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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KF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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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澜的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在对面两个人奇怪的眼神注视下,把手机屏给锁上了。
“你们走吧,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会给顾青回话的。”
他宁可给半个朋友顾青回话,也不想搭理名义上的妻子顾娅,几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俗套的商业联姻,神经!
何肆年苦口婆心:“哥,回家吧,你住这里影响不好,外头已经有人在拍了!”
“我又不打算出门,你不来的话他们什么都拍不到。”
话虽这么说,何澜还是慢慢走到窗边,果然看到路灯下有两个人在聊天,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长焦相机,在他们不远处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鬼鬼祟祟东张西望。
在公安局门前这么嚣张?
他掏出手机,点开“凌包子”,编辑短信。
【公安局门前很多狗仔,你不管管?】
消息很快回来。
【22:40,凌包子:不好直接管,他们回去乱写一通,明天我们支队说不定会被网暴。】
【22:41,凌包子:看到了,没关系,交给我。】
十几分钟后,一辆交警铁骑由远及近,停在路边。
前几个月才出的交管新规,凡是在城市主要干道随意停车的,全部罚款200记2分处理,而门外这条恰好是最主干的那条主干道。
交警潇洒地跨下摩托,从第一辆车开始拍照撕罚单,在路边闲聊的几个人立刻一哄而散,驾车逃窜。
【22:56,凌包子:解决了,下来吃饭?】
何澜盯着屏幕露出会心微笑,漫不经心回了个“好”字。
一直在努力劝说的何肆年愣了愣,下意识探头去看他的手机,屏幕却被他关掉了。
“狗仔走了,你们回去吧,明天让你新雇的保镖来接我。”
何肆年无奈:“哥,为什么一定要明天啊?”
面对他时,何澜又恢复了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那又为什么一定是今天呢?”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回去吧!”
说完,冲律师楚宵成使了个眼色。
大半夜的,楚宵成不想在这耗着,赶忙跟着劝:“何总,既然澜少爷这么说,咱们先走吧,怎么也是在公安局,不可能出意外的!”
何肆年皱眉看了他一眼。
楚宵成假装没看见,扯开话题:“等明天澜少爷到家就开始办何先生的后事吧,何先生生前的意思,遗嘱在他下葬当天公布。”
异样的光彩在何肆年眼底一闪即逝,分明就是因为听到了“遗嘱”两个字。
何澜扯了下嘴角,温和地笑着说:“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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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两个人,何澜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下了楼,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等着。
他只穿了一件休闲T恤,洗脸时把袖子挽到肘部,一直就没放下来,在整个人深秋的夜晚看起来有些单薄,坐在接待台后的女警用力裹紧身上的秋季制服,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感受到陌生视线,他稍稍侧了下身,一抬眼,正见到穿着一身警服的凌途锡急匆匆穿过透亮的感应门。
何澜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高大笔挺的身材:“哟,凌警官挺帅的嘛!”
凌途锡走路时那股威风凛凛的架势很拿人,被他一揶揄顿时弱了不少,他用手背蹭了下下巴上的胡茬:“早上那套被淋湿了,到现在都没干,没别的衣服了。”
一名警察,在警局,穿警服,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有点生自己的气。
何澜假装没发现他的异样神情,站起来揉了揉腹部:“请我吃什么好的?”
凌途锡看了眼手机,尴尬:“这都十一点了,大部分店都关门了……”
何澜扬了扬眉毛,对他甩锅给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提醒:“就没有24小时营业,又好吃的店吗?”
凌途锡皱眉想了一会儿:“有,KFC!”
何澜想问他是小学生吗,又觉得一个大男人觉得快餐食品是“好吃的”,属实有点可怜。
午夜十一点,何澜和凌途锡一人面前一份套餐,成为店里唯一的消费者。
KFC一向被誉为无家可归人士的圣地,左边靠墙的沙发椅上睡了几个人,右边座位上趴着一个年轻男人,腿边立着行李箱,跟他相隔不远,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捧着手机,义愤填膺地用手机打字,时不时偷瞄何澜一眼,像是离家出走的。
何澜觉得她可能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穿着的警服。
对,凌途锡的警服又转移到他身上了,而他只穿着灰蓝色的衬衣。
何澜默默咬着汉堡,一副很难下咽的样子,凌途锡舔了下嘴角的面包渣:“你不喜欢吃这个?”
何澜怨念:“喜欢。”
个屁。
凌途锡感觉不对劲,这吃东西的样子可不符合他的风格:“你不饿吗?”
何澜干脆把汉堡放下了,信口胡诌:“嗯,不饿,刚才何肆年来看我的时候带了吃的,对了,我打算明天早上就回家,可以吧?”
