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学园》众猫拱月

28、水

　　“……真正的战士只有一个。”

　　那道声音说完，寒洲就找了个高处的礁石坐下，冷眼旁观陌生人的争执。

　　有人说要转头走，不参与这狗屎游戏，有人说来都来了这么玄幻的事不得体验一下，退一万步说都能在脑子里说话了，谁知道能不能容忍她们临阵脱逃。
　　还有人看似劝和，说话不偏不倚，但眼神流转间能看见浓浓的兴趣与算计。不过是一个空中楼阁的馅饼，里面的馅都不知道是酸是臭，却能引起这么多可笑的争端。

　　寒洲心底暗暗嗤笑一声，正要起身离去，有人眼尖看见她，喊道：“喂，那个谁，你怎么不过来？”

　　她脚步一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转头看过去，勾起一抹虚假的微笑：“我也不打算加入，我想自己走。”

　　提倡不玩这个狗屎游戏的女生小楼眼睛一亮，连忙高声道：“和我一起啊，我们一起走！”

　　寒洲顿时有点后悔自己没找好理由，在众人的注视下沉默半晌，犹豫着解释道：“我身体不好，怕晕倒在半路。”

　　小楼主动亮肌肉，乐呵呵说：“没事，我能背你。”

　　寒洲：“……是精神疾病。”

　　小楼：？

　　默默并肩一起走的时候，寒洲还在想，当时就应该扭头就跑。

　　她现在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但还是不喜欢和人交流沟通，偏偏小楼是个社牛，注意到她不喜欢肢体接触就自己揣着手叽叽喳喳，让她忍不住想起明阳和延光。

　　小楼：“……我老觉得我是在正常上课，但现在想想，真的是哪里都不对啊。跟做梦一样，哪哪都很熟悉，又哪哪都很陌生。”

　　寒洲沉默良久，才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虽然不知道脑海里的声音是谁，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小楼连连点头，说：“我能感觉到，那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就算对拯救世界不感兴趣，那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呢？到时候，就算能有别的办法出去也晚了。”

　　寒洲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没有接话。

　　这里是海边。但是，更像是被污染过的海。海水是绿色的，一股一股往岸上冒，退回去的时候会留下深深的黑绿色淤痕，寒洲偏过头看海水退涨，天边也是阴沉的色调，几乎看不见云，海面上浮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像是被污染了。

　　寒洲这样想着，转过头没有在意。污染就污染吧，这世界上哪有绝对干净的地方，没工夫多管闲事。

　　她在想怎么把背后那个东西揪出来，现在这个局面太被动了，延光和徐宁都没有手环，木英又是不熟练的新手，她不能被牵着鼻子走，这样无异于等死。

　　或者可以突破使用铠甲……明舒正好回到她身边，也许可以试试，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有水，同样的，她也可以通过水去往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正想着，她下意识扭头看向海面，忽然注意到海浪的边缘已经快要触碰到小楼的鞋边，皱了下眉，往后退了好几步，扬了扬下巴：“过来，往这边，涨潮了。”

　　小楼愣了下，本能扭头：“是吗，不是还有个台……”

　　就在这时，一个大浪打过来，她整个人瞬间被卷了过去。

　　寒洲愣住，皱着眉站在原地，看着海水翻起高楼般的浪，一条巨大的鱼乘着浪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有人的尖叫混在其中，她听出小楼的，还有几个刚才在争执的人。

　　管不管？
　　寒洲犹豫片刻，往后跑几步跳上一块高高的石头，仰头看着它。这个角度一时判断不出强度，她抬手召唤出明舒，圆盘在她面前放大、放大，她一脚踩上去，身侧凝聚出一根根冰棱，却没有急着射出去。

　　等到了高处，她注意到这个怪物完全是水形状的，也就是说，基本没有什么致命点。寒洲犹豫了下，眯起眼睛直接冲向被卷起的人，海浪的冲击力不小，其中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寒洲一边躲一边找，几分钟内飞速灵活救下了小楼等人。

