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终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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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细长的树枝比起那骇人的板子藤条虽是差得多了，可就这样一下下毫无章法的抽在本就衣衫单薄的皮肉上，也是如刀割般的疼痛。
尤其是那两个丫鬟，看起来虽是纤纤弱弱、娇美可人的摸样，揍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每一下都生生的带出一道血棱子。
小南伸手抵挡了没几下便熬不住了，“嘶嘶哈哈”的喊着疼，开始四处闪躲。
“死小子！你还敢跑？看我今天饶不了你！”
要说起身法灵活，那两个娇生惯养的女子自然是比不过一个正直少年的男孩子，小南就这么一路跑着，那两个丫鬟竟是怎么也追不着。
眼看身后两个母夜叉的身形渐渐远去，小南以为自己终于得以逃脱，却不料后头两个人依然不依不饶，顺手抓过一个正巧路过的下人，一面叉着腰直喘粗气一面道：“去……去……给我……把……刘管家……叫……叫来！”
虽说一样是下人，可毕竟芷汀现在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刘管家自然不敢怠慢，一听这事儿慌慌忙忙披了件衣服，顺便又让小豆子抓了小南，就赶过来了。
小南原本只当是下人直接平常的吵吵嚷嚷，事情过了也就没事了，可当他被提着后领拽到那两个母老虎面前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两个刚才气喘吁吁的人此刻看起来依然显得有些狼狈，头上的金钗歪了，裙摆也被积雪沾湿不少，早没了刚才见到的那端庄秀丽的摸样。
刘管家拽过小南，踢了他的膝弯，让他跪倒在地，自己则是点头哈腰的满脸赔笑：“两位姑娘息怒，这小子不懂规矩，我这就找人教训它。”说着一脚将小南踹趴在地，本来就红肿的小脸一下子撞进冰冷透骨的积雪中，“死奴才，还不给两位姑娘磕头赔罪。”
“我……”小南本不想就这么委屈自己，可身边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想想自己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和早就走了好些天的鬼医，小南自然也硬起不起来，顺从的连磕了几个响头，“奴才知道错了，两位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奴才吧！”
“哼~”两个丫头虽然心有不甘可这会儿也累的够呛，再看小南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便没再追究，只是甩甩手道，“行了，时辰不早，我们还要回去伺候公子，没时间陪你这个小子墨迹。刘管家，这个人你给我看好了，再扰了我们公子的清净，我拿你试问！”
“是是是！”刘管家连连点头，“我这就把这小子带走，以后绝不会打扰了芷汀公子。”
“嗯，你知道就好。”两个丫头一扭腰，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死小子！你又闯祸！”那两人一离开，刘管家的笑脸就变了样，恶狠狠的对着地上的小南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末了还对着身边的小豆子道，“去，给我把他关进柴房，今天不许给他饭吃。”
“是，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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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就这样被锁进了柴房，虽然肚子饿得够呛，可好歹不用干活，也节省了不少体力，再说柴房虽是简陋，但也存了不少过冬的柴火和稻草，即便衣着单薄却也冻不着了，小南就这么安安心心的在小破柴房住了下来。
过了五日，刘管家依然没说什么时候要放小南出去，不过好在厨房的大娘可怜他，常常会在晚上大伙儿都收工睡觉的时候给他塞一个半个馒头的充饥。
小南有时候想，如果就这么呆在这里一辈子，除了再也看不到王爷有些遗憾以外，倒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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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璿王爷离开京城已经月余，南方的疫情也得到了控制。
王府内第一次收到了王爷的家书。
而这封信内，除了问及京城、问及王府、问及芷汀的近况，竟然还特别提到了小南，说他在疫区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已经想通了很多事，希望刘管家不要再为难这个孩子……
刘管家当然不敢对王爷的指示有半点怠慢，可当芷汀看到信的内容之时，真是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眼看就要除去眼前的障碍，独得王爷的专宠，他怎么能，让这么一个出身低贱的臭小子占了先机！
那天晚膳后，趁着下人们都在忙碌，芷汀找到了正在后院草房里休息的小南。
那时候的小南已经被从柴房放了出来，身上的伤早已没有大碍，就是这副身子似乎比以前更瘦了，脸窝都凹陷下去，看起来有点儿恐怖。
小南看到芷汀，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立即站起来恭敬的行礼道：“奴才小南，给汀少爷问安。”
芷汀却是笑着将小南扶了起来：“哎，今个儿我不过就是想来找你随便聊聊。不用这么拘礼的。”
“奴才……奴才不敢。”这个男子原先看到自己就恨不得一口吃掉，这会儿怎么到客气起来了，小南心里更是不安。
“何必这么生分，要说奴才，就算我不过一个王府买来的男娼罢了，我的身份就能比你高贵到哪儿去呢？”
“汀少爷千万别这么说，您这么漂亮，王爷又喜欢，哪是我这种下人可以比的。”
“唉！”听了小南这番话，芷汀竟是惋惜的长叹了一声，眼眶都氤氲出泪水，拉着小南就坐在一边的土炕上，“其实我这阵子也听说了你不少事，尤其是你哥哥，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的……”
“是我，是我害了哥哥……”提起小西的事，小南又不禁自责起来，“如果不是那天我非要哥哥带着我出去玩，就不会迷路，更不会害的哥哥中毒……王爷他也不会……”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小南……”芷汀意外温柔的搂住了小南的肩，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边轻柔的拍着他的背，一边道，“其实……有些事我也是无意中从鬼医和王爷的谈话中听到的，有关你的哥哥小西。本来王爷已经下了决定，不过鬼医却一直在劝说他不要这么做，我是个外人，本没有说这些是非的权利，不过你我好歹相识一场，为了我你又受了不少的苦，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实情告诉你，让你有个防备。”
