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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8.28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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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的鼓声一起,接着又是钟声的哀鸣,一下复一下,仿佛没有尽头,接着各家各户的大大小小都从被窝里醒了过来 ,陆陆续续掌起了灯,耳里却仍仔细辨着那钟声。
这等规模,除了天子驾崩,再没人能越过这个等级去了。
建京的大小寺庙观宇也纷纷敲起了钟,整个建京的上空被哀切的钟声缭绕着,连绵不绝,国丧的钟声不多不少,正是三万杵。
“皇上大行殡天了!”
消息一出,满朝文武也登时没了睡意,纷纷着了素服,披上丧麻,个个如丧考批,步履匆匆地来到御和门广场集合。
往常朝会之时,亦是提前在这里整队等候,负责纠察的御史则会一一点名检阅,包括仪容仪表仪态,稍有不慎,则会被记下名字,等候参处。
只是皇帝自从身体衰败以来,已经快有一年不上早朝了,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免不了精神懈怠了些许,又想着如今皇帝一去,留下一个五岁小儿当皇帝,又能奈何得了什么?
于是御史也不点名了,有几个大臣甚至偷偷打起了哈欠。
时辰一到,宫门在钟鼓声之中缓缓打开来,臣子们倒是还记得文左武右的队列,拿着笏板有条不紊地进了御和门。
御和门上首的宝座早已空空荡荡,而御座之后却垂了一方帘子,一道赛雪欺霜的倩影隐隐错错从那半透的帘子里映了出来。
大臣们不敢抬眼细瞧,也知道,这人必定就是皇后蔺嘉月……不,是皇太后蔺嘉月。
张迁站在嘉月身侧,瞥着一干臣子,缓缓启唇:“大行皇帝龙驭宾天,皇太子受应天命,继承大统,请新皇落座——”
燕申那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夜里又是哭了半晌,眼下整张小脸都是青白青白的,小腿颤颤巍巍地走向了那宝座,迈上特地加高的脚踏,坐了下来。
众臣跪拜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申用嘉月提前教好的话细声细气地说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
“父皇弥留之际,曾留下遗旨,就藏在这块允执阙中的匾额之后——”燕申说着,唤大伴于磊取下遗旨宣读。
于磊徐徐展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来躬欠安,已感时日无多,又恐储君年幼,尚不能独断,皇后蔺氏轨度端和,敦睦嘉仁,朕龙驭宾天后,着即垂帘听政,燕王魏邵怀瑾握瑜,忠贯日月,册封摄政王,协同弼佐幼君,直至新君及冠亲政。钦此!”
遗旨一出,底下的臣子大惊失色,一片哗然。
嘉月微凉的声线传了过来,“大行皇帝还未落葬,诸位爱卿便牢骚满腹,莫非是对圣旨有异议?”
满场这才安静了下来,纷纷举着笏板颔首道,“臣不敢。”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走出队列,伏首接了旨。
他面上仍是淡淡的,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深邃的眸子里锋芒隐现,令人望而生畏。
遗旨宣告毕,接下来就是皇太后和摄政王共同主持大行皇帝的丧事。
在嘉月及魏邵的带领下,所有人皆剪下一截头发。古语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以除了国丧,不得随意剪除。
接着还需要守灵哭灵,嘉月率后宫太妃太嫔在帷前边哭边诉,而宗亲大臣、命妇也需轮番入宫守灵。
到了第三日,便是大殓,即将大行皇帝移入梓棺,其他人则需围绕梓棺瞻仰大行皇帝,以示告别。
大殓前夕,宫中的掌事已准备了四季之衣共一百二十套,以及珪、璋、琮等六种玉器。前二刻,宫殿诸门全开,所有人依次入内,由有司仪主持哭拜。
霎那间,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绝于耳,掌事继续往梓棺里放入金银器,佩剑等物,盖上夷衾,而后是盖棺盖、钉木钉。
大殓毕,梓棺需要在芈华宫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再从南泸门出,落葬皇陵。而这期间,上千高僧日夜诵经,太妃太嫔,王公大臣都得轮流守灵,直到下葬为止。
整座皇城都挂上白幡,芈华宫的白幡更是层层叠叠,与漫天白雪融成一副雪白的景象。
殿外搭了灵棚,风雪再大也落不到芈华殿的门槛,至于殿内各处都有炭盆,更是温暖如春。
偏殿是太妃太嫔及命妇暂歇的地方,嘉月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燕无畏一死,这些繁琐的丧事就落在她和魏邵身上,方才祭完一奠,她便在偏殿阖眼眯了会子,没想到竟睡了过去。
听到铃声咣啷一响,她立马从椅上弹了起来,迷迷瞪瞪地往正殿走去,冷不防被门槛绊住了。
原以为这回必定要失了仪态,怎知并没有,她的小臂很快被一只坚定有力的大掌擒住了,一道雪松似的冷香钻入了她鼻间,她差点扑入一个冷硬的怀抱。
仰首,果真是他。
他的眼下也是一片青影,下巴新冒出了一层新茬来不及修剪,情况并没有比她好上多少,虽然嘴里说的是关怀的话,可他的语气一贯疏离,“娘娘辛劳,还是先小憩片刻,这里交给臣吧。”
大行皇帝新丧,多少只眼睛盯着她?她必须做到最好,赢得廷臣的赞誉。至于他?又何尝不是竞争对手?
