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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嫌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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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清晨,乌云散尽,天空透亮。
警车开进湿漉漉的市区,在密集的车流里频繁变换车道,一番操作后,被严严实实堵在高架桥上。
夏晟波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打开警笛,前方的两辆私家车赶紧分别往侧前方挪了几寸,象征性表达“臣妾做不到”的态度。
吴丽翻了个白眼:“你着急有什么用,能飞过去啊?”
夏晟波也回了个白眼:“我说你这个人,抬杠!”
何澜安安静静坐在后座,好似不经意地看着前面斗嘴的两个人,嘴角却浮上浅笑。
凌途锡侧目看了一眼他脸上若有似无的小酒坑,默默将头转向窗外,由于连嫌疑人都算不上,他们没对何澜使用任何强制措施,而且就他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儿,他担心过个减震带都能把他给颠晕过去。
奇怪,那次,就,应该算是挺激烈的,他怎么可能有心脏病呢?
咳!
凌途锡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那天的事,早都过去了!
他希望何澜也别提,万一搞得满城皆知,那恐怕自己这警察也要干到头了。
车子一步步往前挪,十几分钟后终于挪下了高架,这回警笛起了作用,夏晟波把比亚迪开成了迈巴赫,狂踩油门奔向刑警队。
周围景色一变,车里的氛围也不再沉闷,何澜撑着坐直身体,问:“凌警官,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你说你从没动过何先生的药,但药瓶上却有你的指纹,看来这件案子还有很大疑点,等调查清楚你才可以离开。”
“别跟我打官腔行吗?”车窗外的晨曦打进来,何澜微微眯起眼,绽开笑容,“我爸尸骨未寒,我作为他唯一的亲生骨肉,还得回去操办后事,凌警官,你要不要看在咱们两个……”
凌途锡登时炸毛。
他赶忙打断他:“何先生的遗体暂时要留在法医中心,请谅解。”
他紧张的样子让何澜找到了乐子,眼睛弯成了两道浓密的小扇子,拍了拍夏晟波的椅背:“我的律师差不多已经到了,拜托开快点!”
他所说的律师主业其实是何氏集团的法律顾问,叫楚宵成,一脸的精明干练,看似谈吐斯文实则夹枪带棒,面对基层警察更是咄咄逼人。
“把我当事人带到这里问询是什么意思?凌警官,我也不是第一天干这行,你怀疑人要有证据!”
“指纹?指纹怎么了?在自己家里留下指纹很奇怪吗?”
“哦,何先生专用的药,可你们不是跟顾家求证过了?何先生中午饭局时还用过两次药,那时候药只有半瓶,而凌晨发现的药瓶是满的,明显是何先生刚拿到手的!我们澜少爷下午之后就没出过自己房间,哪有机会做手脚?哎,对,这事你们应该去问秦满啊?问问他是怎么把何先生的专用黄色药瓶里装成了心脏病药物的?反过来讲,万一真是他弄错了,也有可能不小心把治哮喘的药交给澜少爷,那澜少爷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不是有监控吗?但凡你们从头到尾看一遍,看澜少爷下午到凌晨这段出没出过房间,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抓人!”
“你们警方没有确凿证据就乱抓人,是不怕被投诉吗?”
夏晟波胀红脸,支棱着膀子一副想找人干架的架势。
凌途锡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看着先前的笔录淡定地说:“但何澜先生说他确定自己没碰过死者的药瓶,那指纹从何而来?”
趁着楚宵成卡壳的当口,他接着说:“何家的监控我的同事正在看,解释一下,我们警方调查,并不是针对何澜先生,而是案子确实有疑点。”
楚宵成摊手:“那现在疑点解开了吗?该说的我的当事人都说了,可以走了吗?”
“你觉得解开了吗?”凌途锡眨了下眼,紧紧盯住了何澜,却不知道是在对谁发问。
他这会儿的目光异常沉稳,完全表现出了一名刑警该有的老练,何澜下意识坐直身体,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其实刚刚凌途锡已经接到了消息,何家别墅内就只有大厅安装了监控,角度限制,能拍到的范围主要是一楼客厅,楼梯和二楼走廊地板的窄窄一条区域。
但还是能看到,何澜在下午两点到凌晨一点半这段时间没出过自己的房间,除了家庭医生秦满,再没人往他房间的方向走动过。
即便如此,指纹的事情不搞清楚,他没法相信何澜是完全清白。
凌途锡严肃地对楚宵成说:“现在不排除有人想要嫁祸何澜先生的可能,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当然,这要看他自愿。”
楚宵成用眼神示意何澜快说话。
何澜突然苦笑:“你们还是快点照到秦医生吧,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凌途锡颔首:“我的同事正在找,在一切不明朗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待在我们刑警队比较安全。”
楚律师的眉毛竖了起来:“凌队长,我的当事人身患重大疾病,不适合待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如果你这次只是单纯询问,那我现在要带他离开,如果你把他当成嫌疑人打算对他刑拘的话,请出示正式文书,我会为他申请取保候审!”