“是……是什么？汀……汀哥哥你快说！”芷汀越是说的委婉越勾起了小南的好奇心，尤其是听到有关自己的哥哥，他就更要追根问底了。
“我听说，鬼医曾经帮王爷寻到过救治你哥哥的方法，但是——”
“但是什么？”小南已经等不及，哥哥原来还有救吗？这太好了！
“但是因为这方法太过于残忍，也没有必定成功的把握，所以鬼医不愿意王爷这样做。”
“是什么方法？”不管是不是残忍，不管有没有危险，如果可以救回小西，他都希望尝试一次。
“就是……”芷汀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就是用你的命去换你哥哥的一条命。我听鬼医说，你哥哥是因为身中奇毒而昏迷不醒，可是你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你的血就是最好的解毒剂，只要用你的血替换你哥哥的，他就会醒。只是你的命就……”
“我愿意！”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当芷汀说出这些的时候，小南竟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喊出了口。
“小南，你疯了不成，这种方法本来成功率就不高，万一救治不成，那你的小命也完了！而且王爷之前也已经听从鬼医的劝诫放弃了，我想他多少也是舍不得你死的。”
“可是我——”小南还想再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想救哥哥的愿望，可芷汀却没再让他说下去，他拍了拍小南的手背，“好了，别再想这些不吉利的事，过几天王爷就要回来，我会劝劝王爷别再为难你，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好好侍奉王爷，也算是偿还对你哥哥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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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芷汀相谈那晚之后，小南变得更加沉默，每天不管是干活还是吃饭都打不起精神，成天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他不敢确定芷汀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他也清楚的记得那日在小西的“翼楠苑”王爷和鬼医争执时候说的那句“当时就该听你的拿他的命去换西儿”。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哥哥确实还有一线生机，那他应该——
“喂，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儿发呆？”
已是初春的时节，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去贪恋，小南这时候正坐在后院的草垛上晒着太阳，突然冒出来的小厮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他看着那个人气喘吁吁好似有急事的样子。
“王……王爷回来了！刚才传来消息是已经进了城门，说话就到了，刘管家正四处张罗着准备迎接呢，人手都不够用了，你怎么还在偷懒，回头让刘管家见了又要找你麻烦了！”
“王……王爷，哎哟——”小南一激动，直接从草垛上一屁股摔了下来。
王爷回来了！他终于……
此刻，小南心中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即便璿王爷早已经不在乎他，可仅仅是为了可以远远的看他一眼，都已是满足。
“对了，那鬼医有没有和王爷一起回来？”有关于芷汀说的救小西的事情，也只有这个人可以给自己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当然，鬼医大人和王爷一起去的疫区，自然是要一起回来，我听说王爷这次和鬼医是——喂，我话还没说完你又往哪儿跑？”
不想听那个小厮再继续念叨有关王爷的种种，小南现在只想早一步见到鬼医，好问清楚芷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小南冲进前院的时候璿王爷也刚好跨进府门，几十个下人都跪在门边迎接，远远的看到小南冒冒失失的往这边跑，刘管家忙一把给拽住了拖到墙角，训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还有没有规矩了？王爷好不容易饶了你，你就该学聪明点别再他面前碍眼了，要不然再惹着王爷火气上来，要了你的小命事小，还连累我们陪你一起受苦！”
“我……我……对不起，刘管家。”小南远远的看着跟在璿王爷身边一路有说有笑的鬼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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璿王爷一回来，整个王府又恢复了以前的忙碌和热闹，又是洗尘又是吃饭，陆陆续续还接见了不少官员的拜会，等一切都安顿好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小南也一直等到这个时辰，看府里上上下下都安静下来，这才悄悄敲响了鬼医卧房的木门。
“进来。”鬼医那时候正准备休息，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下人送什么东西来，便没多问，不过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小南的时候，多少也意外了一下，“小南，怎么是你？你这些日子可还好？伤也好了么？”
“嗯，都好了，这些日子他们也没有为难我，谢谢鬼医哥哥。”
鬼医看着站在那儿一副局促不安模样的小南又问：“这么晚了，你特地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那个……”小南犹豫了一下，可想要救小西的决心还是让他不顾一切的开了口，“我想问……是不是用我的血就可以救哥哥醒来？”
“你——”鬼医一惊突地站了起来，指着小南厉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小南被鬼医那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我……是……是……是我听……听人说的。”可转念一想，鬼医这紧张的样子，不正好证明了芷汀的话是确有其事么？
