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竹子吃熊猫

2、第二章

　　小孩不哭了，路上只有踩碎枯枝落叶的清脆声响。

　　山中的秋夜黑得早，还好头顶那轮明月皎洁，柳若水背着孩子在几条狗的带路下，走得还算轻松。

　　如果有危险，狗会立马警觉嚎叫，四条狗在她前后左右行进，是保护她的简单排列，山寨里的狗都是她训练出来的好帮手。

　　不过一刻钟，山里回荡起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领头的阿一短促欢快地叫了一声，这是嗅到熟人气息才会有的表现。柳若水看到它蹲坐原地摇尾巴，远处林中有火光闪烁，渐渐的，呼喊声与光芒都近了。

　　没多久，柳若水与哥哥柳净月带的几十兄弟汇合，各个都佩戴武器，手持火把，还将在山涧等候的福儿与另外八条狗都带来了。

　　“哥，你怎么来了。”柳若水背着孩子上前几步，略微诧异。

　　“这不是担心你，没事就好。”

　　“我以前也晚上打猎过，你何时这般谨慎。”

　　“哎，这不是最近传言失踪十年的‘罗刹刀’可能在这一带吗。”忧心地说着，柳净月这会注意到少女背上趴伏的小孩，自家妹妹捡东西是出了名的，他见怪不怪，只说：“哪里捡来的？”

　　当说到罗刹刀这三个字时，柳若水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动，她才发觉没了哭声的小孩并没有睡着。

　　“东边的半山腰上，正好，哥，我们过去再看看。”

　　现在人多势众，又有火把照亮，柳若水便提议重回事发地。小孩吓得说不出话，不太能问出什么消息，或许有见多识广的兄弟们能对现场说出个什么。

　　想到这，柳若水呼唤道：“十一。”

　　一直叼着刀的黑底黄爪狗轻快地跑来，仰头将嘴中的东西递给柳净月。

　　火把往下一沉，照亮这黑色的刀，狭窄笔直的刀身上泛出晃眼的光，那是细密的符文。

　　有个大汉说，这符文像是驱鬼黄符上画的符号。看得片刻，人群里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骇然变色，惊叫道：“这是天纵刀！看来传闻是真的！”

　　这声急呼让平静的众人一惊，连忙抽刀拉弓，严阵以待，寂寥的山林里，好似藏着食人恶兽，在对着人群虎视眈眈。

　　“刘叔，你别一惊一乍的，什么真的？”柳净月拧起眉头，呵斥着。

　　“少当家、二小姐，你们都年纪小，江湖阅历浅，我可是跟着你爹走南闯北过，想当年，那是……”

　　柳若水深知刘叔总会扯远，温声截断话头，“您见闻多，这刀可有来历？”

　　“这刀正是江湖人称杀人狂‘罗刹刀’的兵器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为之一惊，更是呼吸都放缓，生怕那传闻中的杀人恶鬼就要冲出来，将大家砍了头。

　　罗刹刀是江湖上响当当的称号，嗜血残杀，性情狂躁。且这名号流传百年了，曾一度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起初这个绰号充满了神秘色彩。

　　八十年前，北山少林高僧德游曾与罗刹刀对峙过，侥幸活下来。高僧说那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生的十分凶悍，有着北漠人深邃的面孔与高眉骨。

　　往后几十年，断断续续有传闻，一时说罗刹刀是风情万种的美人，一时说是凶狠老人，流言蜚语比海浪还猛烈。

　　直到十年前，这个谜题终于被破解，武林盟主邱萝伊是历任最强盟主，也是江湖第一美人。

　　才色兼备的邱盟主收到了罗刹刀的挑战贴，中秋佳节，一决高下。

　　那次打了三天三夜，结局是打平，甚至因为罗刹刀有走火入魔之兆，邱盟主更胜一筹。罗刹刀负伤离去，销声匿迹。三天后，邱盟主将罗刹刀这一脉的秘密公开，并张贴了寻人启事。

　　罗刹刀并不只是一个人，而是血脉相连的几代人。百年前，初代罗刹刀创立绝世刀谱《诡刀录》，打造妖刀天纵，他们的子女便一直承袭。

　　这一脉世代沿袭，仿佛身体里就流着恶鬼的血液，成为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妖魔，因而被称为罗刹刀。

　　十年前的罗刹刀名叫封晚成，在江湖上已经崭露头角，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出于对天下第一的渴望，也有不服输的挑战欲，她向着当时的武林魁首下了战书。