嘉月没有听他的话,反道:“本宫不累,燕王几日没归家了,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刮了胡子再说吧?”
魏邵没说话,却也不肯走。两人就这么针尖对麦芒地对峙着,直到两个臣子拔腿进来。
两人见二人面色铁青,似有争执,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脸上却故作淡定,拱起手施礼道,“参见娘娘,摄政王。”
嘉月温和笑着,伸手做虚扶状并道,“宋卿、刘卿免礼。”
那两位大臣俱是怔了一怔,这位年轻的太后竟然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能分辨出谁是谁,果真是个厉害角色!
不过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将才那一幕令人震惊,于是出了宫门,“皇太后和摄政王不合”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朝堂。
又是一个风雪呼啸的夜,明天就是落葬皇陵的日子,这程子嘉月和魏邵都忙得脚不沾地,每日互相见了面,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今晚,嘉月不用守灵,便回了永熹宫,沐浴熏香后依旧换上一身素服,心忖着这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于是早早躺了下来。
还没睡,忽听门外传来窸窣的说话声,这阵子练就而成的紧绷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掀开锦被坐了起来,问外头守夜的忍冬:“外面发生了何事?”
“回娘娘,摄政王来了,说要和娘娘请教明日梓宫出行事宜……奴婢说娘娘已经歇下了,可……”忍冬闷闷地声音透过门扉传了进来,大抵是魏邵就在她身侧,余下的话,她没再说出口。
嘉月心头清楚,他虽助她除掉来燕无畏,却也给了他莫大的权力,倘若不加以遏制,难免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会儿反倒要晾他一晾了。
“给本宫挡住他。”
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他的声音,“梓宫出行当务之急,臣心想,还是与娘娘商讨——”
嘉月只好拿起褙子披到了肩膀,拖着长调,截断了他的话,“进来吧。”
门被推开,而后又被悄声地阖拢,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门把上,沉吟片刻,到底轻轻地插上暗闩。
他没有特地避开角度,细微的动作全都落入了嘉月的眼底,她登时眉心微拧,不知他想做什么。
他也只着一身素服,逐渐向她走近,雪白的麻衣衬得他那双眉眼愈加乌浓,像一面平静无波的湖。
在离她只有两步之距,他停了下来,提起袍裾向她跪下,“臣扰了娘娘清眠,先请娘娘宽饶。”
嘉月眼下仍旧有着淡淡的青影,甚至脸颊上的肉也掉了,下巴也尖了不少,看上去娇娇怯怯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
“还没睡呢,你说吧。”
她一开口,声音也是沙哑的,是这阵子哭太多的缘故。
魏邵仰头端详着她的脸,俄而喉结滚动了一下:“娘娘心愿以偿了,您不快活吗?”
太久没单独相处过,更没机会互诉心肠,魏邵已经有些恍惚,她那些肝肠寸断的哭泣,到底是一场精彩的演绎,还是潜藏着一点私情?
嘉月见他眼底含着疑惑,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定定地凝了他好半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刹那间犹如冰川消融,他也在她爽朗的笑容间心领神会。
“看来本宫的演技还可以,连你也被我蒙住了?”
他慢慢地勾起唇,“臣心悦诚服。”
嘉月食指一勾,轻挑起他的下巴,不留情面地戳破了他的谎言,“所以,摄政王漏夜前来,只是为了这个?”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某些人浑身上下就数嘴最硬,而嘉月的心里早就把他归为这类人。
果然,他轻笑了起来,“当然不是。”
嘉月收回了手,懒洋洋地摸着指甲道,“难道梓宫出行真出了什么岔子?”
“也不是。”
她好奇了起来,“那是何事?”
他敛下薄薄的眼皮,长睫在颧上投下淡淡的一片影子,淡红的薄唇微抿着,看上去竟有几分羸弱的错觉。
他的唇瓣微动,犹疑片刻才问了出口,“这么些日子以来,娘娘就不曾想过臣吗?”
