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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刀尖上的舞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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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烬蹙眉,思索片刻后,质疑拾弦:“你想诱我入魔,特地来离间我和神族?”
凭拾弦的智商,怕是想不到这个妙计,杀烬猜测:“震临教你的?”
拾弦:“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看见了你的未来。”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因为我看见自己死在你剑下,备受打击,不想提此事。今日我才知道窥命之术的限制,杀烬大神,也许你的那场占卜被人做了手脚。”
“不可能!”杀烬挥手打翻棋盘,棋子滚得到处都是,杀烬直立起身,逼视拾弦:“占卜一事,自几万年前一直持续至今,从未出错;再说问天殿上,众目睽睽,谁能做手脚?”
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翻江倒海的心绪:“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诱我入魔,与你同流合污,只有那样,你才有安然离开神界的可能。”
凭拾弦自己,绝无可能孤身离开神界,她虽当下无事,但不过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丢命。
拾弦不想和他争辩,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入魔,在我看见的未来,未曾见你入魔。”
拾弦看见的东西有限,当日她见到了自己的未来,注意力全放在那上面;其他画面,被拾弦忽略了。
拾弦目光悲愤:“杀烬大神,我只说我知道的,也许,你陷入了一场阴谋。”
杀烬冷笑,不肯相信对方:“你说你为我窥命,那你还看见了什么?”
拾弦:“我看见你斩杀青龙,其余的,多是打坐修行的画面,偶尔也见你飞在云端,唯一的大事,就是见你杀了我。”
杀烬字字铿锵:“百年前,沉寂的上古神兽青龙苏醒,却沾染了混沌瘴气,肆虐三界,我孤身斩杀青龙,天下皆知;我要杀你,也早早放出了话……你要让我信服,至少得说出一两样只有我知道的事情。”
拾弦哑口,她的确没看见杀烬的私密事。
杀烬猛甩衣袖,嘲讽道:“就你这智商,再加上震临,也别想在我身上动心思。”
拾弦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声音低了下去:“杀烬大神,真的要在这里呆满一百零八年?甘心让丹田破碎,失去修为,以后做个闲神?”
拾弦觉得心疼。
“哪怕是修为不在,我也不会入魔。”杀烬态度坚定,他站得笔直,满身高傲,“我是神,天地孕育的神,不会自甘堕落。”
神的繁衍,除了男女生子,还有一种特殊的存在,即:天生之神。杀烬的诞生,据说在神族的灵山中忽然出现了奇异的光芒,数月后光芒之中诞生了一个婴儿,即是杀烬。
从那簇光芒出现的那一刻起,神族就等待着他的降生,杀烬自幼享受着整个神族的崇敬与膜拜,他也要担起神的责任与荣光。
拾弦轻声问:“神这个身份,对你来说比命更重要吗?”
“是的。”两个字掷地有声。
拾弦只觉得鼻翼酸涩:“你看不上魔族?”
“对,”杀烬承认,“一个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种族,一个血脉里受到诅咒的种族,我宁死也不会加入。”
天地之间,以神为尊,人族追随神族,而魔族受着血脉诅咒,只能栖息在黑暗寒冷的幽冥极地,一旦出界,就会遭到人神两族的追杀。
“你身上流淌着神的血液,却没有珍视神的身份。”对此,杀烬十分不解:“为什么你不在乎自己是人、是神,还是魔?就算你在人间长大,也该信奉神族。”
拾弦无奈地笑笑,因为,我既不是人,也不是神,更不是你所见的魔,我的灵魂是另一个物种。是以拾弦不存在种族偏见,神的高贵,人的平庸,魔的卑下,在她看来荒谬可笑。
拾弦行走世间,只求无愧于心。
她还想劝,杀烬却示意她住口:“你不必再费唇舌,另外,你事事听从震临安排,当心自己被他算计。”
拾弦叹气,今天来找你,真不是算计你,更不是震临的阴谋。
杀烬:“震临的封印,你不该去动,若他得了自由,你于他就成了累赘,他必然会丢下你,偷偷离开神界。以他一个魔王的能耐,离开神界尚有几分胜算;但带着你,绝对不可能成功。”
拾弦不是不懂,她和震临是互相依存、互相利用的关系:“今日神兵来过,他暂时回到画里了。”
杀烬:“嗯。”
离开山洞,拾弦回到屋内,站在窗口对月惆怅。
针对杀烬的这场阴谋,到底是谁主使呢?大祭司定在其中,那日大祭司并没有使用窥命之术,而是用了其他术法,让问天石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画面。
拾弦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身边,只有震临能够为她解惑。拾弦来到书架前,从一堆画卷中找出封印着震临的法器。
“你说,除了大祭司,还会有谁意图陷害杀烬?”拾弦把事情告诉震临后,问出心中疑惑。
震临:“除掉杀烬,对谁最有利?”
“你是说昭启圣王?杀烬入了白净山之后,是昭启顶替,担任了圣王一职。”
震临:“神界圣王,是神尊的储备人选,除了昭启,另有三和圣王,玄婵圣王,说不定是他俩想提前解决杀烬这个竞争对手,为自己登上神尊之位扫清道路。”
所言有理,拾弦点头附和。
震临又道:“众目睽睽之下,在问天殿做手脚,这幕后之人一定不简单。相比昭启这位年轻神君,玄婵圣王活了五千多年,又早早登上了圣王之位,资历更为深厚;三和圣王,乃天生战神,战力与杀烬在伯仲之间,是整个九州令人仰视的存在,同为天生之神,据说,他一直视杀烬为竞争对手,与杀烬常有争执。”
好复杂。争权夺利什么的,拾弦一听就头疼,长叹气:“可惜啊,杀烬大神不信我。”
“他生而为神,神族自诩高贵,要让杀烬改变观念,非一朝一夕能成事。”震临理解对方,他拖着画卷悬在半空,双手抱胸看向拾弦,“倒是你,既然你预见了未来,知道自己会被杀烬所杀,为什么还要帮他?”
