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安好》一只茶兔子

14、好奇阿九

　　入冬以后，整个京都都下雪了。

　　大雪犹如鹅毛一般飘飘扬扬的落在了承恩王府的屋檐上，满地霜白。

　　沉重的雪花压弯了听雨院的树丫，就像是弯腰驼背的老人一般，直往下低着头。

　　刺骨的风雪通过窗棂直呼呼的往屋子里吹，柳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继续看着手上的医书。

　　这么冷的天，她是不愿意再出门了。

　　这时，窗棂外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柳羌转头看去，原来是阿九跳上了树丫，正在清理大树上的雪。

　　她放下手中的医书，抱着怀里的暖手炉就是往窗棂走去。她探出上半身，仰头对着站在树上的阿九喊道：“阿九，雪天树滑，你快下来。”

　　阿九摇了摇头，“殿下，你走远些，雪下来了。”

　　柳羌后退一步，就见阿九拿了一根树枝在满是雪花的树枝丫上敲敲打打，随着枝丫晃动，树叶上的雪便“哗哗”的往下滑去，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清理完大树上的雪，阿九又跳上了屋檐，用扫帚开始扫屋檐上的雪。

　　柳羌出了屋子，站在院里看着阿九扫雪。

　　虽然现在的雪已经下的很小了，但还是落了她满头霜白。春桃赶紧拿了油纸伞过来，撑在了她头上。

　　“郡主，回屋去吧。”

　　柳羌摇了摇头，对着屋檐上的阿九大声喊道：“阿九，快下来了，雪要下大了。”

　　阿九站在屋檐上，厚厚的雪花打湿了他的鞋子，他的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白，但手中的动作却是一如既往的稳，没有丝毫颤抖。

　　“殿下，风雪大，你先回屋，我扫完了就下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都要大的多，这已经是阿九第三次扫雪了。

　　柳羌站在院中等了一会儿，见他是真的不愿下来，也只好作罢，对着他喊道：“那你快些，马上大雪又要来了。”

　　“好。”

　　见他点头，柳羌便回了屋子。

　　随着屋顶上不断传来扫帚扫过雪而传出的沙沙的声音，柳羌的心难得不再焦虑，而升起了一丝安宁。

　　眼下年关将至，也不知道姑也和沉水的使团什么时候到来。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没有闲着，不停的拜访着被祝必欺负过的人。

　　通过他们口中讲述的经历，她逐渐发现了祝必的一个习惯。

　　祝必喜欢斗蛐蛐，每月十五都是他是她去岳阳楼斗蛐蛐的时间。

　　而祝必这人性子急躁，又喜欢争强好胜，每次斗蛐蛐输了，都喜欢到街上纵马发泄一番，想要让祝必闯祸惹上使团的人，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

　　只是她不会斗蛐蛐，这冬日里，蛐蛐又都藏在洞穴里过冬，她去哪里能找到身强力壮的好蛐蛐来赢祝必。

　　至于别人养的好好的蛐蛐，柳羌倒是试着找过，可是根本没人想要卖给她。

　　她为了这事忧愁好几日了，一想到这，心中就直叹气。

　　这时，阿九扫完屋檐上的雪了，他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身子十分轻盈的落在了房门前，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出现。

　　他侧身，准备回房换一身衣裳的时候，却看见柳羌一只手支着下巴，无精打采的坐在书桌前，眼神一直盯着窗外，满脸忧愁。

　　“殿下，你怎么了？”他问道。

　　柳羌听见阿九的声音，眼中一喜，忙对阿九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问道：“阿九，你知道这冬日里，哪里可以找到蛐蛐吗？”

　　阿九眉头微皱了皱，似是在回忆，“殿下要找蛐蛐的话，京都肯定是没有的，蛐蛐冬日里一般都会寻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冬，京都郊外可能会有。”

　　柳羌其实也是病急乱投医，觉得阿九身手这么厉害，指不定会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蛐蛐，但其实心中没抱多少希望，但没想到，他还真知道哪里有蛐蛐。

　　于是，她忙道：“阿九，你快回房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等雪小了，我们就出京去。”

　　阿九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后，就转身出去了。

　　柳羌看向春桃，又望了望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觉得带上春桃在雪地里坐马车不方便，她想快去快回，于是便决定让她留守在院子里，等会儿骑马出京。

　　春桃虽有些不开心，但柳羌的心意已决，便只好碎碎念念的为柳羌准备好马匹和东西，待风雪变小，对着阿九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照顾好郡主后，这才目送着两人离开。

　　京都的大街是不允许有人纵马的，所以柳羌和阿九出京以后，才翻身上马往雪小的地方奔去，开始寻找蛐蛐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

　　雪下得有些大了。

　　冷风吹得两人的衣袍在风雪中直“烈烈”作响。

　　柳羌骑在马背上，一只手牵着马绳，一只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身上挂满了晶莹的雪花。

