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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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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琛刚下朝回府,便被言夫人叫去了东院。
他前脚刚迈过言夫人寝屋的门槛,言夫人已是候在一旁,拉起他的手臂径自往花梨紫檀凳上一坐,直言道:“母亲看中了一个姑娘,不管你应不应这个事儿,母亲也定是要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言琛闻言起身便要出去,毕竟从他十七岁以来的这几年,母亲一年少说也得来两次替他说亲的事儿,听得多了也只当个玩笑话罢了。
言夫人见他要走,摊牌道:“你若是再不把婚事定下来,太后那边也定会给圣上施压,将长公主赐婚与你,这些年,圣上晓得你的心思不在公主身上,每每太后提起,都以军务繁忙,回绝此事,你该晓得公主今年十八岁了,怕是也等不了多久了。”
言琛的脚步顿住,回身看着言夫人,清冽的眼眸却有一股深邃的诱惑,“母亲的意思?”
“前些天进宫看你长姐,你长姐说,近来太后在圣上和她跟前,提起长公主婚事次数一次比一次多,你与圣上自小一同长大,圣上是晓得你的心思的,他也不愿他妹妹嫁给一个心里没她的人,若你想以后娶了这长公主,母亲往后也闭了嘴不操这份心了,等着太后赐婚便可,可你一直说只当公主是妹妹,从无半点男女之情,我也依了你,给你瞧着京里头的姑娘们,可你也不见得看得上谁,莫不是你还想娶一个仙女不成。”言夫人说着说着,微微带出了一丝怨气。
言琛在言夫人对面坐下身来,宽慰道:“母亲莫气,我自有想法,这些年确是让母亲操心了。”
言夫人见他松了口,又道:“我瞧着太仆寺少卿家的姑娘不错,那日南苑你长姐早产,若不是那姑娘的法子,你长姐定是要吃大亏的,虽说对方只是个四品官,可我侯府也不是非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娘子。”
“她?”言琛心中一怔,嘴边露出了一缕薄笑,她确实有点意思。
“你是侯府长子,将来定是要袭这爵位的,咱们侯府不同于其他府,我们一门忠烈,皆是武将,将来的侯夫人,若没一些胆量和睿智,只会一些女红针线,读过一些书,会识一些字,定是管不成这侯府的。”言夫人娓娓道来,眼中发亮,“所以我眼中的儿媳,必定是要巾帼不让须眉。”
言琛低眉沉思,片刻后竟是站直了身子,躬身拱手行了大礼,“母亲既然看好了何家姑娘,我听母亲的便是。”
此话登时让言夫人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话还没劝上两句呢!以前就是佛口婆心说上三天三夜,他也是雷打不动的一颗心,可这会儿,才说了几句话,这就应了?
瞅着母亲满面的讶异,言琛甚是认真道:“母亲说得对,且我年纪也不小了,那何家姑娘有胆识有想法,遇事冷静,确是一个武将夫人的首选。”
鸿福山遇追杀,冷静,南苑遇贵人,沉稳。在内,劝诫父亲家和万事兴,她确实和京城大多数姑娘不大一样。
言夫人喜笑颜开,“你的意思是,这何家姑娘,你是愿意的?”
言琛依旧万分认真,“母亲做主便是。”
“云嬷嬷!”言夫人十分雀跃的喊了一声,见云嬷嬷进屋,便道:“赶紧随我去挑些好东西,我们过些天去何家提亲。”
云嬷嬷瞅着夫人笑面春光,又瞧了一眼言琛默认的神情,心中一下明了,也是兴奋开来,“好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何家嫡女,我们可别怠慢了去。”言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云嬷嬷道。
言琛听这一句,脸色一变,喊道:“母亲,你说这何家姑娘是……嫡女?”