“可以,回家去等消息吧,可能后续还需要你配合作证之类的!”凌途锡边吃边说,“你弟弟可真厉害,本来从法医中心带走遗体需要走流程,他一出手,上头直接开绿灯。”
何澜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跟着抿了抿嘴唇。
凌途锡不好意思一个人吃起来没完,就加快了进食速度,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一只手接起来:“喂?吴丽!”
接着,他的脸色变得严肃,把剩下的汉堡全塞进嘴里:“高速口的监控锁定了秦满的车,他回城里了,正往咱们这边过来,交警已经去拦了。”
“怎么,他要自首吗?”
凌途锡顿了一下,见到他眼底的笑意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也不是没可能,去看看!”他一把抓起何澜吃剩下的汉堡,快步往外走。
“哎?”何澜一愣,赶忙追上去,“你干吗吃我的东西!”
凌途锡瞥了一眼:“不能浪费粮食!”
何澜气笑了:“你不怕口水吗?”
凌途锡咬了口汉堡,用行动回答了他。
何澜无语:“打听个事。”
因为着急,凌途锡的嘴巴塞得满满的,含糊地问:“嗯?”
何澜一本正经地问:“那位夏警官吃剩下的东西,你也会吃吗?”
凌途锡停止咀嚼,皱眉想了想,严肃地说:“不行,他不好好刷牙。”
漆黑的高速公路上,夏晟波开着车,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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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澜和凌途锡吃饭的店就在市局不远的街角,从马路对面还能看到大院里的警灯慢吞吞闪烁。
深夜的街道十分寂静,他们停在路边聊天,等人行信号灯变绿,继续有说有笑地踏上斑马线。
忽然,一道雪亮的远光灯劈开昏沉的街道,巨大的汽车轰鸣响彻云霄,一辆灰色轿车用市区不该发挥出的极限速度闯入他们的视野,无视头顶悬挂的红灯,直穿过空荡荡的十字街心。
凌途锡人高腿长步子大,三两步就通过斑马线,在他身后慢吞吞看手机的何澜感受到不详的光晕,猝然转头,登时被车大灯晃得睁不开眼。
发动机的声响犹如狂暴兽鸣,转眼到了跟前,他的眼底花白一片,连脑子都被这强光晃出了一团团虚无的棉絮,只有死亡的恐惧是如此真实。
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搭上他的手腕,一拉,他就撞进对方结实的怀里,轿车几乎是贴着他的脚边碾了过去。
几秒钟的空白,他似乎听到凌途锡骂了句“王八蛋”,又听到有警笛声从身边经过,最后,才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渐渐缓过神的何澜脸上血色反倒渐渐褪去,连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他紧紧抓住自己胸口,不太听使唤的手插进口袋,摸了半天,可什么都没摸到。
凌途锡打完了电话,突然发现怀里人状态不对。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蒙着一层细汗,眼神也罕见地涣散,看样吓得不轻。
想要安慰几句,看到他掏口袋的动作,才猛地想起来,他有严重的心脏病。
“何澜,你没事吧?”他抓住他颤抖的手,“你的药呢?放哪了?”
何澜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虚弱地说:“口袋……”
凌途锡扒开他身上的警服,往里面探,可他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根本没口袋。
他着急地问:“没有,是不是没带?”
看何澜脸色痛苦,根本不像能回答的样子,他猛地把人打横抱起来,迈开大步就往他的临时住处跑,迎面正碰上跑出公安局大门的吴丽。
“叫救护车!”
“啊?哦,是!”
听说秦满驾车袭警,吴丽招呼几名同事第一时间跑出来支援,没想到出门就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
他们万年母单的凌队居然会给别人公主抱。
等看清他怀里的是那位尊贵的何少爷时,才明白自己想岔了。
吴丽一边掏手机,一边关心:“凌队你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凌途锡宽厚而惶急的背影。
何澜感觉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从上到下冰凉一片,所有感官几乎全部消失,只剩下面颊贴着的部位不断传来温暖。
脑海里的白光渐渐落下,他看到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佝偻在无边无际的楼房废墟中。
何澜知道,他很饿,此刻,他的心里一定想的是:谁要是能给口吃的,就把命给他。
奇迹始终没有降临,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骨瘦如柴的孩子动了,饿的没力气走路,就在坍塌的楼板和断裂的钢筋中间爬,满身满脸的灰,满手满脚的血。
爬着爬着,他停下了,疯了似的扒开膝盖下面的砖块,露出下面被压得四分五裂的半块饼干。
最后,那些金黄的饼干碎屑混着泥土,一起进了他的肚子。
那孩子舔干净指缝间的最后一点饼干渣,笑了,而何澜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