　　随着她呼出一口气，眼前便多了一缕淡淡的烟雾，随风飘散，化为了零星点点的露珠，挂在脸上的细小绒毛上。

　　寒风刺骨的冷。

　　眼看着风雪越来越大，阿九正容亢色，沉声道：“殿下，雪下大了，先下马吧。”

　　柳羌点了点头，道：“好。”

　　本以为，她的速度快些，能赶在大雪之前找到蛐蛐，但看现在这样子，估计是不行了。

　　两人各自下马，牵着马绳往前方走去。

　　前方山林遍地霜白，只有零星点点的绿叶可以从雪中窥见，随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眼前视野模糊，山林和天际好似连城了一片，都有些看不清了。

　　他们走得是官道，还好，地上的雪并不多，就算看不远，也还能知道路在哪。

　　阿九站在柳羌身前，为她挡住了风雪，只是一旁的两匹马好像被冻得不行了，直哈着冷气，在鼻子前凝了一团又一团轻盈的雾。

　　大雪逐渐覆盖了两人身前的路，随着他们走过，在地上印出了一个又一个脚印，阿九走在前方，鞋子已经湿完了，柳羌的还好，她踩着阿九走过的脚印，鞋子被雪打湿的并不多。

　　只是衣摆湿了，衣裳有些沉。

　　“呼呼”的冷风吹得她直睁不开眼，害怕两人走散，她伸手轻轻捏住了阿九的衣角，阿九转过身来，“殿下，雪越来越大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雪吧。”

　　“好。”

　　两人进入了一旁的山林里，阿九四处望了望，看到了一块身上满是白雪，但底下却略显干燥的石头，便忙带着柳羌往那里走去。

　　雪天路滑，两人又是往上走，路上野草碎石极多，害怕柳羌摔倒，阿九便伸出了手，一路牵着她往石头底下走去。

　　他捡了雪地里的树枝，一边走，一边敲了敲头上不远处的雪，让雪滑落，以免积雪突然袭击，从树叶上突然落下，淋了柳羌满头。

　　马儿被他们拴在了大石头不远处的树上，两人则是站在了大石头底下，看着林间慢慢洒下轻如鸿毛的雪，落在地上一层一层的叠起，直至掩盖住地面的颜色，变得满地清白。

　　半刻钟了。

　　这雪越下越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停下，寒风吹得柳羌在大石头底下瑟瑟发抖。阿九让她站在原地，不要乱走，随后，便进入了一旁的山林里，寻了一堆干燥的树枝，在石头底下升起了火堆。

　　柳羌蹲在火堆旁，利用摇曳的火焰烤了烤自己被雪浸湿的裙摆，心中有些好奇。

　　怎么感觉阿九走在山林里，身形更加自由自在了？

　　“阿九，你是江湖中的人吗？”

　　柳羌这辈子长这么大，连京都都没有出过，只是从话本里看过江湖的世界。偶有兴趣时，便会让春桃去书肆里买话本，看看话本里写的那快意恩仇，潇洒肆意的江湖，心中也会有些羡慕。

　　只是她身为高门贵女，并不能亲眼看到这话本中潇洒肆意的江湖了。

　　她之前从未猜测过阿九的身份，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因缘会聚，这才走到了一起，阿九迟早都会离开，她也没必要把人家问的个清清楚楚，只需要知道，他不会害她就是了。

　　这是她第一次想知道阿九的身份。

　　蹲在一旁的阿九正在拨弄火堆，听见她的话后抬头望向了她，见她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眼眸深了深。

　　他点了点头，“嗯。”

　　柳羌眉眼弯了弯，脚下轻轻往他那边挪动了一点，道：“那阿九，你这么厉害，在江湖上，肯定是一位名声远扬的大侠吧。”

　　阿九怔了怔，看着柳羌眼中有些期待的看着他，身形好似凝滞了一瞬。

　　他摇了摇头，道：“殿下，不是的，我不是一个大侠。”

　　柳羌道：“那肯定也是江湖中有排名的高手了？”

　　阿九看着她，有些犹豫着点了点头。

　　柳羌眉眼含笑，“那阿九，你给我讲讲江湖是怎么样子的吧。”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江湖是什么样子呢。”

　　阿九抿了抿唇，眼眸有些幽暗。

　　“殿下，我知道的哪些，都太血腥了。”

　　柳羌怔了怔，“什么？”

　　阿九道：“殿下，你听过一叶落秋风大侠吗？”

　　柳羌面容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道：“在话本中好像看过，听说他很厉害，为人也很仗义。”

　　阿九道：“他死了很久了。”

　　柳羌茫然，“死了？”

　　阿九点头，“死很久了，被人买杀寻仇。”

　　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