言夫人应了一声,“自是,何府嫡女,闺名叫笙窈。”说起这名字,言夫人更是喜上眉梢。
言琛沉默了,言夫人见他神色有变,忙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没甚!母亲,儿子觉得这事还是暂且缓一缓较为稳妥,毕竟这何家姑娘与我们也未曾深交过,仅凭南苑之事便认定是我未来的夫人,尚且太早,此事便交与我,容我亲自去何府见见这当家的和这位嫡女,再做定夺也不迟。”言琛道完这句,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言夫人和云嬷嬷这下真是摸不着头脑,刚刚还满口答应,怎滴忽地又变了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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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妈妈立在福熙阁里头的小院里静静等着笙歌,笙歌简单的理了理衣裳和青丝,便跟着赵妈妈一同往正堂去。
“赵妈妈,到底所为何事?父亲这般急着让我们过去。”笙歌一头雾水,只听得赵妈妈说府中来了贵客,让几个姑娘去一趟。
赵妈妈面无太多表情,看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只道:“二姑娘去了便晓得了,老爷也未多说。”
在正堂前,碰到前来的笙窈,姐妹二人四目相对,笙窈眼中对眼前的妹妹尽数是嘲讽,笙歌眼中却是如水般平静。
“大姐姐,二姐姐!”直到笙娴喊了二人一声,笙歌和笙窈这才收回彼此的视线,姐妹三人一同入内。
刚进正堂,笙歌便瞧见上座那个救她两次性命的男子,脑中不由闪过一句话,缓带轻衫惊鸿若,扬眉谈笑剑锋铄,正可形容永宁侯嫡子,车骑将军,言琛。
言琛目光慕然接触那位让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她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纵然素雅一身,还是令他不曾动过的心有了一丝异样。
只刹那间,笙歌的心恍然一动。
但她依旧面上清冷,侧眼看向一旁的笙窈,她眼里闪动着琉璃的光芒,好像每次见到言琛,她都是如此,笙歌晓得,笙窈已然对言琛动了真心。
笙歌心里似乎已经猜到何事,不然为何只叫了她们姐妹三个,从甄氏随口替笙窈应下了言夫人谢礼开始,她就晓得会有今日了,只是没料到,来得如此快。
言琛的随从将一盘礼抬上前,中间是一个较大的小紫檀木盒,左右是略微小些的桃木盒,他正面对着何覃闵道:“何大人,为表府中姑娘救皇后娘娘于危难,今日我们公子代表整个侯府,专门送来谢礼。”
何覃闵笑得眉眼弯曲,“侯府有心了,将军有心了,那日夫人已送了谢礼,今日大可不必多礼,救人之事怎敢谈谢字,何况将军曾救过笙歌性命。”
言琛不拘于礼数,半响开口:“这也是长姐托我办的事,那日府中一同去了三个姑娘,也不能只感谢其中一人,那日在船上,二姑娘说的那番话,让我受益颇深,常言道一家人要同气连枝,此次是母亲思虑不周了,这才特意过来重新道谢三位姑娘。”他冷冷看向笙窈,“特别是当事人,定要重谢才对!母亲再三叮嘱我,这礼要亲手交到姑娘们手上。”
笙窈做贼心虚,心也跳得厉害,额前渐渐冒出丝丝汗来。
笙歌抬眼看言琛,他是一脸轻松,既然那日他也在场,自是清楚谁是当事人,这番说辞,也不知他心里卖的什么葫芦。
只见他说完话后起身,走至笙娴身前,将一个精致的桃木盒交与她手上,又行至笙歌跟前,将一个同样的盒子交给她手上,最后停到笙窈跟前,将小叶紫檀盒拿在手中,缓缓往笙窈手上递过去。
这边笙娴越看越是觉得不对劲,明明那日他就知道是二姐姐的功劳,这会怎么黑白不分了。
“言将军,你的礼莫不是送错人了!”笙娴想都没想,便冒出此话。
很好,言琛终于露出甚为满意的神情。
此话一出,众人惊了惊。
何覃闵不解,以为是笙娴没规矩乱说话,正要怒喝她,言琛抢先道:“哦?有此事?不知四姑娘是指哪个礼送错了。”
笙娴指指他手中的小叶紫檀盒,又小心指向笙歌,“应该是二姐姐才对!”