“他救过我。”
当初拾弦还在人间游荡,因为体质不行,被灵道拒之门外。她无父母关照,孤身一人艰难求生,学了点算命之术,四处替人算命占卜,有一回替人看了风水,回城路上突遇山洪爆发,奔涌的山洪携带雷霆之势,摧毁所经过的一切。拾弦慌忙逃命,眼看要被山洪吞没,一只手把她从地上捞起。
拾弦转过头,见到了一张好看的脸。
惊鸿一眼,终生难忘,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热烈而奔放。
命运之事,就是这样玄乎,拾弦对未来毫不在意:“就算我以后会死在他的剑下,也只是把命还给了他。可我多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赚了呐!”
她洋洋自得。
“你真是乐观。”震临看不懂拾弦,她飞蛾扑火一般奔向自己的命运,面带微笑,无怨无悔,真是蠢得无可救药的女人。“言归正传,若针对杀烬的真是一场阴谋,那眼下距杀烬出关不过数年,白净山会被看守得越来越紧,你我可得更加小心了。”
拾弦蹙眉,时间不多了,可她还没有准备好。
午后,拾弦睡了一觉。梦中睡得极不安稳,遥遥的,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
“南许花音,谢谢你的牺牲与付出,我族永远将你铭记。”
“南许花音,愿你成功到达另一个世界。”
……
拾弦自梦中惊醒,满头大汗,门缝里漏进来少些光线,整个屋子昏昏暗暗。
很久没有梦见那些事了。拾弦擦去头上的汗,愣愣地坐在床上,要有什么样的经历,才算是不负此生呢?拾弦陷入沉思当中。
救出喜欢的人,算不算?
她这辈子,大抵是成就不了轰轰烈烈的事业,若是能还清杀烬对自己的恩情,也算是此生无憾。不,拾弦还得在他身上占点便宜,在他心里留点印记。如此,哪怕是死,也能微笑着走向命运的尽头。
如今震临恢复了部分功力,他替拾弦守着石窟,拾弦得以静心修炼、施术养血。
白天,魔修的功力降至一成,不是修炼的好时机,拾弦会做一些杂事。这日午后,她出门晾晒衣物,忽然见到远处天空有一片黑影,拾弦定睛一瞧,看起来像是一队人。
那队越飞越近,落在白净山地面。
这白净山平时里连鬼都见不到一只,这回居然呼啦啦来了一群神兵神将。持皓也在列,他走在侧面,见到拾弦忙向她招手。
拾弦强装镇定,挪着碎步跑过去。
“这是白净山的侍女,半神拾弦。”持皓介绍道。
拾弦不着痕迹地打量来者,走在中间的,正是昭启圣王,其他神众,衣着不同,拾弦不认识。
“见过昭启圣王。”拾弦向来者行礼,又转向其他人:“见过各位神君。”
今日的拾弦面覆薄纱,昭启圣王略意外,这是被杀烬虐待了?他不好问,略略颔首应下拾弦的见礼。
和昭启圣王一并走在前排的,是一名英武男子,脸庞线条凌厉,头戴白冠,褐色披风垂落在身后,来人年纪不大,气质却不俗。他的身上,没有神族的飘逸,多了几分沉稳。
持皓介绍道:“这是人族望月门门主,苏厉峰。”
人族?拾弦大感不妙。
人间兴灵道,以四大门派为首,分别是瞻日门,遁地宫,朝天宗,和望月门。每个门派皆占有城池与土地,譬如望月门,占有人间西部数州,以望城和月山为首府,势力庞大,苏厉峰在人间,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这位人中龙凤,竟然来了神界。
那站在苏厉峰身后,统一着装的男子,应该是望月门门众。
昭启圣王道:“杀烬大神已闭关百年,再过几年便可出关,目前可谓是关键时期,拾弦一介半神,无修为在身,怕是照顾不周。神族特请望月门相助。”他转向苏厉峰:“劳烦苏门主了。”
苏厉峰拱了拱手:“圣王太客气了,能为神族效劳,乃望月门的荣幸。”他抬目环视四周,“此处灵气充沛,苏某和手下门众正好在此地修行,待杀烬大神出关时,惟愿我等功力能上一台阶。”
拾弦不动声色,果然如震临所说,神族对杀烬的看守越来越严了。白净山不适合神族久呆,神族就请来人族相助,而且请来了人间四大门派之一的望月门。
苏厉峰身为望月门门主,不可小觑。
昭启圣王带着苏厉峰朝山洞走去:“我等先去见杀烬大神。”
山洞狭窄,苏厉峰将门众留在洞外,跟着昭启圣王步入山洞。杀烬盘坐在地,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腮,一副百无聊奈的样子。昭启圣王将苏厉峰引荐,说明来意。
“竟然从人间请了帮手过来。”杀烬抬了抬眼皮,态度散漫。
昭启依旧表示出自己的尊重,说话有礼:“拾弦一介弱女子,尊上担心她轻慢了杀烬大神。”
杀烬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你们还真是有心。”
苏厉峰上前,朝杀烬拜了拜:“杀烬大神威名远播,苏某久仰。”
杀烬依旧懒懒的样子:“我如今不过是笼中之鸟,以后也不过是一个闲神,担不起苏门主的大礼。”
他挥了挥手,下逐客令:“若是无事,你们便出去吧。以后也不要随便进来,免得打扰我静修。”
昭启圣王带着众人离开,拾弦地位低,走在最后,侧过脸瞄了瞄杀烬。
一副闲散模样的杀烬对上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