鬼医看小南那一脸的认真，思考半晌最终决定说出实情，“的确，我是说过也许这是唯一救你哥哥的法子，可一命换一命这种事，太危险也太残忍，稍有不慎不要说救人，你们俩都会没命，不管是我还是王爷，都绝不会用这样冒险的方法，所以我和王爷都选择向你隐瞒这件事。”
“可，如果我愿意呢？我愿意用的命救哥哥！”
“小南……你……”鬼医皱了眉，“不，我拒绝！”
“鬼医哥哥，算我求你……”
“小南，别这样。”鬼医走过去，拍拍小南的肩，“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你哥哥的事情自责，可那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这样的意外发生谁也预料不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他边说边将小南送出了房门外，“乖，现在很晚了，你早些休息，明天我抽个空去王爷那说说，看能不能再调你去他身边伺候着，也免得你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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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鬼医房间的小南满心失落，更不可能有半点睡意，不由自主的，他又来到了“翼楠苑”，想看看许久不见的哥哥。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次的意外到来，竟是又撞见了璿王爷。
朦胧的月影下，璿王爷正坐在翼楠苑的庭院里独自喝着酒，似有几分醉意，嘴里喃喃的喊着“西儿，西儿，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之类的话。
小南躲在一棵树后不敢现身，心中更是隐隐作痛。
从小到大，哥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时时刻刻保护着自己不被人欺负，自己能够得到王爷的宠爱，也是因为哥哥。
他不想看到王爷如此的痛苦，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哥哥就这样的长眠不醒，或者他必须要做一个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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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空才微微露出一些灰白，坐在庭院中因酒醉睡着的璿王爷就被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吵醒。
他一抬头，便看到刘管家领着几个仆人匆匆忙忙跑过来，“王爷，不好了，小南……小南他自尽了！”
“你说什么？”璿王爷原先还有些迷糊，听到这句后突然就清醒了，他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刘管家，好像刚才听到的都是梦话。
“王爷……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是后院和小南同屋的人发现的，他用刀割了自己的腕子，流了好多的血……”
“鬼医呢？”
“刚派人去通报了，这会儿应该过去了。”
“走，本王也要亲自去看看。”
璿王爷到达后院小南住的草屋时，鬼医已经在那儿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床上、地上都沾染了大片的血迹。
鬼医看到璿王爷进屋，微微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那一刹那，剧烈的心痛毫无来由的席卷而来，璿王爷几乎站不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镇定了情绪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寻死了？是你们谁有欺负他了？”
“恐怕……是我的错。”鬼医的眼神中只剩下深深的懊悔，“昨晚他跑来问我给小西换血的事，是我亲口证实了他听到的这个传言，所以……”他说着，微微侧开身子，璿王爷看到小南身边，一个大碗中已经盛了满满的鲜血。
璿王爷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鬼医的衣襟怒道：“你……你怎么能！”
在此之前，他不止一次想过要用这样的手段救回自己的西儿，可当它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心里竟是没有半点的期许和欣慰，有的只是无限的痛苦与哀伤。
或者，在不知不觉中，这个与西儿酷似的孩子早已驻进了自己的心里，是自己固执的不愿意承认这份感情……
“对不起……璿……对不起……”鬼医只能低着头，一再的道歉，可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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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翼楠苑内。
“西儿，天气凉，今个儿又是雨天，你怎么不好好休养又跑出来了？”清秀的少年身后，一名俊逸男子将一个白色锦缎披风搭在少年肩上。
“打雷了，南儿最怕打雷的。我想来陪陪他。”
“南儿……”一提到这个名字，男子脸上流露出一些不自然的情绪。
那日，因为小南自残式的牺牲，鬼医不得已只能采用那个大胆的构想，为小西换血。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垂帘小南的这份苦心，事后，不仅是小西奇迹般的醒来，小南也侥幸保住一条小命。
只是，他却如同当日的小西一样，长睡不醒。
小西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也哭过、闹过，甚至发誓要陪着弟弟一起离开璿王府，不过最终他还是谅解了璿王爷。
而璿王爷也命人寻遍天下所有珍贵药材，只为了可以医治好小南。
“就算要来这里，也只会一下下人，他们会给你准备，你这样连衣服都不多穿一件，到时候病了，该怎么办？”
“我哪有那么弱！都修养了三个月了，鬼医都说我已经痊愈，是你才大惊小怪！不信你看，我现在壮的都可以上战场杀敌！”
小西不服气的哼哼，接着一甩披风，摆出一个武林大侠的姿态不过脚下湿滑的泥土差点就让他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好某人一把搂住。
“你啊，怎么大病一场，反而比以前更顽皮了？和南儿一个德行了！”
“因为我的命是南儿给的，所以我自然要把他的那份也一起活回来！等到哪天，南儿醒来，我还要和他一起学武功，到时候闹得你王府鸡飞狗跳，你想后悔都没机会，而且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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