凌途锡皱了皱眉:“刚刚你自己也怀疑有人调换了何家父子的药,他现在不安全。”
楚律师看向何澜,见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擅自做主:“我们何氏集团有自己的安全措施,不需要警方操心。”
他们这样的大企业都不爱沾上官司,何威宇的死才上了早间的新闻头条,何澜要是再被扣在警局,别的不说,单单何氏的股票都会崩盘。
凌途锡明白这点,听他这么说,不打算再强求。
不料,何澜却换了个轻松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笑道:“我觉得凌警官说的对,那在案子查清楚之前,我就留在刑警队吧,打扰了!”
楚宵成目瞪口呆。
“澜少爷,这……”
“没关系,我相信凌警官很快就能查明真相,毕竟他这么能干。”
凌途锡脸色僵了僵,总觉得“能干”两个字有点刺耳。
他红着耳根清了清嗓子:“行,那就暂时这样,夏晟波,去跟招待处说一声,给何先生安排间房!”
说完,拎起本子,逃一样大步走出门。
何澜和楚律师一前一后跟在夏晟波身后,出了令人压抑的询问室。
夏晟波低头发了几条微信,在走出刑侦支队办公楼大门之前,侧身让路。
他指着旁边一栋楼:“市局招待处在那栋楼,我联系完了,你们过去直接前台,206房间。”
楚律师又开始瞪眼睛:“你不送我们过去?”
夏晟波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转身走了。
楚律师作势要追:“你什么态度啊,我要投诉你!”
夏晟波转过身,凶巴巴地点了点自己胸前的警号:“投诉吧,夏晟波!”
楚律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何澜好笑地拉了他的胳膊一下:“算了,你回去!”
他一出声,马上拉走了所有仇恨值。
楚宵成像个燎着了火星子的煤气罐:“澜少爷,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事要是真跟你没关系就躲远点,别给公司沾一身腥,何总晚上才能赶回来,在那之前您一句话都不要说了,行吗?”
何澜淡淡瞥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向招待处:“我也没说什么。”
“您涉世不深,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这帮警察为了破案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刚才那个姓凌的明显就是在诈您,虽说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您是何氏集团的继承人,说错一句话都能让集团地动山摇,您现在最明智的,就是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等待最后结论,随便警方怎么折腾都不要理!”
“行啊,没问题,不过凌途锡说的也没错,万一真有人想弄死我怎么办?还是他们这儿安全!”何澜勾了勾嘴角,“你不用跟来了,我自己进去就行,等阿年回来让他来这边找我吧!”
“哎?澜少爷……”楚宵成无语地望着他的背影,等他走进那栋楼才掏出了手机。
市局办公大楼自带一股庄严气氛,明亮的理石地面没有一丝污渍,何澜一进大厅就看到正面幕墙上悬挂着国徽和警徽,下面排着几块公告栏,何澜目光扫过去,一眼锁定凌途锡穿着警服的照片。
帽檐下是一张严肃的脸,器宇轩昂,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远方,何澜走过去,看到名字下面有两排小字。
全国优秀人民警察。
爱岗敬业年度模范。
他慢慢挪动脚步,直到瘦削的面部轮廓倒影跟照片里的人完全重合,才站定了跟里面的人对视,好一会儿,他转身拦住一个路过的警察,打听接待处的位置。
由于夏晟波事先打了招呼,他简单做了个登记,就这么理直气壮住到公安局里了。
招待处的房间简单干净,地板有些褪色,好在有电视,还有淋浴,楼下绿化带的草木气息从窗户飘进来,很清新。
他坐到雪白的床单上,打开电视,发现就只有一个新闻频道。
【何氏集团董事会主席何威宇先生于今日凌晨在家中意外去世,社会各界表示沉痛哀悼,据悉……】
何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在新闻女主持优雅大气的播报声中,编辑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