　　那年，邱盟主也不过二十八，正值盛年，浩渺神功也修炼到最高层，虽说生过两个孩子，有些折损气血，但依然笑傲群雄。

　　罗刹刀使用的妖刀是黑色长刀，名为天纵，幸存者描述下来后口口相传，又记录在了兵器谱上。

　　柳若水曾在书中看到过这刀，难怪觉得眼熟，将这些一一联系起来，她不免暗自心惊。

　　回想起屋子里的一幕幕，少女神色肃穆，只道：“如果我没猜错，罗刹刀是和她相公一起归隐于此，如今双双而亡，我捡来的这个孩子，应该是她的骨肉。”

　　柳净月都还没从天纵刀现身的惊恐中回过神，就听到亲妹子这般推测，手里的火把都惊得摇晃了。

　　“什么？你见到罗刹刀了？这还可能是她的种？”问完后，柳净月的目光停驻在小孩身上，大有强行拉拽下来的意思。

　　柳若水只道：“这孩子受了惊吓，看来不会伤人的。”
　　柳净月：“老虎的孩子总归是老虎，你又没有内力，我来背！”

　　听到这不客气的话语，小孩害怕地又缩了缩，可他再紧张，也没有勒疼柳若水。

　　柳净月有心帮妹妹规避风险，他将火把递给一个领头的，正要去接小孩，这孩子却颤抖着将脸埋在了少女的背上。

　　他在抗拒。

　　“没事的，再说，是不是罗刹刀的儿子，也只是我的猜测。哥，我们先去屋子看看。”

　　给哥哥一个台阶下，柳若水就招呼着弟兄们返回山坡。
　　去的时候，她还贴心提醒福儿，让她就在篱笆外等着。福儿胆子小，看到残破的人尸会吓着，晚上说不定还做噩梦的。

　　所有的人拿着火把，在寂静的山里穿行，这次他们不敢再随意吆喝呼喊，像是怕惊扰了谁。

　　院前的篱笆门被推开，柳净月带头进去，所有人都看到了屋内的惨状。

　　小孩还是将脸埋在柳若水的背上，再没有抬头看一眼。

　　江湖阅历最深的刘叔拿过火把看向抱着头颅的女尸，布满皱纹的眼角抽搐两下，眼里有着深深的震撼。

　　“这的确是‘罗刹刀’，可这太蹊跷了，她像是自绝经脉，这男人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柳净月看着这一切，不免头疼：“人是在我们山头附近出的事，也不知消息传开没，怕是以后要热闹了。”

　　柳若水：“看来是没传开，我一开始以为是仇杀，现在觉得并非如此。”

　　柳净月猜测道：“自相残杀？”

　　“不管如何，大家来了，就将尸体运回去吧，此事就让爹来做主，明日再请老仵作来检验一番。”

　　柳若水这般说着，后面的弟兄们便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屋子，把尸体拼凑好，用绳子捆住，背在了身上。

　　唯一可能是目击者的小孩像是哑巴那样不说话，八湖寨众人也不能对小孩言行逼供，就算满肚子疑惑，也还是作罢。

　　深夜回到寨子。

　　发现失踪十年的“罗刹刀”的尸体，这是头等大事，柳净月带着刘叔去请身为大当家的老爹。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柳若水需要操心的了，有什么结论，她以后会知道，眼下，是要把这个孩子弄干净。

　　柳若水让福儿收拾房间，她则是看着马匹上还没下来的小豆丁。

　　“我带你去洗澡。”
　　“……”

　　孩子不为所动，但眼珠子一直望着柳若水，生怕她离开一瞬。

　　柳若水将双手递过去，小孩默然片刻，也敞开怀抱，顺势就被她抱下马。

　　“洗干净了吃点东西，然后就好好休息。别怕，不会有坏人来了。”

　　将人带到浴堂前，这里是平常弟兄们泡澡冲凉的地方，挖凿了很多独立的浴池，也有混浴的。

　　柳若水将小孩往女浴堂这个方向带，对方看到悬挂的幕帘上那大大的女字后，双脚好似钉住，不动了。

　　“没关系，里面没有小姑娘们，现在只有你洗澡。”

　　这么说了，他才又跟着走。

　　柳若水很会照顾人和动物，不管是她养的马，还是训的狗，都对她服服帖帖的。或许她本身没有什么诀窍，不过是用心罢了。

　　脱光的孩子警惕地趴在石壁边，任由柳若水用木瓢将水从头浇下，然后拿着澡巾给他搓洗。

　　借着灯色，柳若水换了一池子水，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孩，脸上荡起柔软的笑意。

　　“真是个好看的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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