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不将就》时鹊

3、情愫

　　吃完饭，季林熙拿好浴巾去泡澡。

　　出来时，恰好撞见从主卧出来的傅渠年。
　　他应该也刚洗完澡，头发微湿，衣领半松，还能依稀看出他被水温烫的微微泛红的胸膛。

　　季林熙看愣了几秒，又心虚地迅速移开。

　　傅渠年盯着她没有吹干的头发微微蹙眉：“去把头发吹干。”

　　“好....我回房间自己吹！”

　　“砰。”
　　门被甩关。

　　伴随着关门声，是季林熙胸腔里抑制不住的跳动。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的那个梦，让她脑子里很乱。

　　她想到粉红网站上的一些经典描写。
　　也想到了月圆之夜山顶洞穴的公主和侍卫。

　　但抛开他比自己大十岁的事实，这是已经有了婚约的男人。

　　一股浓重的背德感再次袭来。

　　这晚上，季林熙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

　　她梦到很多以前的事情。

　　两年前，她拿着季崇山同事给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回到沅城。

　　考虑了一星期依旧摇摆不定，她不确定将未来交给一个陌生的选择是否正确。

　　直到继父带了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来见她。跟她足足说了一晚上，说这个男的条件怎么好嫁给他一定能走好多年的弯路，年龄不是问题，她先跟着这男的几年，等到了法定年龄再结婚。

　　这番话吓的季林熙连夜收拾行李去燕京。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才到了纸条上写的地址。

　　尽管在来之前就知道季崇山遗言里能够帮助到她的人肯定不一般，可当看到这跟她曾在网上看到的苏州园林相差不大的宅子时，还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清一色的白墙灰瓦，周边种满了各种名贵的树木。让她想到电视剧里的名门望族。

　　她深呼吸鼓起勇气敲了两声门，没被回应，却没敢再敲第二次。

　　十六岁的小姑娘扎着一头利索的马尾，推着行李箱，在门外站着等。

　　半小时后，眼前大门打开。

　　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人慢跑出来。

　　清晨的太阳照在男人身上，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少年很像。

　　眉眼五官都很相似，气质却大不一样，这样的家业与在福利院长大的经历根本不匹配，他不可能是高高哥哥。

　　一时分了神，嘴上鬼使神差地喊了声：“傅叔叔。”

　　——如同习惯性叫警察叔叔一样。

　　“……”

　　傅渠年嘴一抽，停下脚步。

　　但看着眼前跟豆芽菜一样 瘦小又黝黑的姑娘，他难得没跟她计较“叔叔”这个不合适的称呼，疑惑地问道：“嗯？”

　　被这种苍鹰般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季林熙抓着行李箱的手紧了又紧，一股失重感在胸腔蔓延出来，她吞吞吐吐说出自己的来历。

　　季林熙的父亲对他有恩，资助了他读完高中，声称要将他当亲儿子培养，还要资助到他大学毕业。傅渠年心生感激，暗暗努力终于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却不过是富人养成游戏中的弃子。

　　傅渠年对季崇山的感情很矛盾，突然知道对方的死讯，有些失神，悲伤中还夹带着几分怅然，压住内心的异样，他对季林熙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资助到你上大一，这之后就要靠你自己。”

　　-

　　季林熙额头上布了一层汗，半夜嗓子很干，似梦似醒地再嘟囔着什么。

　　仔细想来，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季家也大不如傅家，傅渠年很难有机会能够欠季崇山这么大的人情，最有可能的是占着有些小恩小惠先斩后奏，赌傅渠年无法拒绝当时孤苦无依的她。

　　因为这些猜想，季林熙很是居安思危，这几年她以去同学玩为理由，其实一直在偷偷工作。

　　现在的存款已经足够她大学的开销，但她不想跟傅渠年仅此而已，她贪恋这种偏爱与照顾，只要想到傅渠年的这种偏爱可能即将到期，就如同蚀骨剜心。

　　"不要离开我。"
　　一抹清泪划过脸颊，她说不清楚自己对傅渠年的近乎病态的情愫。

　　“熙熙。”

　　“熙熙。”