　　这是都卷进去了……

　　寒洲注意到，大家除了呛水之外，基本没什么大伤，水中夹杂着的乱飞的石头，锋利物体不少，她们却没有任何外伤？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想激发她们体内隐藏的元素力量，就像当时延光生命垂危时的突然爆发一样！

　　寒洲犹豫片刻，咬咬牙回头对众人高声喊道：“注意你身边的水，闭上眼感受你周围有没有多出你认为是身体里一部分的东西，学会利用它们，像我一样！”

　　这时被卷进去最晚的小楼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当即就一声“卧槽”。
　　“姐妹，你飞了！？”

　　寒洲没有理她，注意到怪物微微动了动，立刻迎了上去。圆盘在空中分/身，分散成满天的星子，高高飞起，又急剧降落，砸进怪物的身体里，立刻就水花四溅。

　　这时，身后有人惊喜地喊道：“我会变冰块了，你看这里结冰了，我去，冰雪女王！”

　　寒洲的身形微不可见地顿了顿，克制住没有回头去看。
　　她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但她明白，她没有拯救所有人的力气和决心，也无法做到绝对狠心，不方便的时候她会立刻放弃这些人，却又逃不过良心的谴责。不如……让他们自救，力量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真正遇见什么事，只会是徒劳无用的绝望。

　　寒洲深吸口气，手指在空中一点，怪物的身体立刻寸寸结冰，怪物尾巴一甩冰就立刻碎裂开来，但她还是注意到了对方的身体有迟滞。于是她大幅输出力量，连水面都结了冰，圆盘此时落下，爆炸声开出漂亮的冰花。

　　怪物闷闷低吟一声，身体沉沉地晃动着倒下，寒洲趁它虚弱，直接冲进它的身体里。水凝结成的身体充满了恶臭的味道，眯着眼憋气在里面寻找弱点，隔一会冲出去透气的同时继续降冰制造虚弱。只是来回进出几次后，寒洲发现自己结冰需要的能量少了，她很快明白什么，猛地回头，看见小楼在冲她招手。

　　“加油——我们都在帮你！”
　　“能回去的话我请你吃冰淇淋——我现在——能自己做了！”

　　声音被海风无限拉长，寒洲沉默了会，觉得她真是有病，这时候还有空惦记冰淇淋。

　　转过头，寒洲行动的速度又加快了很多，终于在大鱼的尾部，发现一个被冰冻起来的，蜷缩的小小身体。

　　是人类。

　　寒洲愕然，心想难道还有哪个倒霉蛋比她们先来吗，再一看年纪，那人类还是个孩子模样，不太像是被选中的元素亲和者。

　　这是唯一特殊的东西，寒洲就想游过去，怪物突然躁动起来，尖叫声响彻云霄，尾巴疯了一样地摆动，寒洲一个不慎，直接被狠狠甩了出去。

　　她重重砸在地上，滑出去几米远，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要不是沙滩还算柔软，她只怕肋骨都能断几根。小楼赶紧带人冲过来，将她扶着坐起，急切问道：“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寒洲呛出几口血沫，摇了摇头：“没事。”
　　她还想站起身继续，身体传来剧烈的钝痛，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小楼看她五官都要打结了，想也不想就说：“没事，你等我，我来！”

　　寒洲一愣：“什么？不，不行，你别冲动……”

　　小楼信心满满，“都是刚觉醒的，你会结冰，我也会，现在你为了我们受伤，我们怎么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其他人也被煽动，纷纷说：“要不是你刚才救了我，我现在可能还在吃那臭水呢！”
　　“卧槽你别说了，我一想起那个味就想吐，一股尸臭味。”
　　“啥屎臭，你吃过屎？”
　　“滚呐是尸体！”

