正中央,往上是细碎的星光,远处又正好能看到江流入海。
      于是下了车,都摘下头盔透气。
      港口也有亮光。因为集装箱的装卸是日夜不休的,货物每积压一秒,仓库就多一分成本。

      安楚汐趴在护栏上,站没站相。她侧过头去,见谢音很端正地站在栏杆前,双手抱头盔,看着底下那片昏暗不息的川流。

      沉默不到片刻,她先开了口:“原来你更喜欢摇滚。”

      谢音:“也许不是喜欢。”
      “也许只是……”她一边收回目光,声音慢下去,好像在找合适的措辞。“我也说不清。”

      安楚汐望着她,以为歌手并不想提起,于是正要开口,准备再找话题。
      然而谢音只是垂了垂眸,又接着道:“什么流派啊、风格啊……刚开始做音乐的时候,其实没想那么多的。”

      “十几岁的时候,只是对流行音乐很痴迷。”谢音一边思忖,一边慢慢说着。春夏刮海陆风,江边的空气湿润,有雾慢慢蒙上她的睫毛。“我经常逃课,一般就到隔壁大学的音乐系里玩。”

      “有时装成教职工家的孩子。一来二去,跟几个学生乐队混得熟了,也弄会不少技法。”
      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长得乖、长得好看的孩子,在哪里都容易被照顾。

      “民乐是从小练到大的,基础还算扎实。”她顿了顿,见安楚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便继续往下说。“就觉得这两者可以融在一起。然后就有了《江东》。”
      一开始是琵琶和架子鼓,合成了《江东》。后面是越来越多的尝试,筝、笛、箜篌……有成功的,也有过很多次失败。
      “家里其实一直是反对的,觉得浪费时间。但那时候哥哥还在,他们也就没有管我太严。”

      安楚汐静静听着。
      谢音出道早,年龄不算大,但在绝大多数当红小生的眼里,都算是毋庸置疑的前辈。
      都是因为乐曲风格,都是因为外表,所以都觉得,谢音是个很“乖”的人。没有那些后来者的个性和锐气。
      其实不然。从最初起,她一直就走在前卫的边缘,一直在叛逆。

      “又过了一两年,也接触过摇滚。都是些和我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在玩。”

      安楚汐勾住栏杆,挪了挪身子,缩短了对视的距离,听谢音继续说。“——但那时候觉得,摇滚好吵啊。”
      “也不喜欢。”

      她们离得太近了,微热的气息落在安楚汐脖颈间,有些发痒。

      可谢音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

      她把头扭回去,不再对着安楚汐,而是盯着漆黑的天幕。后面的话突然变得言简意赅。
      “直到哥哥死掉。”
      “不知怎么地,我突然就能接受了。而且越来越想离开现在的领域,去试试摇滚。”
      “不过家里不让。”

      可他们越是“不让”,她就越想。
      谢音抿了抿唇,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然而安楚汐突然开口,问道:“你逃什么课最多?”

      谢音:“数学,英语……”
      谢音:“但凡会让大人生气的课,好像都逃过。”

      血族的夜视很好,适应暗光后,安楚汐的瞳孔微微泛红。她看着歌手的下颌和脖颈,被细细的银链束着,背景漆黑一片,好像瓷白的玉。
      “逃课被抓到的话,”她干脆坐了下来,仰着看谢音,“会罚得重么?”

      谢音:“还好吧。对我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他们罚哥哥,一向要重得很多。”
      但即便这样,她也从没在真正意义上得到过自由。
      不像安楚汐。安楚汐横冲直撞,半夜里看到楼下有摩托车,拉起她便能往外疯。所以最初那场盛典上,当她看到角落里一个不出名的小演员,扬手对金主抄起酒瓶,红酒在碎玻璃里流了一地……

      她对她就移不开眼了。

      生在樊笼里的人,大概天生就容易被燃焰吸引。

      影后靠在掉漆生锈的栏杆上,皮夹克大敞着风,湿漉漉的眼睛在夜色里凝望她。谢音突然产生了错觉,仿佛那双眸子里真有火光。红色的,在跃动。

      “所以,你逃课逃得更多,甚至经常故意犯错。”
      安楚汐一手支着下巴,曲起腿,大大咧咧地扶着头盔,打破了沉默。
      “因为你也想让他们罚你,最好罚得和哥哥一样重。”

      024听懵了:“为什么?”
      原剧情对谢音家里所提甚少,只说她受“长辈宠爱”,其余一笔带过,没有具体的解释。
      她像个千金小姐的模板,优雅、乖巧、才华横溢,背靠强大的资本在娱乐圈出道,参加家里安排的礼会和舞台,后面大红大紫也是顺理成章。
      024想不明白,家里这么宠她,她又有什么好不满的。