　　杂乱中，一道温和关切的声音把她唤醒，完全跟梦里的冷漠搭不上边。

　　季林熙缓缓睁眼，瞳仁上覆上一层水光：“傅渠年。”

　　“做噩梦了？”他轻抚上季林熙的额头，担心她发烧。

　　季林熙难过地撇了下嘴，坐起来挽住傅渠年的脖子，像小猫一样抽泣：“嗯，做噩梦了，傅渠年，你抱抱我。”

　　-

　　他走后，坐过的角落还弥留着淡淡檀香，季林熙她抱着被子轻嗅了下，意识彻底清醒过来。

　　林诗诗曾在国外念高中的时候接触过杨知知，跟她说过杨知知的一些事迹。

　　伦敦当地有个华人组织的协会，励志保护在英中国留学生权益，创始人就是杨知知。

　　像这种家世好又有高雅志向的女生，跟傅渠年很配。她实在是不该有任何不恰当的念头，跟不应该梦到跟她跟傅渠年....

　　打住！

　　她有罪，光是回忆一下就觉得负罪感如巨石般向自己压来。

　　她努力让自己想点别的什么，林诗诗的另一段话在她脑海里浮现：

　　“虽然说你肯定不在乎这点素拓分，但你不能一个社团不报啊。就算你不追求素拓分，那也得在最花容月貌的年纪多认识一些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吧。”

　　是个好办法。

　　趁着她对傅渠年这种情愫还尚在可控范围内，她是可以在大好的青春年华去接触一些异性。万一就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万一她对傅渠年只是三分钟热度？

　　想到就去做。

　　眼下，许多社团都已经停止招新，季林熙在未结束的社团中挑了个跟专业较搭的摄影社。

　　她打开电脑，填了一份社团申请书。

　　-

　　周一回学校上课，有节心理课安排在晚上。

　　雕塑系的一位老师临时有事，便调了一个班跟她们一起上课。

　　今天的课堂内容是：自我意识的概述。

　　这种考察课，季林熙向来浑水摸鱼，这会儿正低头看着手机。

　　季林熙先点开工作群确认工作的信息。然后往下滑看见林诗诗发来的一大串消息。

　　【熙熙！今天有公司来找我签约了！我是我们表演系第一个签约的，老风光了！】

　　【虽然是个新公司，但背后有一个大资本集团在撑腰。前面捧的艺人都火了，这一批也就只招了我一个。】
　　……

　　【完了，我之前答应学校摄影社拍摄一期古风写真。但周五公司那边让我去面试一部剧的女三号，时间上有冲突了。】

　　林诗诗才大一就签了公司，季林熙为她感到高兴，想到自己周五只有上午一节课，便说：【我替你去吧，我俩身形差不多，拍一期写真应该不成问题。】

　　“左边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女生，请你回答一下问题。”

　　沉浸在林诗诗签约喜悦中的季林熙被旁边的人轻撞了下胳膊：“同学，老师叫你。”

　　啊。

　　季林熙一脸迷茫的站起来。

　　“同学，你回答一下什么是自我意识。”

　　许是玩手机被老师发现了，季林熙心虚地摸了下鼻梁，低头迅速瞟了眼书本：“嗯....简单来说就是我是谁，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嗯，这位同学回答的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季林熙。”

　　“好，这位同学坐下，我们现在开始一个新的环节，请大家闭眼想象一下十年后的自己，你理想的状态是什么，生活工作家庭方面的都可以。”

　　被老师点名，季林熙思绪回到课堂上，也跟着闭眼想象这个画面。

　　找到一份好工作，放假跟傅渠年一块看电影,跟傅渠年去旅游去踏青....

　　再次打住！

　　她坚定地护住自己的良心，控制自己的思想往另一个方向引：

　　应该是她找了个男朋友，即将结婚，带回家见傅渠年跟他妻子，四个人在一块吃饭……

　　“叮叮叮。”下课铃声打断了她的想象。

　　季林熙背好包往教室外走，人群中，一道身影跟自己并排，不确定地喊她：“季林熙？”

　　她侧过头，看到一个留着碎发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