　　一群人喊着热血啊报恩啊拯救世界的就冲上去了。

　　寒洲愣住，在她眼中，除了小楼还算清醒些但没什么边界感外，其他人可谓是冲动的冲动，愚蠢的愚蠢，中二幼稚的还暴躁无脑，都不是什么可以深交的人选。

　　但是，也正是这些她看不起的人，在紧要关头竟然没有分毫犹豫地挡在了她的前面——扪心自问，是她遇到这种情况，恐怕还得再衡量一番利弊，等意识到自己不如战败的那个人强，她会跑的比兔子还快。

　　生命是最重要的。
　　生命……

　　寒洲闭了闭眼，用力咽下喉头的血腥，用力站了起来。刚觉醒能力的少年们并没有无脑到底，她们一边躲着比刚才狂暴无数倍的风浪，一边猥琐地从边缘角落注入力量，等大浪打过来就手拉手尖叫跑开。

　　她们似乎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又似乎当做了赌上性命的报恩。
　　弱小，但也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寒洲用力喘了口气，现在她呼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到胸腔是连着疼的，现在不能动。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么大反应，其实正说明她找对了地方。

　　人类对重视的东西，下意识都会觉得在身体柔软致命的地方，比如头部，胸膛，腹部。但这只怪物是一条水做的鱼，而对鱼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那条支撑身体游动的尾巴，那是它在水中存活的命脉。

　　所以，还是要针对那条尾巴！

　　寒洲立刻召回明舒，大声道：“攻击它的尾巴！里面有东西！”

　　小楼第一个响应：“好嘞！”

　　寒洲再次踩上圆盘飞到空中，吸引怪物的注意力。底下四人全部聚到了一起，对准尾巴释放力量，两方夹击之下，大鱼发出焦躁绝望的哀鸣，它甚至放弃了抵御寒洲，努力向下蜷起身体保护尾巴。

　　竟然这么重视吗？
　　寒洲心中闪过异样的感觉，但重视就代表她找对了，因此没有在意，咬牙加大输出力度。血液一股股涌上喉头，怪物的反抗也越来越微弱，它几乎要将自己折起来，不断躲藏着。

　　砰——！
　　寒洲降下上百根冰矛，将它的身体固定住，找准位置冲进尾巴里，将那个冰块一点点拖了出来。每往出拖一点，怪物就会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几乎撕裂整个天空，却又隐隐透着悲伤。

　　寒洲不为所动，抱着冰块飞出来，找到一片巨大的礁石群，高高举起就要砸碎。

　　就在这时，小楼突然大喊一声：“等一下，等等，寒洲！”

　　怪物的叫声太过凄厉，寒洲一时没听清，不为所动，直到一根冰棱从下飞上来，她迅速躲避，皱紧眉头，含着怒气质问道：“你做什么？”

　　小楼焦急解释：“你听它的声音，好惨啊，而且它好像在求你，寒洲，你先别急着摔碎。”

　　寒洲冷冷道：“任何人的命脉被别人握在手中，都会低三下四的哀求。如果战况反过来，现在就是你哭着求它。怜悯敌人，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小楼急切道：“可是，它的声音好像是要哭了，从你把冰块拖出之后，它就完全不再继续攻击了。而且，冰块里面好像是个人啊，摔碎了，那不是连人也……”

　　寒洲冷冷道：“死了就是尸体，一块肉而已。”
　　她已经不耐烦了，抬手就将冰块扔了下去，小楼尖叫一声，毫不犹豫冲了上去，飞身一扑，冰块砸在了她的身上。她重重磕在礁石上，痛得蜷缩起来，冰块从她身上滚了下来。

　　寒洲几乎可以说是暴怒了，冲下来将她抓住质问：“你到底在犯什么病，你是不是想死了？如果你这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就在这时，那个庞然大物却静悄悄落了下来，轻轻鸣叫一声，低下了头。

　　它神色卑微地直勾勾盯着地上的冰块，浑浊的身体散发着不似活物的恶臭，但它的眼睛里竟然能透出几分眷恋，竟然低声说出了人言：
　　“求你，不要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