嘉月微微一怔。
这些日子她忙成陀螺,有时不过睡上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叫醒,她的心思全在丧礼和朝堂上,哪里有空去想这点儿女情长呢,不过她想,要是真的爱一个人,就算再忙,大概也能挤出一点罅隙来悲春伤秋吧!
于是她仅仅惊愕了一瞬,马上回应过来道:“摄政王说的哪里话?本宫不是想着大行皇帝毕竟还未下葬,此时相会,怕是……”
“原来娘娘竟是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说吗?”
“当然不是……”她眼神飘了下来,见他仍双膝并跪的腿,便扯开话题道,“你怎么还跪着?还不快起来,本宫可没有罚跪。”
他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刚起了一半,脚下忽地被袍裾绊到,比石头还沉的身子就这么直挺挺地往前栽下,不偏不倚正好将她推倒在绵软的床上。
他顺势覆在她的身上,睫毛慌张地颤动了几下道,“臣……不是有意的。”
可他没有起来,这句话显然没有一点说服力,结合他将才插上暗闩的动作,嘉月登时便反应过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呵,狗男人。
嘴上说着矢志不渝,转身就可以与另一个女子共赴巫山。
“不要紧,”她缱绻地凝着他道,“摄政王这程子辛劳,一时无力也是正常,本宫自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他被她温热的气息作弄得耳朵痒痒,扭头避开了些,不过须臾便涨得满脸通红。
他攥紧了她身下的被褥,声音暗哑了些许,“娘娘……”
“躲什么,你三更半夜造访,又是上闩又是扑倒,怎的反倒红了脸?”她低低地嗤笑道。
他黑沉沉的眸子瞟了过来,最后还是逗留在那娇艳的唇瓣上。
她觉察到她的目光更沉了,喉结滚动发出微弱的声响。
“算了,本宫还是不逗你了……”她复躺了回去,绞着被子嘟喃。
“臣想试试。”
他倾下身子,温热的气息笼住了她,低下头便含住了她的唇,轻咬了一口。
柔软的唇就像新鲜饱满的荔枝果肉,上下牙齿轻轻一咬,立刻迸发出甜津津的汁水来,魏邵虽没尝过荔枝,可这一瞬间,他脑海里被一种奇异的“荔枝香”填满。他自作主张地认为,女孩子的唇是荔枝味的。
见他啃了一下,便若有所思地抽离,嘉月脑海里空白了一瞬,回过神来,却是用调侃掩饰紊乱的心跳,“你……不会连亲吻都不懂吧?”
“胡说,臣虽没有过实践……”他的耳根子红得滴血,支支吾吾道:“可还是有见识过一些……”
“哦……”她见他一副忸怩的模样,饶有兴趣地追问,“是哪条烟柳巷子学的?”
“臣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她却不信,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见状又加了一句,“是部下与他夫人分别时……臣不小心撞上了他……”
“我省的了,”她点点头,故意逗她,“那云雨之事你必然不懂了?”
“也不是……”行军之时,那些武将士卒偶有闲暇时间,也会扎堆起来聊女人,用粗鲁直白的话,高谈阔论那方面的事情。
不过他到底不感兴趣,每每这个时候便自动走开,然而还是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整套操纵方法。
不过解释下去便成了欲盖弥彰,于是他只是点到为止,便不再说下去。
嘉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又懂了。
他看着她,又淡淡地添了一句,“不过,也不是不能一试。”
“好好好……”她彻底松懈下来,怀着一种我倒要看看他还打算如何的心情,就这么眉眼弯弯地盯着他不放。
他再度倾身而下,在她颈边落下一串细密的吻,新冒出来的胡茬刮过她细腻柔嫩的皮肤,刺而痒,她半推半就地躲闪着。
未几,她脸颊便绯红一片,呼吸也紊乱了起来,他瞥了她一眼,无师自通的感受到她的喜欢,于是亲吻不曾间断,手上也顺着意念动了起来。
领缘上有回字纹的白色刺绣,略微粗糙的质感刮过他的指腹,他顿了顿,俄而又得寸进尺。
嘉月玩闹归玩闹,身体却很诚实,只从紧闭的唇缝间泄出了几不可闻的破绽。
他耳畔里传来一声共鸣,只感觉血液在剧烈地沸腾,他僵了一瞬,霎时止住了动作,一丝惶惑从他紧抿的唇角流露了出来。
嘉月也开始冷却了下来,撑起上半身朝他望去,不是吧,衣服都还没脱呢?
她脑里飞速转动,开始想想该说什么来缓解尴尬。
虽然她也没有这种经验,不知应当违心夸赞,还是当温和劝慰。不过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他将才的话,大约都是实情。
就在她思绪游荡的时候,只听他幽幽传来一声,“臣再请战一回。”
这……她幸灾乐祸似乎有些为时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