      然而安楚汐说对了。谢音沉默了一下,应道:“嗯。”
      安楚汐:“但是没用。所以你又变乖起来,希望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但也没用。”

      谢音:“嗯。”
      她理了理长裙的后摆,也坐下来,膝盖优雅地并向一侧。安楚汐把围巾解下递给她,示意她垫一下路缘,免得弄脏衣服。歌手接过后,却只是抱在怀里。

      她再开口时,语气比刚才随意了许多:“所以就无所谓了。”
      “起初,他们还会阻止,还会反对。但见我不可能从娱乐圈回头了,反而给我钱,给我资源。”
      “就是这样。没有营销号鼓吹的那样夸张。也没什么所谓的励志故事。然后,就碰到你了。”

      这就说到两年前更之前的事情了。
      安楚汐不知道,于是闭口不做声。谢音显然也不想多说,于是便恢复了沉默。

      水声很静,混着夜里的海陆风,两人间隔着一段空气,并肩而坐,发丝被吹得丝丝缕缕交杂。
      远处落下一两声鹭鸣。

      她们曾经是恋人,却又互相有太多的隐瞒。
      这从某种程度而言不能不算是种默契。隐瞒的时候,有想过未来么?想过不坦荡的感情会面临什么困难,而这段关系最终又能走多远……
      至少她当时没有。
      只是身上有伤疤,伤疤还敞着、还会痛,便会下意识地避而不提。

      024仍旧不解:“既然反对,那后面为什么家里又支持她了?”
      安楚汐半倚靠着栏杆,此时用手撑着,坐了起来,看着底下漆黑的江面。
      “你知道金丝雀么?”她勾了勾唇角,眼尾却微微往下剌着,显得很淡漠。两根手指习惯性地伸向胸口,去摸衬衫上侧的口袋。

      024觉得那应该是个冷笑。它愣了一下:“啊?”
      指尖触到一个盒状的东西。安楚汐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于是把手缩回身侧,仰躺回去。
      “——她是家里的大小姐,是个人。但他们只想养一只金丝雀。”

      不像生来被钦定的继承人,需要为家里担起责任。
      金丝雀要时刻注意仪态,穿别人选好的裙子,刀叉碰撞时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但金丝雀也可以犯错,可以不务正业,或者去做点自己喜欢的、无伤大雅的事情……在外人眼中,是高不可攀的天仙也好,是娱乐圈前辈、大佬也罢,金丝雀最重要的是“乖巧”和“不丢家族的面子”,其他都无所谓。
      在可控范围内,也许还可以保留一点点叛逆的天性。虽然这也没什么用。

      但唯独,金丝雀不想待在笼子里。

      “其实有时候。”谢音突然开口。“我觉得哥哥也挺可怜的,心里就平衡了。”

      安楚汐扭头看着她:“嗯?”
      见鬼了。她想。她怎么能这么好看。

      歌手转开脸,望向谢宅的方向,坡上漆黑一片。安楚汐的视野里,恰好能看到她耳后露出的一截皮肤,莹白色的,连着锁骨和纤长的脖颈,还有她白天吻过的那一处肌肤,在夜色里微微发亮。
      谢音没有立刻回答,她们沉默了一会儿。

      谢音:“都过去了。”

      安楚汐:“嗯。都过去了。”

      歌手收回目光,继续盯着下方的川流。
      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人?”
      最近。
      或者,两年前?

      安楚汐冲她一笑:“那当然。”

      谢音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影后伸手整了整皮夹克领子,腿往边上长长一跨,特别潇洒随意:
      “——人红是非多嘛。我现在多火啊,拿营销号钱的狗仔天天围着转,跟苍蝇似的,都要挖黑料。”
      就这样不轻不重地避开话题。
      “不像你啦。天仙姐姐,哪个瞎了眼的敢给你泼脏水?”

      安楚汐笑起来确实好看,勾着双桃花眼,又坏又无辜。谢音只盯着看了两秒,随即便垂下视线。良久,她还是低低应了,语气没什么起伏:“嗯。”

      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事事瞒着她。
      演技真好啊。

  • 作者有话要说:  1.注意交通安全,提倡安全驾驶。
    2.取《江东》这个名字是联想自琵琶曲《霸王卸甲》和《淮阴平楚》。
    民乐+流行的融合,目前在音乐流派里界定还算模糊。
    *
    谢音:这账都一笔一笔记着,以后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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