笙窈慌了神,喝道:“四妹妹,你在乱说些什么!”
笙娴茫然,看着言琛道:“那日将军也在场,明明就是二姐姐同你和接生嬷嬷说的那番话,将军你人看着年纪轻轻的,怎地如此健忘了。”
笙窈闻言,浑身像是散了架般甚是无力,巧笑嫣然的脸立刻漫上一层惊慌,笙歌则一动不动冷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只想他到底有何用意?
“笙歌?你说那日南苑出言相救皇后娘娘的人,是笙歌?”何覃闵尤为不解的问笙娴,上前瞅了一眼笙窈,又看了笙歌一眼,可夫人明明说的是笙窈出的主意,因此他还觉得她们虽然提前逃回府中,也算是将功补过。
笙娴点头,又道:“父亲,我本来早都想说出来的,可我晓得,我一旦说出口,家里又是一场风雨,所以我,我就默认了。”
何覃闵浑身似是站不稳,皱眉走到笙歌跟前,“你?是你?那你为何不说?”
笙歌顿了顿,了然道:“父亲,其实不论是谁,能救皇后娘娘和小皇子性命便可,都是何家亲姐妹,女儿也不是非得讨这个赏,大姐姐也可以代替我们所有姐妹的……”
“不不不!不是这个理!”何覃闵一口打断,心中怒火中烧,凶狠的目光投向笙窈,“她和她母亲,可不是这么想的。”
笙窈吓得一下跪在地上,哭道:“父亲,我……我……”
何覃闵双眼一闭,失望道:“你别再说一句话,滚下去,滚!”
笙窈哭着起身,步履飞快跑了出去,何覃闵格外的难为情,叹着气对言琛道:“夫人那日接下的礼,我一会命府中下人送回贵府,那二人,我这次定会好好惩戒一番,真是被私利熏了眼睛,将军,实在不好意思,家门不幸,老夫惭愧啊!”
言琛不以为然,行至笙歌跟前,将那个小叶紫檀盒交她手上,“何大人,既是送给二姑娘的,便不用再送回府上,物归原主即可。”
笙歌抬眼望着他,言琛浅笑着向何覃闵拱手道:“礼既已送到,就不打扰何大人了。”
何覃闵赶紧道:“笙歌,送送将军!”此时,他觉得一张老脸丢了个干净,实在无脸面对他人。
笙歌颔首,跟在言琛身后一并往外去。
送至大门处,笙歌忍不住了,直言道:“言将军,你大可不必在我父亲跟前演这出戏,身为君子,有话直说岂不更好,非得拐弯抹角让四妹妹说出此事,你难道不知你这般做,会让夫人和大姐姐多怨恨我四妹妹,她人温顺,我不希望你拿她搅入这趟浑水。”
言琛第一次见她生气,有些意外,“我若直言,怕府上的人都会以为你是故意而为之,那日你我皆在场,应该晓得揭穿是迟早的事,你却不提此事任由夫人和你长姐这般胡作非为,如今揭开事发经过,你觉得你父亲母亲以及府上众人会以何眼光看待你?莫不是嫉妒嫡女,故意让她今日在众人前难堪?还是想让整个何府难堪?但此事由四姑娘口中吐出便大不一样了,在别人看来也只是为你打抱不平而已,二姑娘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吧!”
笙歌听完言琛的话,不由感叹他的细心,盯着眼前之人,未曾想他是顾全大局为她着想,一时有些顾景惭形,“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无妨!”言琛只淡淡一笑,随后离去。
笙歌瞧着他的背影,复杂的心绪搅在心头,但也不由的对他添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